怎么可能有这么明亮的目光？
太可怕了。
温万忠的目光，明亮，冰冷，怨恨，悲伤。
在看到他的时候，刚才那些情绪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他全身插着管子，不能动。只有他的头可以摆动，他的眼睛可以动，嘴能张开，但插了管子，发出模糊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一个受了伤的老狼，痛苦仇恨悲愤。
温万忠认出他了！
温万忠激动地摆头，嘶叫，还有那盯死他的眼神。
阳建飞明白，温万忠这是认出他来了。
温万忠这是瘫痪了吗？
阳建飞发现，温万忠只能激动地摆动他的头。却连手都动不了。看来，五年前，他大脑受了太大损伤，导致全身瘫痪了。这么多年，夏思思就一直把他藏在这里。
一个瘫痪的人，整个院子只有他一个人，连一个看护的人都没有。
这样的境地里，温万忠居然还活了五年。
这人的生命力真是可怕。
“我知道你认出了我。我知道你一定有许多话要和我说。我给你拨了管子，你能不能说话？拨了管子，你会不会死？”
昨天晩上，从夏思思那里知道温筱玖还活着的时候。阳建飞就想了一夜。温万忠父女都活着。这太让他不安了。所以他今天才走了这步棋子。虽然他派人査了温万忠这么久，早就猜到他可能在这里。他却一直碍着夏思思，怕她生气，一直没有真正要动温万忠。
今天不一样了。
温万忠和他女儿温筱玖，这两个人，只能活着一个。不然，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但现在，看到温万忠这个样子。
阳建飞又灰心地很。
他要动手弄死这样一个将死的人吗？
就是他不动手，这个人看着也是分分钟就能挂了。
尤其温万忠眼他的眼神，让他心虚得很。
“要是不会死，你就点头，我帮你拨出来。要是会死，你就瞪着眼不要动。”
温万忠非常不情愿地点头了。
温万忠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男人中的男人。一向硬气正直。岂会为了活命，向阳建飞这种人低头。但他有一个问题，实在太想问阳建飞了。
阳建飞非常不熟练地拨出了管子，由于手法不行，带得温万忠吐出一些血来。
温万忠剧烈地抽搐咳嗽着，阳建飞以为他马上就要翻白眼咽气的时候，温万忠才停止下来。
“你想问什么？你能说话吗？”
温万忠摇头，嘴里发出的嘶吼，还是不成句，反而随着他的嘶吼，嘴角又溢出血来。
“你别喊了。喊死了就不划算了。这样吧，你想问什么？我提，是你就嗯一声，不是你就闭上眼睛。”
温万忠什么时候活成这种样子了。
他悲愤又无奈，面对着这个害死了女儿的小人，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小人。他恨不得立马掐死这个臭小子。但是，现在的他，连抬一下手，说一名话都不能。反而是这个臭小子，随便一动手，马上就能让他死。
受了这么多年罪，死对他来说，不是痛苦，而是求之不得的解脱。只是他心底深处，有着牵挂，他还不能死。要没有这些牵挂，他早就死了。
“你想问温筱玖的后事，是吧？”
当年温筱玖车祸消息一传到家，温万忠夫妻就晕倒了。被送进医院。温万忠抢救无效假死，然后就是被夏思思偷偷带走了。藏在这里，成了现在这副活死人的样子。温万忠真是个活死人，他的户口本和身份证都显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当时，温万忠老婆南晴文送进医院后，当时抢救了过来。由于接连受到女儿死和老公死的双重打击。南晴文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最终死亡。
当然，办理温万忠和温筱玖葬礼的人是他。
在医院守护南晴文最后那段时间的，也是他。
他当初想得简单，就是听从夏思思的安排，守在南晴文身边，得到温家家产。根本没想当个乖女婿。
但那段时间，他守在南晴文身边，做得那些事，温氏集团那些老家伙们看在眼里，这么多年，虽然他没有名份，却一直掌着温氏集团大权。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照顾南晴文那段时间。
只是南晴文不是温万忠，她是一个典型的家庭主妇。温柔贤惠。一心全在老公和女儿身上。她根本不懂得商业那些事。所以在那段时间里。她总是让阳建飞给温万忠父女选好的墓地，做这，做那的。她自己却从不走出医院。一来是她病情严重。二来是她不愿意亲眼看到操办现场。在她的心里，她的老公和女儿还活着。
那段日子，她总是让阳建飞坐在她床边，一遍又一遍地问他和筱玖的事情。
就像一个痴傻的人，一次次从阳建飞的嘴里，亲近着她最爱的女儿。直到她死去，她紧紧抓着阳建飞的手，嘴里一直轻轻喊着筱玖的名字。一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一听到温筱玖这个名字。
温万忠枯瘦的脸上颤动起来。嗯，良久，他嗯了一声，那声音压抑着沉沉的悲伤。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父亲啊？
女儿的一切痛苦和悲剧，最初他以为都是这个叫阳建飞的年轻人带来的。直到他死后又活过来，他见到夏美丽母女。他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所有的祸根，早就在二十几年前埋下了。
是他，
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害惨了他的妻子。
他百死不得赎其罪，却偏偏又不能死。因为夏美丽母女一直死死捏着他最爱的人。
“你还想问你老婆的后事，是不是？”
他老婆的后事？
温万忠猛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阳建飞。他的妻子一晴文，她死了吗？
她怎么会死？
她怎么能死？
这五年来，夏美丽母女一直拿晴文，捏着他。要不是担心妻子在她们手里，自己又这样一副活死人样，成了一个瘫痪，根本保护不了妻子。他才不会老实躺在这里，他早就死了。
摇头，一个劲地摇头，嘴里嘶吼着。
这老家伙如此紧张和痛苦？
哦。
阳建飞能做婚骗，不但口才好，心灵还特别细敏灵透。一下子就明白了温万忠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