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没有结果？”莫一冰反驳道，“就在大家焦头烂额之际，一个自称艾俊姑姑的女人带着艾俊出现在医院里。她首先就自己没有帮艾俊请假而私自外出向主治医生和护士长道了歉，然后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因为她的解释合情合理，也因为医院存在管理漏洞，属于虚惊一场，所以没有追究她的责任。”
“姑姑是有监护权的。艾俊出院后应该可以跟姑姑生活，为什么他又进了福利院呢？”
莫一冰嘴唇绷得紧紧的。“她申请了监护权，也履行了有关义务。事故赔偿方面的手续都是她办理的……后来艾俊进福利院，我听说是因为这个姑姑暴病死了，所有遗产被转移得不知所踪。”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件事就没人再查下去吗？”
莫一冰盯了我一眼。“我只是一个交警。”
许钧耸耸肩，带我回到车上。
我们要去的下一站是艾俊姑姑艾文君居住地幸福大街。许钧约好了当时的管区民警老邓。老邓退休多年，并不清楚眼下发生的案件。“你是说方非可能是当年的艾俊？”
“对。”许钧没有犹豫，“事实上，这件事多亏了英子，她提供了方非的指纹和DNA，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比对中碰上了一起交通事故的受害人，两组数据全中。”
“方非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出身？”
“他说了谎话。他一定有其他目的，可我们需要了解他以前的事情。那些事情可能与当前的案件有联系。”
“我明白侦查程序。不过，我对他了解并不多。”老邓说，“你说的那个艾文君户口一直挂在我管区，但我很少见到人。领养艾俊后，我去了解过，她原来在广州打工，一直没有结婚，艾思哲出事后才回到戎城。”
“你访问过周边群众吗？”
“访问过，都不了解她，甚至有些老街坊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但她的户籍底卡确实是这里，那套住房的房主姓名也是她，我个人认为她不值得怀疑。”
“据说，艾文君属于暴毙？”
“不是的。”老邓否认，“她在南方打工是做妓女，染上了艾滋病。”这句话让许钧停下了脚步。此时，我们站在长新街的拐角处，正对红军办事处、烈士纪念馆的牌楼，美好的正午时光里游客来来往往。老邓指着牌楼对面的古建筑说：“她曾经就住在那里。”
“产业还是她的？”
“不是。发现自己艾滋病晚期后，她把艾俊送进福利院，把房子卖掉去了南方医院。但她住院时间并不长，好像半个多月吧，便传来去世的消息。”
“后事呢，谁办的？”许钧问。
“不知道。”老邓说，“我也只是听街坊说起，其他事情一概没有打听。还有，艾文君死后两三个月，艾俊被人从福利院接走了，从此再没消息。”
再过去一个街口就是市福利院。曾经的保育员温佳婧现在已经是副院长。她等在接待室里，会议桌上放着几张艾俊的照片，我把几张方非在校时的照片跟它们放在一起。
我翻看着艾俊的照片，正是四处撒野的小男孩，看起来那么小，眼神里却难掩忧郁。我听说靠着父母的眼神就能认出小孩的眼神，如果是本人，无论你怎么整容，无论你身上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眼神的变化总是最小的。
我把两人的照片两相比对。
幼稚、忧郁，年轻、深沉。
还有辩别人像的标准特征，如眼睛之间的距离，耳朵在头部的位置，下巴的形状等等。当然，法医专家已经对这些特征进行了分析，找出了他们想要的。
也许是想得太多，我内心深处波澜起伏，脸上的肌肉感觉绷得紧紧的。
许钧沉默着站在一边，老邓跟温佳婧交流了几句。她拿起青年方非的照片。“如果你仅仅拿出这张照片问我这是谁，我肯定答不上来，它唤不起我的任何记忆。但是……哎，那时艾俊不到六岁，我记得他离开时还不满六岁。两张照片对比，相貌也大变了，但看这眼神似曾相识，那份忧郁，那份尖锐，那份认真劲……”
许钧没有让她说下去。“请你说说他是如何送进来的？”
“他姑妈艾文君送来的。”她说，“艾文君找到当时的院长老金，出示了自己的病历，说自己已无力抚养艾俊。老金跟她说了福利院的管理办法，要她找民政部门。她不肯，说艾俊有自己的抚养费，不需要民政部门拨付资金，而且她已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办手续，只得一切拜托老金。事后，老金让我当他的保育员。”
“艾俊是否跟你说起以前的事情？”
“唉，你明白的，他受过某种程度的刺激，不喜欢谈过去的事。不对，不是不喜欢谈起，而是不愿意谈起。不管什么事吧，他都把它抛在身后，只跟我说在福利院的生活。他给我的感觉是看起来很成熟，也很孤僻。这不能责怪他，毕竟几个月前父母才在车祸里丧生，自己也才重伤康复，孤僻是难免的。”
许钧拿过几张照片，反复对比。“期间有人来看过他吗？”
温佳婧回头看着他，露出一副怀念的神情。“他跟了我小半年，一直很乖，很懂事，从未惹我生气。他几次在我怀里睡着了，喊我妈妈。他太可怜了，艾文君走后，再也没人来看过他，他也从未念起过其他人。”
“你是说，有人莫名其妙地带走了他？”
“哦，不能说莫名其妙。艾文君死后，我对他的社会关系开始有所了解。”她犹豫了一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艾文君死前半个月，几乎隔一天就打电话过来询问艾俊的情况。每次都是直接打给我，跟我谈他们的关系。”她又停顿了一下，“她说她们三兄妹，大哥艾思哲，还有一个二哥艾思贤。大哥二哥曾经因为钱的事吵过架，一度断绝关系。现在，她在南方住院，就是二哥在照看她。如果她死了，二哥会来照看大哥的孩子。”
“是艾思贤带走了艾俊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