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我又感觉被人盯梢。”
秦腔看着我手机屏幕上的字，问：“这是谁？什么意思？”
“贾金友。”我说，“你是不是有些意外？机会来了，他主动送来的。现在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毫无阻拦地进出他的公司。”
“现在就去？”
“先去试探试探，混个脸熟。他说过不接待，不阻拦，自由出入。这不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吗？”
汽车飞速越过西湖大桥，往博智网络驶去。不知是雾还是霾的东西降低了能见度，无论怎么驱动雨刮器，前面依然迷濛一片。雪真的要来了。我拐上戎城大道，雨停了。
看来，雨过天晴这句话已经过时，只有等雪过天晴了。
我和秦腔从汽车里出来，堂皇地走向电梯，保安瞟了一眼，把我们当空气似的，没有起身。大堂经理在电梯口伸了一下磁卡，“滋”的一声，电梯开了，磁卡到了我手里。
楼层提示灯在不停地闪烁，我顺手按了七楼。然后叹了一口气，等着一阵伤感来临。
电梯门打开，李铮的脸浮现出来。他的身后是一脸谄笑的楼层保安。这时，我发现秦腔脸上出现不自在的表情，他不时紧张地四处张望，仿佛面对严肃的顶头上司。他这样做了两次之后，李铮更加肆无忌惮地盯紧他，他更加抬不起头。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感觉秦腔比我还菜鸟。
“你是在迎接我们吗？”我先发制人地问。
“呵呵，我好像没有接到通知哦。”
“有这么巧？”我不给他思考的余地。同时，想用自己的气势为秦腔鼓劲。李铮警油子似的对我露出迷蒙的眼神，视线转向秦腔时，却锐利而警醒。
我知道他这是刻意装的。好久不见，他那张大脸形容枯槁，头上使用了太多的固发剂，却仍然比平常凌乱得多。他跟贾金友一样，这些日子有故事。
“按错楼号了。”我说，“我想去找贾总谈谈。”
“跟我来。”他尽责地挥挥手，领着我们往消防梯走去。“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七楼还是让你印象最深刻啊。”
他这是无意感慨，还是有意刺激？我无从揣测，但我已不像过去那样过份挂怀。
“方非是个好青年呢，英子，只是事情经历得太少了。”
“你有什么好建议吗？”我平静地问。
李铮沉重地说：“经过这一次，一定会吃一堑长一智吧。”
“你这不是白说吗？”我冷冷地道，“我忍不住想，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惹我烦恼吗，干扰我思路吗？如果真正关心我，为何如此说？”
李铮对我露齿一笑：“对不起，我多嘴。该找精神科医生的人是我啊，我心里总放不下，看到熟人就想唠叨。嗯，是啊，应该放下过去，着眼办案。案子破了，真相大白，那些枝枝节节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他话里有话，但我不想深究，问：“最近公司怎么样？告诉我一些情况吧。”
李铮脸色一沉，呼出一口气，却是一声叹息。他的视线越过秦腔，落在我脸上，看起来一脸烦恼。“天啦，英子，你怎么学得跟许钧一个口气？”
“贾金友有什么异常吗？”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唉，失去了方非，失去了一个多亿资金，贾总很烦恼。还有失窃的机密，虽然暂时看起来没有起什么作用，但关键在谈判桌上，一定够他喝一壶的。不过，我听说他惹上了新麻烦，好像是与蒲景奇的争端，有火拼的可能。”
“你是他的安保顾问，不帮他吗？”
“没错。”李铮忧郁地说，“我想帮，要他愿意啊。他与蒲景奇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彼此派人跟踪，彼此派人监视对方，可他就是不肯跟我说。也许，他顾忌我以前的警察身份吧，怕我不肯帮他干违法的事。不过，他也对，我从公安局出来为了什么？不就是吃饱穿暖吗？凭什么去干违法犯罪的事？我才不会呢。”
“他们违法犯罪？”
“不知道。”李铮说着，以令人信服的眼神看着我。他有着深遂的双眼，眼角纹路深刻明显，仿佛对任何事都略知一二。但我一点都不了解他，感觉他像是一堆流沙，捉摸不定，变化无形，一不小心会被他拉着往下沉。
“你刚才说到跟踪、监视，是些什么人在跟踪、监视贾总呢？”
“我没看见。”
“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跟踪、监视贾总的？”
“我也不是很确定。”李铮谨慎地说，“但有迹象表明，他被人监视着。我向他提出来，他不肯承认。贾总老成持重，城府很深，充满自信，他不轻易认可别人看到的问题。必须要他自己意识到，才会让手下放手去干。”
“他没意识到吗？”
他眼神锐利地刺向我。“我向他提过几次，努力想说服他安排我近身保护。我大概说得太直白，惹毛了他，结果更加疏远了我。现在，除了一些会议和公司面上的安保，他自己的事根本不让我参与，不让我跟进。”
是信任危机。李铮知道自己失去了贾金友的信任，无可奈何。他眼里燃烧着火焰，脸色依然憔悴。“尽你的职责吧，你一定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
“是的。”李铮坦率地说，“我觉得很失败。在你们年轻人面前这样说，心情更不好受。”
“呵呵，”我淡漠地哼了两声，忍不住想扳回一局。“你丢不开自己的自大狂心理吧。刚才还利用秦腔对你的敬佩，捉弄他，可见你……”
已是八楼走廊，宽阔的接待大厅后面是豪华的总裁办公室。李铮没听我说下去，他的视线飘向了别处。我追随过去，看见一个影子消失在另一边的消防通道里。从那里上楼或下楼没什么特别的，保安、楼层很近的汇报人员都习惯从那里经过，但那影子太快，倏忽而去，不是平常人的脚步。
“那人有问题。”李铮紧盯着说，“我知道他会藏在哪里？英子你从这里追过去，小秦去九楼，我从七楼包抄，他逃不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