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给老道来些酒……嗯？小乞儿！”
张半仙看着酒铺里的江破命，惊讶不已，片刻忽又大笑起来，“道爷当初就说你要有际遇，果然脱了乞儿行当，那老花子呢？不是怀疑道爷道行吗？道爷倒想问他看看道爷算的准是不准。”
江破命摇了摇头。
“花爷走了。”
见江破命神色，张半仙便晓得这走了二字是走的远了些。
“嗯？……那道爷倒不便追下去问了，愿老花子他日投个好人家……”
莫非自己老了以后也是这般没正形模样？除了李掌柜，怎认识的老头都这般没个正经模样，即便是自己师父，除了监督自己练武时也是这副模样。
江破命怕自己将来也成了这般。
该称为洒脱不羁，还是称为没脸没皮？
张半仙觉着自己在江破命身上算的准，便犯了心瘾与江破命絮叨半晌打听江破命生辰八字，江破命脸上好脸色散了去。
“老骗子，小爷都不晓得自己哪年哪月生辰，若是知了自己生辰名姓那些，小爷这破命得改叫福命了。你若是真有道行，索性自己算了去。”
张半仙吹了胡子瞪了眼，“好小子，你也开始质疑道爷道行，你以为道爷没有三分道行便敢做这泄天机的行当？”
随即让江破命伸了手掌，双眼微眯，细细观那掌中纹路。
江破命虽是不信这老骗子，但索性看看这老骗子准备出什么幺蛾子。
“你命线杂乱，出生就是遭了一劫，幼年灾劫怎这般多？嗯？怎还有破军入命？嘶……小子你这将来可是要走老花子的路？”
看着老骗子瞪圆老眼盯着自己，江破命汗毛直竖，心疑李掌柜竟将自己未来规划都告诉了这老骗子？不待江破命开口，那头老骗子低头伸了另一只手用指节在江破命手心测量了一番，又掐指计算片刻，抬眼问江破命。
“你且告诉道爷最近劫难是何时？你命中有一死结居然被人解了去？怪哉！”
心中一惊，若不是自己师父，前些日子自己早随老花头同走了黄泉路。
“一旬时日。”江破命又被这老骗子吊起了胃口，便开口回了话。
“待道爷算上一算……”张半仙又是一阵掐算，神情倒是认真非常，配着那身八卦袍又生出几分仙风道骨模样。
“庚子年……阴煞之日……不应该啊……”
见张半仙又开始掐算，拿起手掌再来测量，半晌终放下了江破命手掌，眼神复杂。
“老花子给你起名破命一点没错……”
江破命无语，算来算去得出这么个结论，便要转身收拾收拾酒铺，却被张半仙拉了衣袖。
“小子，你以为道爷又在忽悠你不成？”见江破命转了身，张半仙急道，“你小子生在庚子年秋，道爷掐算了半天只算出你应是七月十五子时出生，按理说这阴煞之命不该存了这阳间……至于你怎活了下来，道爷想尽了也觉着跟老花子有几分关系……”
江破命听了张半仙所算自己生辰，听不得其他，只脑中轰响盘绕了“庚子年、七月十五”这等词。
如这老骗子算了准，自己当是十一岁了，十一年前七月十五自己出生，今年七月十五老花头被鬼门关收了去。
心神受了冲击，江破命感觉好似身体不似自己的一般。
“痴儿醒来！”
一声大喝震醒了神游天外的江破命。
却见张半仙神色淡然，又恢复了平日里摆卦的仙气模样。
“小子，道爷一番话就能让你心中起了魔障，你这心性还待磨练得很。你活了这世间，还在意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作甚？道爷却是看着你算这城里顺眼的熟人提点你一句，你破军入命定然要去一趟那沙场，不若多待了几年用军中煞气多冲冲命格煞气。”
江破命木然点了点头。
张半仙却突然苦了脸，自言自语亏大发了，念叨又折了几年阳寿怕又有灾劫之类言语。
“破命哥哥，谁在吵啊……小沫睡不着了……”
随着糯糯声音传来，唐小沫手揉着朦胧睡眼出现在酒铺之中。
清醒几分，睁了晶亮双眼，刚要打量铺内酒客，却听了一声惊呼视线里只余一角衣衫。
江破命愕然，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张半仙看清了小沫模样便一副受了惊吓模样，跳起窜出了酒铺。
不再管那老骗子，江破命走近揉了揉小沫头顶，柔声道：“就是一个打酒的酒客，倒是扰了小沫的好梦。”
说来也怪，江破命也不过是个少年，对小了几岁的唐小沫却多了些宠溺，或许这就是李掌柜所说的酒铺有了些家的温馨感觉。
唐小沫拽开了江破命的手，头发又被揉的乱作一团，虽说是年纪小，爱美却是天性。
“破命哥哥你又弄乱我头发了！”唐小沫嘟了嘴表示不满，突然又想起刚才吵醒自己的声音和听到的只言片语。
“破命哥哥你生日是七月十五吗？”
江破命轻轻笑了笑，眼神却望向酒铺门框圈出一角的瓦蓝天空。
“嗯，知道了，还知道了自己十一岁了。”
一旁唐小沫鼓掌欢呼自己的破命哥哥终于知道了自己多大年纪。
江破命却想起了老花头当初灌输给自己活着就好的那些念头。
什么生辰年纪，什么命格定数，都不及活着重要。张半仙有道行也好，无道行也罢，算了半天索性自己把那生辰当了真又何妨？
日后贺自己生辰之时也记念一番老花头又何尝不可？
轻轻摇头笑了笑。
“花爷说过，我就是这破命。”
想通了心中豁然开朗，再无堵塞便随口讲了几个小故事逗得身边小沫笑弯了眉眼。
“破命哥哥，我生日是正月初九哩，娘亲总给我准备长寿面，不过我只喜欢吃里面蛋清，不喜欢吃蛋黄……不过以后也吃不上了……”
小丫头讲起自己生日，想起亲人又有些伤感，江破命见此便开口岔了话题。
“明年你生日我和李掌柜给你做长寿面，一样放鸡蛋给你。”
唐小沫便又对来年生日充满了期待，眼睛恢复了晶亮。
小丫头没能完整讲了以往生活故事，零零碎碎中江破命得知唐小沫出自一个叫洗月宗的江湖门派，母亲便是门中宗主，某日一片火海中被其父亲带离了宗门，半路一日唐小沫醒来发现自己父亲身上沾了血，带着自己一路来了这临安府城中，没几日便离了世，唐小沫只以前听过卖身葬父的故事便来了一出，亏得李掌柜路过又收留了她还入了这里户籍。
同是世间苦命人，江破命听了更觉着多了几分怜惜。
待一日伙计营生结束，江破命承诺明日早些过来方才让小丫头重现笑脸。
回了破庙，依旧先从马步扎起。
待江破命扎完马步坐了火堆旁同师父聊起唐小沫身世，孙跛子听了其出身洗月宗时脸色变得复杂。
“破命，你若不想哪天突然不见了那小丫头，明日去酒铺就告诉她，这身世谁也不能再说了去。”
江破命一惊，“师父，洗月宗有仇人？”
孙跛子喝了口酒，咧嘴笑了笑。
“仇人？整个江湖正道都算吧……你可知洗月宗名来历？”
江破命摇头。
“洗月洗月，听着诗意，用的却是那血手来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