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逞凶肆虐持凌弱 怒发冲冠愤不平
却说速木合被父亲流遣到克罗木林去后，心中甚是不忿，常常酒醉，他为人既爱女色，又爱杀戮。喝的醉了，就遣人往辽东绥远边境洗劫民舍，抓汉人女子回来取乐，又派人屠杀汉人往高句丽的商队。
边疆平静就此打破。消息飞入辽州镇辽将军府，高顺聚将升帐，张苞道：“都督至辽东之后，恩威并施，四疆安泰。今日蛮贼无端兴兵寇境，当率军痛击。还请都督发兵。”顺道：“此事必出有因，不可妄动刀兵，否则大战一起，生灵涂炭。”于是命关兴率五十亲卫军前往巡探。
兴不日便至绥远，趁夜伏在草原要道探查。约至次早天明，就见道上来一小队军马，前前后后约三十余个，皆穿羊绒大袍，头扎羚羽，腰胯弯刀，显然乌丸人，正驱着十余名汉族妇女往回赶。
只听得一名军士用乌丸话说道：“这一次打草谷，收成不怎么好，二王子会不会发脾气？”另一名军士道：“汉狗的东西虽抢得不多，但抢来的女子中，有两三个颇有颜色。把她们送去陪二王子快活快活，他脾气就好了。”
第一个军士道：“十几个女人，大伙儿不够分的，明儿辛苦一天，再去抢些来。”另一个笑道：“汉狗得到风声，早就逃得清光啦，再要打草谷，须得等个下月。”关兴在辽东数年，常与外族接触，听得懂乌丸话，不由得怒气填胸。
就在此是，突然一个妇女怀中抱的婴儿放声大哭。那女子伸手推开乌丸士卒的手，转头去哄啼哭的孩子。那士卒大怒，提起马鞭，对那女子就是一顿猛抽。那女子用身体去挡，只求不打到怀里的婴儿。不料那婴儿越哭越响。乌丸士卒想是发了怒的，一把抓起那婴儿，狠狠的摔在地上，跟着一刀砍下，登时肚破肠流。
那女子吓得呆了，哭也哭不出声来，只跪在地上，抱住孩儿尸身亲吻。一众乌丸士卒哈哈大笑。关兴一生中见过不少残暴凶狠之事，但这般公然以残杀婴孩为乐，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气愤之极，手攥着刀把发抖，将嘴唇都咬出血来，便欲冲出来。
忽见迎面又一队乌丸骑兵呼啸而来，手中高举长枪，枪头上大都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马后系着长绳，缚了十来个汉人。关兴瞧那些汉人的装束，都是寻常农夫，有几个年纪甚老，白发苍髯，佝偻着腰，另外几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有六七岁的女童。他心下了然，这些乌丸人出去掳掠，壮年的汉人都逃走了，却将妇孺老弱尽捉了来。
只见乌丸队列里一个身披红袍的人立马站定，问道：“今日收获如何？”先前那一队乌丸军士，个个抽刀跪地，一人回报道：“斩得二十具首级，活捉汉狗妇女十余名。”说完，就去人群里拉了一个年轻一点的汉子女子道：“这是专程给都相大人留的。”
那红袍人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时突然一个老汉看到了地下的婴儿尸体，扑过去抱住了尸体，不住亲吻，悲声大叫。那乌丸人不懂他的言语，但见了他这神情，料想被刀砍死的这个婴儿定是他的亲人。
一个乌丸士卒大声叫骂，不停的扯绑着那老汉的绳，那老汉猛的发狂起来，合身就向那乌丸士卒扑去。那军士不意，竟被他扑倒在地。那老汉张嘴就往他颈中咬去，那军士急忙用手去挡，恰被老汉咬住小指，急挣脱时，直将指骨咬断，军士撕心裂肺的叫嚷起来。
便在这时，那红袍人从马上飞身而下，一把提起老汉，
操起手中马鞭照定那老汉面门，狠狠的抽，一连十余下，那老汉满面血污，屹立不倒。那红袍人恼怒，大喝一声，仍了马鞭，一把抓住老汉后领，向上一抛，膝盖顶上去，那老汉登时腰骨断裂，躺在地上呻吟。这招是草原摔跤武术。那手指被咬断的乌丸军士，气恼已极，挥刀又在那老汉身上砍了十几刀。直将那老汉砍为肉泥。
方才那女子又见老汉死去，发疯一般的冲上来。那红袍人抽出腰刀，迎面将那女子砍翻。那女子扑地倒了，抽搐几下，便一动也不动了，显然已经死去。关兴再也隐忍不住，大喝一声，从山道冲出来，五十名亲卫，无不含愤持刀。
乌丸小队不防，一下被冲散。那红袍人上马奋战，迎面撞见关兴，举刀以乌丸话喝问道：“你是那里来的小贼，不想活了吗？”兴大喝道：“乌丸蛮贼，今日让你等死的明白！我乃镇军将军汉寿亭侯关羽次子关兴关安国是也！你这瞎了眼蛮贼，如此残暴，今日就把头留下吧。”言讫，拍马舞刀。
那红袍人举刀相迎，二人盘旋斗了六七余合，红袍人挡不住。乌丸军士见此，急忙引箭射关兴，兴躲避时，坐骑中箭卧倒，将兴摔下马来。兴惊而不乱，只落马一瞬间，使起家传刀法，一招‘井中望月’式，把刀往下斜劈，正中那红袍人坐骑后腿。那坐骑吃痛，扑地倒了，将红袍人跌下马来。
关兴翻身而起，与那红袍人步战，又战了四五合，兴又使一招‘残风扫月’式，将红袍人左腿砍折，红袍人支撑不住，抽刀单膝驻地。兴一刀架其项上，大喝道：“你叫他们都住手，把兵器仍了。”那红袍人依言照做。兴叫亲卫把汉人俘虏都放了，再将乌丸军士都缚了。
那被俘虏的汉人老弱女子被放，都扑将上来，或用拳头、腿脚、牙齿往那些乌丸军士身上招呼。那红袍人大喝道：“贼汉狗，你当真英雄了得，我打你不过成为你的俘获。我是乌丸二王子速木合手下都相蔑雅乞，你若放我回去，我以丝绸一百匹、黄金三百两、骏马五百匹奉献。”
关兴怒道：“你杀了我那么多同胞。连小孩都不放过，当真畜生不如。要再多的东西有什么用？能换回他们的性命吗？”那红袍人听了，瞪了关兴一眼，骂道：“这些低贱的奴隶，杀不尽的汉狗。他们的生命能值这么多东西吗？你不要这些，你想要什么？”
关兴大喝道：“我要你的头颅，来祭奠他们的亡魂。”把刀举高，双臂叫力。咔嚓一刀将那红袍人头颅砍飞。那些乌丸军士个个大呼道：“贼汉狗，你们杀了我们的大都相，不得好死。乌辽神在上，啊喃！啊喃！”兴更是恼怒，命众军将这些乌丸军士全部斩首，把人头寄在马脖上，方才拔马往回赶。
行无多远，只见迎面冲来数千乌丸骑兵，将关兴等围在核心。为首的正是速木合。速木合见他们马项上都悬挂着人头，不由大怒道：“你杀了蔑雅乞？”兴冷哼一声道：“此贼残暴，合该死也！”速木合大怒，挥刀就上。身后乌丸众骑一发杀上来，不过眨眼功夫就将关兴亲卫尽数剿杀。
关兴仗着武艺就要突围，速木合张弓便射，一箭正中关兴左臂。兴忍痛带箭突出，纵马投东走。走了约有半日，只觉神思昏迷，猛然看到前面一户人家，门口推着干草。兴俯首爬在马鞍上，慢慢踱去，临近干草丛前，再也坚持不住，一个倒栽葱跌下马来，晕了过去。
过了一阵，方才悠悠醒转，睁眼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正蹲在身旁看着他，那小孩见他醒了，惊叫一声，躲的远远的。关兴口渴难忍，嘶了嗓子说道：“水…水…给我水
。”那小孩楞了一下，跟着忙跑进屋里，用陶碗在水缸里舀了一碗清水，捧到关兴面前。
关兴夹手夺过，咕嘟咕嘟喝了干净，道：“小兄弟，有吃的吗？”那小孩又跑回屋里，拿了两块熟羊肉过来，兴一顿撕咬大嚼。那小孩怕他噎着，又舀了一碗水端来，兴接过喝干，登时精神大涨。站起身来，拔出左臂箭矢，扯下半幅披袍，包扎好伤口。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印递给那小孩，道：“好孩子，给你！”
那小孩摇头道：“娘跟我说，接待客人，不能要客人的东西。”兴大觉欣慰，摸着那小孩的头，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那小孩道：“我叫马亮，马是骏马的马，亮的月亮的亮。”
关兴微觉诧异，问道：“你是汉人？”马亮道：“娘说我们是北平府人。”兴道：“好孩子，你真是我们的大汉的子民。你家人呢？”马亮道：“娘说，爹爹早死了。”兴道：“你娘呢？”马亮道：“我娘织了两条羊毛毡，到市集上换粮食去了。”兴听了不觉默然。
正此时，突然隐隐传来阵阵马蹄奔踏之声，兴急抬头望去，只见西方尘土飞扬，无数人马正向这里奔来。兴大惊，急要逃走，乌丸骑兵已经散落开来。草原上平坦开阔，冒然奔出，定会被他们发现，心想不如躲起来，或能逃过一劫。便指了指身后的干草堆，说道：“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就躲在这里。你把我的马赶得越远越好。你也躲的远远的，别让他们看到。”说完，就一头钻进了干草堆中。
马亮用马鞭在关兴的马屁股上狠狠打了几下，那马撒蹄飞奔，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马亮也绕到了屋后，往东拼命的跑。速木合望见有人从屋里往外跑，让两名骑士赶上，将他抓了回来，带到速木合面前。速木合见他是牧民穿着，以为他是乌丸人，便问道：“孩子，你看到一个骑马的汉人吗？”
马亮张大了嘴，半天说不话。速木合凝目四望，传令道：“你们都往东、南两个方向去找。”身后众军听令，自觉分成两队呼啸而去。速木合身后只剩下十几个亲卫兵，一军士说道：“他跑不远的，这小孩肯定知道他躲在哪。”速木合就提起马鞭，在马亮脑袋上抽了一下，大喝道：“快说！”
马亮额上登时起了一道血痕，疼的大哭道：“我又没做错事，你干什么打我。”速木合提起马鞭还要再打，被一个相貌儒雅的乌丸人拦住，说道：“二王子，你这样会吓坏他的。”就笑嘻嘻的走到马亮面前，从怀里拿出一块金子，笑道：“你说出来，我把这个金子给你。可以换很多粮食的。”
马亮擦着眼泪道：“我不说。”随手抓起那块金子，叫道：“你们都是坏人，谁要你们的钱！”猛力反掷过去，那人不意，恰被打在眉骨上，登时眉尾开裂，血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那人大怒，喝道：“你这小鬼头讨死！”顺手从身旁亲士手里拿过一杆尖枪，往马亮胸口刺去。眼看马亮就要死于枪下，突然从屋左边飞出一箭，犹如流星赶月，当的一声，正射中在枪尖之上。这一箭劲道十足，直将长枪激开。
众乌丸兵大惊，急忙顺着箭飞的方向去看，见一个中年汉子身披狼毛大衣，手握雕弓，立在屋下。马亮看见了，呼喊道：“扎巴尔叔叔。”急忙跑过去，扑在他怀里。扎巴尔拍着马亮肩头，赞扬道：“好孩子，真有你的。”说完，顺手将马亮一扯，挡到身后，望着速木合等人冷笑道：“欺侮孩子，当真无耻！”速木合大叱一声，身后亲卫兵刀枪齐举，将扎巴尔围了起来。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