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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容人之心

自洛阳城南被六道明尊仙羽屠城,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月有余,。如今整个洛阳城,早已从最初的恐慌,变成一派忙碌的景象,官府带领着百姓们,正在重建被毁掉的街道和家园。

仙羽也已经在柳如梦的如是亭中,住了整整两个月。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倒显得颇为安静,偶尔与柳如梦聊聊天,弹弹琴,奏奏曲,但每日做得最多的,却是独自倚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风景。

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些什么,往往一看便是好几个时辰,有时候甚至一看便是整整一天,一句话不说,动也不怎么动。

柳如梦也就随她,不去打扰。自仙羽平静下来之后,柳如梦少有提及屠城之事,连陈怜生也少有提及。因为她心中知晓,其实仙羽并不是一个弑杀成性的妖魔,她和一个普通人没有多大区别,因为愤怒迷茫,所以屠了小半个洛阳城......其实一个凡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亦有可能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之所以到现在仍没有人做过,乃是因为......凡人根本做不到。

可仙羽又和普通人不一样,因为普通人愤怒过后,平静下来,会因为自己冲动而犯下的过错而愧疚思索。可仙羽不会,直到此时此刻,只怕仙羽仍没有将她一怒而杀数万人当一回事,柳如梦猜都不用猜,这些天仙羽想的,纠结的,定然不会超过三个字,不过一个陈怜生而已。

这个人间,或许最了解仙羽的,并不是陈怜生,而是柳如梦!因为柳如梦和仙羽有着相似的经历,亦或不一样,不过一个是神魔爱上了凡人,而另一个,是凡人爱上了神魔。

柳如梦知道,其实在仙羽眼中,这大千世界人间万物,都不在心上,她心中念的重的,不过一个陈怜生。所以这两个月来,仙羽一直在纠结着,该不该去寻陈怜生,而这一纠结,便是整整两个月有余。

仙羽安静下来之后,其实很想去找陈怜生,可是她心中却畏惧了,因为她不仅杀了陈怜生的父母,毁了药君谷,还杀了洛阳城数万名无辜的平民百姓......陈怜生生来善良,一直教她不要杀人,可仙羽这一次,不仅仅杀了人,还杀了很多。

所以仙羽心中万分纠结,陈怜生已经因为婚礼的变故气她,而现在她杀了那么多人,陈怜生会原谅她么?

世间事情便是这般奇妙,陈怜生如今心心念念忧着的,乃是仙羽会气他自毁诺言。而仙羽忧的,却是陈怜生不原谅她愤怒时犯下的过错。

柳如梦看在眼中,其实是最清楚的一个,她虽然没有见到陈怜生,却能猜到此时的陈怜生只怕并不恨仙羽了,因为她也同样了解陈怜生,因为陈怜生太过于善良,他一生都在为别人着想,这一次就算再恨,也会从仙羽的角度去想,只要他想了,便能理解仙羽,爱恨不过一念,坚强而又脆弱,不过想法而已。

柳如梦却没有将这个想法告诉仙羽,因为当她看见仙羽手中的那串佛珠之时,便已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了生禅师布置的局。没人比她更加明白这个局,因为生离死别,她已然经历了太多,最终却没有相守的机会,,所以她和了生禅师一样,希望仙羽和陈怜生能够在生离死别中,明白情的珍贵,相守的不易。

今日,柳如梦有些惊讶,因为冰火判官中的火判官烈云歌突然登门,柳如梦见过之后,既惊且怒。

因为火判官烈云歌,带来了一个消息,而这个消息对于柳如梦,对于如今的洛阳城,都宛若惊雷噩耗。洛阳城南,从两日前开始,不知为何,不断有人死去,而且死亡人数极为惊人,短短两日光阴,已有数百人死于非命。而这些无辜受害之人,死相极为诡异,皆是在短时间内化作白骨。,而且有人亲眼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瞬间化作一具干枯白骨......

这个消息在洛阳城中已经不胫而走,人人都在传是妖魔所为,加上仙羽屠城之举,洛阳城中,自然人心惶惶。柳如梦之所以不知道这件事情,乃是因为她不让仙羽受到打扰,所以封闭了如是亭。

而冰火判官得到这个消息后,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冰判官傅长琴立刻前往城南废墟查探,不料凭她的绝世武功,也连人影都没有看到,瞬间便受了极重的伤,若非她武功盖世,只怕绝对没有那么轻易逃回来。

如今洛阳城中,百姓们都以为这是仙羽所为,这也怪不得他们,两个月前屠城之举历历在目,如今又发生这样的诡异事情,自然觉得是仙羽所为。

柳如梦心中万般无奈,火判官离去之后,她心情有些沉重的回到河边自己的三层小楼,仙羽依旧倚在窗口,静静地看着窗外出神。

柳如梦犹豫了一小会儿,走到仙羽的身边坐下,轻轻道:“姐姐,我本想让你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下去,住到你内心不再迷惘,住到你敢大胆的走出去......”

仙羽微微转头,看着柳如梦,皱眉道:“出了什么事情么?”

柳如梦从来不打扰她的,今日突然打扰,且神情十分不对,定然是出了事情。

柳如梦叹道:“洛阳城中,只怕有妖魔在杀人!”

仙羽一愣,道:“妖魔么?”

柳如梦点头道:“瞬间取人性命,,将人化作白骨,凡人该是没有这般可怕而又邪魅的功法的。可据我所知,如今的人间,不该再有其余神魔了......”

人间关于神仙妖魔的传说,数不胜数,但是真正现世的,亦不过上古九国的几位,而他们让柳如梦了解了神魔的真相,让她知晓,除此之外,人间绝对不该还存在其余神魔。所以柳如梦也不理解,为何洛阳城中,会有这般诡异的杀人之举。

仙羽听了之后微微一愣,道:“这不是我做的啊。”

她知道,如今当口洛阳城中出现这样诡异的事情,平民百姓们一定会觉得是她做的,因为两月之前,她屠城之举,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洛阳城中的平民百姓,定然会记住一辈子。

随后回头看向窗外,轻轻道:“没关系的,我又不关心他们怎么想怎么看。”

柳如梦对仙羽的心态早有预料,仙羽从不关心这些凡人怎么看她怎么想她,即便全天下都认为她是恶魔,仙羽也是毫不在意的,在她的心中,只要陈怜生信任她,理解她,便已然足够了。柳如梦道:“姐姐,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仙羽一愣,疑惑不解道:“帮忙?”

她的声音中有些惊讶,随后不可置信的笑道:“让我去杀了那个妖魔?”

柳如梦轻轻点头,道:“没错!那妖魔委实古怪得很,武功修为高如冰判官傅长琴者,也是连个影子也不曾看见便被打成了重伤,如今放眼整个洛阳城,能除掉这个妖魔的,只有姐姐你了。”0

仙羽疑惑道:“可我为什么要除掉他?我在他人眼中,不也是绝世妖魔么?”

她的世界里,除了陈怜生能让她看重,其余的,皆与她无关。至于帮人斩妖除魔一类的功德事情,她想也不曾想过,他人生死与她何干?

柳如梦的目光,落在仙羽的左手手腕上,仙羽左手手腕上,缠绕着一串佛珠,正是当日了生禅师拼着粉色碎骨,也要戴到仙羽手上的那串佛珠,不料整整两个月有余,仙羽仍不曾将这一串佛珠毁掉。柳如梦不再提让仙羽帮忙斩除妖魔的话题,而是看着佛珠道:“姐姐,你可否告诉我,你为何一直留着这串佛珠。”

仙羽心头一震,缓缓低下头来,看着手腕上那串晶莹剔透的佛珠,怔怔出神。是啊,她为什么一直留着这串佛珠,不曾毁掉?这个问题,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沉默了许久之后,仙羽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那个和尚,也和陈怜生一样,很不一样。”

她从封印中脱身以来,能让她感到不一样的,唯有三人,一个是陈怜生,善良单纯得简直不属于这个人间,因为如此,她才和陈怜生有了这一段缘分!第二个是柳如梦,这个女子善良聪慧,一直在默默帮助着她,引导着她如何在人间生活。而第三个,则是了生禅师!她本该恨死了此人的,她落得如今下场,全是因为了生禅师,可是她却不知为何,心中对了生禅师的恨意,远远比不过了生禅师给予她的震撼......了生禅师或是仙羽见过的最为疯狂大胆的人,一个区区凡人,竟想要渡一个创造万物的神,这或许是仙羽今生遇见过最可笑的事情。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人,竟深深的印刻在了仙羽的心中,了生禅师飞灰湮灭之前的那句慈悲,如今仍在仙羽的耳畔回响,令她不时回想思索,慈悲是什么?渡己渡人又是什么?当时仙羽看见,了生禅师明知必死,可仍然毫不畏惧,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太多的问题令仙羽不能理解,以至于这串佛珠,至今仍然挽在仙羽的手腕上,不曾被毁掉。

或许......是了生禅师给予了仙羽太多震撼吧。

柳如梦微笑道:“你能看透他人心中想法,那你可曾记得,了生禅师临死之前,心中在想些什么?”

仙羽皱眉回想,轻轻道:“他没有丝毫畏惧......甚至......有些欣慰,还有些......释然和期待。”

柳如梦缓缓道:“姐姐,你可知晓,你和我们凡人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仙羽轻轻摇头,她不知道,她若知道了,便不会有今日下场,便不会有婚礼上的惊天变故。

柳如梦道:“那便是你的心中,从不曾容下其余事物,这偌大人间,除了一个陈怜生,万物生灵,便再无一个可入你眼,便是因此,你永远不能成为一个普通人,因为你的世界中,根本没有其他人。”

正因为如此,仙羽杀万人而毫不愧疚,就算心中有些忧愁,亦是因为担心陈怜生会因此恨她。凡人的世界,从来不止一个人,至亲好友,邻里亲朋,一个又一个普通人,才能组成这个人间。而仙羽不同,如果她愿意,那她一个人,便可以是整个天下!所以她从不曾将世间万物放在眼中,只因若她愿意。,世间万物她毁了再造,又有何妨?

她创造这人间大地,万千生灵的最初想法,仅仅是为了创造一个美丽的人间而已,创世之心,不过如此。

了生禅师用自己的生命,以及其余枉死的数万无辜生灵,为的......便是要让仙羽知晓,这人间从不止她一个人,她杀一人,如今的她亦会受到影响,因为她心中,已经有了其他人!她不在意杀人,可陈怜生在意,而她却在意陈怜生,终有一日,她会因为在意陈怜生,而学会去考虑其他人。

经历生离死别,方能明白人生真谛。

了生禅师要渡仙羽,渡这创世之六道明王尊,便是想让她从生死离别之中,渐渐学会做一个凡人......

仙羽紧紧皱眉,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心中要去在意其余凡人,其余凡人与她又有何干系?不过脆弱蝼蚁而已!可她心中不禁想到陈怜生,那个她最在意的人,偏偏就是最在意其余人的人......若有可能,陈怜生愿救天下人。

柳如梦轻轻道:“人之一生,不过生离死别,爱恨情仇。姐姐啊,你刚刚经历离别和爱恨,可从中体会到了什么?你想爱一人,可知该如何爱一人?”

仙羽张口想要说话,可却什么都说不出,她真的会爱一个人么?似乎她并不会!

柳如梦继续道:“我曾爱过一个人,我愿代他去死,而他死了,我愿替他去活!若能让他开心,我愿做任何事情。姐姐......你呢?”

仙羽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绝不让人伤害陈怜生,绝不让他伤,不让他死,永远和他在一起。”

柳如梦摇头叹道:“姐姐啊!你站在天际去爱一个人,不觉得太过于自私了么?你因为心中在意陈怜生,便不想让任何人伤他,连生死也不让他自己决定,只是想让他永远陪着你!不自私么?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仙羽心中猛的一震,回想起过往时光,似乎陈怜生永远在围着她活,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让她开心......不知不觉中,忽然感觉心猛地一疼,她不死不灭之身,原来也会心疼,原来也会落泪,原来也会伤心......

柳如梦道:“心疼么?你因为从来不曾在意过他人,便觉得你爱一个人,对一个人好,那这个人便也该对你一般无二的好,便理所应当的该永远陪着你。可爱不该这么自私的,你可曾想过,为了让你开心,陈怜生这四年付出了多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你一定没有看到,因为你虽然爱他,却觉得这一切,就是理所应当,对么?”

仙羽的心便如被针扎一般疼,这种疼痛她一生仅仅体验过一次,那一次......便是天帝帝俊夺了她的死生双目,原来她学了四年如何去做一个凡人,却什么也不曾学会。

柳如梦伸手握着仙羽的手,柔声道:“你是开天辟地创造万物的神灵,你本不该爱上别人的,因为这个世上,没人能够承受得住你这份沉重的爱!可你如今爱了,爱得痛彻心扉,你如果还想好好爱下去,便得学会去考虑其他人,去真正融入这个人间,从生离死别,爱恨情仇中,去寻找你这份艰难缘分的维持方法!一个神爱上一个人,本就千难万阻,而你的爱,更加沉重,你若不去寻找如何维持这段缘分,那还是早些放弃这段情。”

柳如梦心中也是颇为酸楚,一个人和一个神的情,没人比她更加清楚......

仙羽皱眉沉默了许久,不曾说话。

四周的空气似乎也沉寂了下来,许久之后,仙羽缓缓抬头,看着柳如梦道:“所以,我该学着去在意其余凡人,对么?”

柳如梦轻轻点头,心中容不下其余人,又怎么融入这个人间?怎么学会去理解自己所爱之人?

仙羽认真道:“所以,我该去帮你,把那杀人的妖魔除掉,对么?”

柳如梦微微一笑,道:“你觉得呢?”

仙羽缓缓起身,道:“带我去吧,这人间该是没有能打得过我的神魔凡人。”

此时的洛阳城南废墟,早已没有一个人,即便此时此刻,青天白日!但那杀人的妖魔实在太过于诡异可怕,是以没人愿意踏足此处,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成了一具白骨。

柳如梦领着仙羽坐上她的马车,缓缓驶向城南废墟,俞靠近城南废墟的地方,气氛愈发阴沉诡异,人烟也是难寻,四周光景,实在荒凉,柳如梦不禁叹息。仙羽看着自己造成的这片景象,不禁低头轻声道:“若陈怜生看见这番光景,定恨死了我。”

到得城南废墟死亡人员最多的地方,仙羽和柳如梦下了马车,入目光景,及时悲凉,那些被杀之后化作白骨的尸身,都还没有被全部收走,就那么横七速八的摆在那里,极是狰狞可怕。

仙羽下了马车之后,就缓缓皱了眉头,环目四周望去,道:“你们的人间,怕是麻烦啦!”

柳如梦心中一突,忙问道:“怎么了?”

仙羽皱眉看着前方,道:“六道轮回塔中的十殿神魔,逃出来了!”

柳如梦对于上古历史,该算是当世极其了解的人物了,但是对于六道轮回塔和十殿神魔,她却闻所未闻,疑惑问道:“他们是什么?”

仙羽道:“我创世之后,为了控制六道轮回,创建了六道轮回塔,设立了轮回十殿,让八十一位神魔共同掌握生死轮回,他们就是十殿神魔。当我被帝俊已万鬼镇灵阵封印之后,帝俊为了控制六道轮回塔,夺了我的死生双目,接管了六道轮回塔,后来他该是将六道轮回塔也给封印了,是以人间后世,并没有六道轮回塔的痕迹.......可这里杀人的神魔,便是六道轮回塔中的十殿神魔之一。他们......也逃出来了!”

柳如梦大惊失色,上古九国几位神魔,便险些令天地倾覆,如今六道轮回塔中十殿八十一位神魔逃出,那这人间,得成神魔模样。

仙羽看着脸色变白的柳如梦,声音柔了几分道:“也没那么麻烦,因为......”她突然顿住话头,目光忽地冷冽,看向前方不远处,右手一抬,血色光华登时暴涨,只见得前方本来空空荡荡的废墟之上,忽地一阵波动,只见得一座足足有三丈高的诡异祭坛,缓缓显出轮廓,仙羽继续道:“他是十殿神魔中唯一能让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一个,不好抓的......可是,现在的他却很好抓,因为他没有身躯,在祭坛中无法动弹,我想,该是帝俊为了防止他们突破封印,所以将他们的身躯,尽数毁了去,独留了神魂。”

柳如梦看着这座奇异祭坛,心中震撼无比,不曾想这看似空空如也的废墟之上,竟然隐藏着这样一座祭坛,看向仙羽问道:“那他来此作甚,杀这许多百姓又是为何?”

仙羽目光一冷,右手猛的一握,只见那座祭坛瞬间化作烟尘,荡然无存!道:“我前些时间在此杀了很多人,他来此处,定是为了聚此处死气,从中炼化六道之力,以此来炼一具肉身。而这些被杀的百姓,是运气差了,不靠近这附近,他杀不了的。”

柳如梦虽见得仙羽轻轻松松便杀死了这个妖魔,但心中的担忧却丝毫没有减轻,忧心道:“八十一位神魔,即便没有躯体,只怕人力亦不可挡,唉......如今这人间,怕是再难太平了。”

仙羽心中关心的,却并非这个,她看着柳如梦,认真道:“我得去找陈怜生了,这人间......对他来说,太危险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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