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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卡洛斯双眼冒火。他从来没有对谁的恶感如此强烈过。

眼见着对话又要滑落到谩骂的深渊,罗宾及时出言道:“卡洛斯,你去把那匣子捡起来,然后看看里面是否装着书信。”

卡洛斯闻言跳下马。

米赫里玛赫则收回了弯刀,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钥匙在我这。”

齐尔索库鲁眼见着卡洛斯捡起匣子,他把一枚金色的钥匙扔给卡洛斯。

卡洛斯接过后打开匣子,里面果然有一份信。

信被罗宾的羽箭穿透,上面的漆印已经破裂。

看到卡洛斯朝自己点头确认了信的存在,罗宾放下了弓。

齐尔索库鲁走到米赫里玛赫的身旁。他面带笑容地称赞罗宾道:“我看得出来,阁下身上有股审慎多思的骑士气质。”

对于齐尔索库鲁的称赞,罗宾的脸上并未见喜色。他只是平静地说道:“我并不是骑士,而是个会射箭的诗人。我身边这位小朋友倒是励志成为一名骑士。好了,既然你们是使者,那么请我我们一起入城吧。”

“恭敬不如从命。”齐尔索库鲁答道。

可当齐尔索库鲁的坐骑踏出一步,他开始踌躇。

齐尔索库鲁踌躇的原因就是米赫里玛赫。

刚才,齐尔索库鲁为了让罗宾不敢伤害公主,也为了隐瞒公主的真实身份,他称米赫里玛赫是自己的副使。

现在要进罗德城,按照外交的惯例,正使和副使理应一同前往的。让米赫里玛赫先行回去,显然会引起怀疑。可要让米赫里玛赫跟自己一同入城,这又违背了齐尔索库鲁的初衷。

当齐尔索库鲁权衡再三,终于决定还有以公主殿下的安危为重时,米赫里玛赫早已一挥马鞭,以“副使”的身份先行了一步。

眼见着米赫里玛赫朝罗德城打马而去,卡洛斯和罗宾赶忙紧随其后——他们担心城墙上的守军会因不知道使者的身份而将米赫里·玛赫当做普通的鄂图曼士兵加以攻击。

三人先后离去,齐尔索库鲁想劝阻也已不可能。他只好咬了咬牙,抱着“公主若有万一,自己以死谢罪”之心追了上去。

四人从圣玛利亚塔所在的英语区进入罗德城。在进城前,齐尔索库鲁看到英语区所在的城墙虽然是双层结构的,但并未同隔壁的奥弗涅语区和德语区那般在城墙外修建棱堡,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一点。

英语区的这一漏洞,将在未来的战争中,对医院骑士团的防守产生致命的影响。

但究其原因,却不在人而在于天。因为无论是李尔·亚当还是塔蒂尼都竭力的改进8个防区的工事、修建新型棱堡。但一座棱堡的工作量和花费的时间实在过于的巨大,哪怕骑士们放下“上帝给他们创造双手只为舞刀弄剑,其他所有的活计概由“低贱”等级的人们去劳作”的信条,在齐尔索库鲁他们到来时,仍有数处阵地未经过现代化的改造。

齐尔索库鲁和米赫里玛赫的到来在罗德城內掀起了轩然大波。

罗德岛已经有四十年未被鄂图曼人的战靴所踏足,那些关于鄂图曼人凶残的传言早已成了老人吓唬孩子的故事。

早前,鄂图曼舰队那如森林中数目般密集的桅杆早已让市民为之胆寒。在他们的想像中,鄂图曼人必定是各个青面獠牙、茹毛饮血的野兽,而且一个个力大无穷,能随手掰断马蹄铁,能把铁甲捏得粉碎。但当他们见到骑马和罗宾与卡洛斯一同进城的齐尔索库鲁和米赫里玛赫是如此的年轻,又是如此的英俊潇洒,人们的骇异简直无法形容。

“这就是鄂图曼人吗?和我们也没什么不同啊!”

“看,那小伙子长的真俊美。哪怕

春天的花都比不上他娇艳。”

市民们纷纷小声嘀咕着。

米赫里玛赫听到这一阵高又一阵的嘀咕声,特别是那些夸赞自己美貌的话,不禁心如潮涌,因为作为一个女人,虽然米赫里玛赫喜爱舞刀弄剑、爱武装胜过红装,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在一座偌大城市里,人们这么众口一声地热烈赞美她的美貌——哪怕是自己男扮女装。

“我想阁下从来没有被谁说你长的英俊吧,所以才穿的这么花枝招展的天天在城中招摇过市。”

心情大好之下,米赫里玛赫竟“调戏”起卡洛斯来。

卡洛斯没有理会米赫里玛赫的调戏,只自顾自地骑马向前。

卡洛斯不愿和米赫里玛赫逞口舌之利,但米赫里玛赫却没有就此放过卡洛斯。她又戳起了卡洛斯的痛处。

“可惜了啊。虽然你长得并不英俊,但毕竟还有骑士的身份可以招摇过市。可现在,你的剑断了。我不知道你们医院骑士团的骑士在剑断了后还算不算骑士,但在我们鄂图曼,断了刀的武士是没有任何荣誉可言的。”

此话彻底惹怒了卡洛斯。他对米赫里玛赫怒目而视,并向其发起了挑战:“在面见完大团长后,阁下如果不拒,我倒愿意向你再讨教几招。”

米赫里玛赫求之不得,因为虽然卡洛斯不可能是医院骑士团中重要的人物,但在大庭广众下大败他,毕竟打击罗德岛的守军的士气。

“一言为定?”

“光明神在上,一言为定。”

作为正使走在最前面的齐尔索库鲁听到米赫里玛赫在身后与某人窃窃私语,但由于四周围人声鼎沸,他很难听的真切,只断断续续听到什么“骑士”、“荣誉”的。齐尔索库鲁生怕米赫里玛赫公主又惹出什么事端来,他频频回顾,惹的前来迎接的瓦莱特疑心不已。

彼时,虽然奥鲁奇造成的风波早已过去,事情也以李尔·亚当大团长一力承担责任而告终,但对囚禁的奥鲁奇的审讯一天也没有停止,而对城内可疑人物的排查,一天也没有停止。在这种外松内紧的气氛下,瓦莱特将齐尔索库鲁的行为理解为正在向人群中的内鬼传递讯息,也并不奇怪。

尽管瓦莱特疑虑重重,但毕竟齐尔索库鲁是使者。除了更加的警惕外,他并不能多做些什么。

“阁下,大团长宫到了。”

沿着骑士大道一直向上,他们终于抵达了大团长宫。

齐尔索库鲁停住了马。他略微向瓦莱特一颔首,然后利索地跳下马来。

瓦莱特、卡洛斯、罗宾、米赫里玛赫等人也随之下马。

大团长宫门前早有人迎候。一队医院骑士团的骑士身穿红底白十字的披风护卫着齐尔索库鲁和米赫里玛赫进了大团长宫。

红底白十字和黑底白十字不同。前者是医院骑士团的骑士在作战时的穿着。李尔·亚当派出这样一队身穿作战服的骑士来迎候鄂图曼的使者,便是想告诉对方,医院骑士团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齐尔索库鲁却对此不以为意,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大团长宫。

“这是座不错的宫殿,希望能在战争过后较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这样当我成为这里主人的时候,不用费心的重建了。”齐尔索库鲁心想道。

这位鄂图曼帝国的年轻贝伊,竟开始考虑战后的事情。

“我若是第一个攻入罗德城,慷慨的苏丹陛下必然不吝赏赐的。而陛下若赐婚于我和公主,那么这座城更顺理成章的会作为公主的嫁妆。”

齐尔索库鲁继续着畅想。

“阁下,大厅到了。”瓦莱特说道。

随即,他推开了大厅的厅门。

由一群出类拔萃的骑士环侍的李尔·亚当大团长高坐于一把华丽的靠背椅上。

在他身后,博格捧着李尔·亚当的巨剑,目不斜视,如同雕塑一般。

齐尔索库鲁正了正仪态。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不让米赫里玛赫随行了。

齐尔索库鲁拿过米赫里玛赫手中的匣子,留下一句“你在外面等我”,然后径直走入大厅。

来到李尔·亚当面前时,齐尔索库鲁抚胸向医院骑士团大团长行礼。

李尔·亚当命他起身,问他来此的目的何在。

“我们带了蒙真神洪恩,万王之王,众君之君,拜占庭与特拉布宗至高无上的皇帝,波斯、阿拉伯、叙利亚与埃及的强大君主,欧洲与亚洲的最高领主,麦加与阿勒颇亲王,耶路撒冷之君,世界之海的统治者苏莱曼苏丹陛下的书信前来晋见。”齐尔索库鲁回答。

李尔·亚当听了便瞪眼逼视着齐尔索库鲁,平静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地说:“我记不得这许多的名字,但我愿意听一听你带来的书信,是否和上一封同样的友好。”

齐尔索库鲁听了脸白一阵,然后又青一阵。不过他很快控制住了情绪。

齐尔索库鲁捧起匣子,默默无言地站立。

这时,李尔·亚当吩咐书记官取来书信读给他听。

书记官打开匣子取出破损的书信读道:

“苏莱曼苏丹致罗得岛大团长维里耶·德·李尔·亚当、他麾下的骑士们,以及各色人等。你等对我国人民的摧残令人发指,使我对他们心生怜悯,而对你们义愤填膺。因此,我命令你们立即投降,将罗得岛及其要塞交与我方。我将大发慈悲,允许你们携带最珍贵的私人财物安全离去;如果你们愿意接受我的统治,我将不向你们收取任何赋税,也不会以任何方式限制你们的自由,更不会妨害你们的信仰自由。如果你们有理智,就应当选择友谊与和平,而不是残酷的战争。因为,你们一旦被征服,就将不得不接受胜利者通常施加的残酷惩罚。你们自己的力量、外部的援助和强大的防御工事都无法保护你们。我将会把你们的防御工事夷为平地……我以上天的真神、创世者、四福音书作者、四千先知——他们从天而降,其中最伟大者乃穆罕默德,最值得崇敬者——我祖父与父亲的英灵、我本人的神圣尊贵的帝王头颅的名义发出如此誓言。”

比起上一封信,这一封信的内容再露骨不过了。

而听完信的内容,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丝寒意。

掌旗官亨利·曼赛尔和城堡指挥官加布里埃·德·波莫罗对望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浓浓的忧色。

李尔·亚当面色如常。

他早已抱定了与罗德岛共存亡的决心和意志。别说是苏莱曼的一封书信,哪怕站在他面前的是鄂图曼帝国的千军万马,李尔·亚当也怡然不惧。

他从书记官的手中接过信,看也没看,而是折了又折。

原本因苏莱曼苏丹陛下在信中赫赫威势而挺直腰杆直视李尔·亚当的齐尔索库鲁见李尔·亚当如此动作,他黑色的瞳孔不禁收缩了下。

齐尔索库鲁再次抚胸敬礼,道:“苏丹陛下期待大团长您的回答。”

“没有回答,”李尔·亚当将折好的信抵还给书记官,然后书记官捧到齐尔索库鲁的面前。

齐尔索库鲁接过信,只见那被罗宾射穿的破洞,赫然在信的正中央。

齐尔索库鲁顿时明白了李尔·亚当的意思。

他珍而重之地将信放入怀中,然后说道:“苏莱曼陛下已经从伊斯坦布尔启程,不日将亲自拜访大团长阁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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