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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旧的骑士

利亚维西奥萨港的居民见一条小船靠了过来,他们误以为这是海盗在实施登陆,于是先前因为射程而未被使用的弓弩和火枪,全都劈头盖脸地朝科马雷斯侯爵所在的小船射去。

一时间,小船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一名水手被火枪击中,他身体一斜,掉进了海里。科马雷斯侯爵吓得赶紧趴在船上,全身摊开,以便靠着微微翘起的船头抵挡射来的子弹。

“侯爵,这些人把我们当成海盗了。我想我们应该打起白旗,这样或许有明白人会停止射击。”仅存的水手向科马雷斯侯爵建议道。

对于这一建议,科马雷斯侯爵也是深以为然。他虽然没有带白旗,但侯爵内里所穿的丝绸衬衫却是白色的,可以客串白旗使用。

可当侯爵脱下外衣,正解开胸口的第一颗纽扣时,科马雷斯侯爵犹豫了。

他是国王陛下的臣子,对面却不是敌国的君主或者代表,而是些低贱的渔民和农民。如果打起了白旗,那无疑是把国王陛下和这些人摆在了同一位置上,这是对王权的亵渎和不敬。

一念及此,科马雷斯侯爵赶忙将解开的扣子扣起。

在水手疑惑不解的目光中,科马雷斯侯爵命令道:“我们不打白旗,只喊话。”

说完,科马雷斯侯爵双手在嘴前作喇叭状,开始喊道:“西班牙人,快来参见国王陛下!”

水手也学着侯爵的样子,大喊了起来。

喊声随着风传到了岸上。

一些耳聪目明的人听到了侯爵的呼喊,开始疑惑地放下了武器,同时面面相觑,希望有人能告诉自己,来者究竟是海盗,还是真的是他们的国王陛下。

佛朗哥也是其中的一个。他抬起了靠近火门的火钳,目光看向堂·弗朗西斯科老爷。

堂·弗朗西斯科老爷是利亚维西奥萨港的神父,也是这里年纪最大,最有学问的人。

只见堂·弗朗西斯科老爷闭着眼捋了捋翘起的山羊胡,仿佛在思索,也好像是在享受捋胡须的过程。

过了大约念两遍《主祈祷文》的时间,老神父睁开了眼睛。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羔羊们啊,要警惕披着羊皮的狼。它们不仅凶残,而且会伪装。”

佛朗哥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众所周知,海盗会使出各种阴谋诡计来蒙蔽不够谨慎的人。显然,他们这次的诡计就是冒充国王陛下。

听到神父的话,其他人也是一脸了然的表情。于是他们抗击海盗的决心愈发的坚定,火力也越来越猛。

佛朗哥是其中最卖力的。他在别人只能开两炮的时间里,朝科马雷斯侯爵的小船连开了三炮,打的侯爵苦不堪言、无法寸进,只得狼狈地逃回到“国王”号上。

眼见着侯爵逃回,原本认为居民是无心之失的查理五世也恼怒了。他正准备下令用炮火好好教训下这些刁民,搭乘另一条大船的查理五世的弟弟斐迪南,在他的船上升起了卡斯蒂利亚的旗帜。

斐迪南显然比他的哥哥更了解船队被攻击的结症所在。故而的,卡斯蒂利亚的旗帜一经升起,利亚维西奥萨港的居民们立刻认出了卡斯蒂利亚的旗帜。

“来者真的是国王!”

终于明白来者是他们的国王的西班牙臣民们停止了射击,用坎坷的心情开始准备起斗牛比赛,来讨国王的欢心,来为国王接风洗尘。

而利亚维西奥萨港的镇长和堂·弗朗西斯科神父,则带领

着利亚维西奥萨稍微有头有脸些的人物,在码头欢迎国王和贵族们上岸。

由于从未见到过查理五世的尊容,迎接者中不乏有人对查理五世容貌的猜测。

其中不乏有人将查理五世想象成身材五短,肌肉发达,长着一头黑黝黝的乱发,前额还留着密实的刘海,一把蓬乱的大胡子又黑又短,嘴里还少了几颗牙齿的粗人形象。

这也怪不得这些人会如此做想。因为蹂躏他们的海盗就大多长这副模样,在他们想来,能保护自己的君主,应该比海盗长的更凶恶才是。

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出现在利亚维西奥萨居民的眼中,踉踉跄跄地登上西班牙土地的国王并没有什么震撼人心的威仪可言,更谈不上凶恶。

苏莱曼精心设计的威严仪容令所有看到他的人肃然起敬,而查理五世看上去却像个白痴。

哈布斯堡皇族世世代代的近亲结婚带来了不好的遗传。他的眼睛圆鼓鼓的,皮肤非常苍白,虽然身材匀称、天庭饱满,但却有个严重的缺陷:长长的下巴非常突出,导致嘴巴经常是张开的。

查理五世的对手,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就曾公然宣称查理五世不配做他的对手,因为他看起来像一个白痴。

看到查理五世这副尊容,就连堂·弗朗西斯科神父都窃窃自语道:“光明神啊,我们的君主张开的嘴可以飞进一只苍蝇。”

与相貌丑陋的查理五世相比,他的弟弟斐迪南大公要相貌堂堂的多。

斐迪南大公只比查理五世小三岁。他皮肤白皙,一头栗色的头发恰好盖住了眼眉,高挺的鼻梁如同最优秀的石匠刀砍斧刨过一般。

兄弟二人站在一起,若非事先知道,谁都不会将二人看做是一母所生的兄弟。

镇长满脸堆笑,搓着手来到了被一众谋臣簇拥着查理五世的面前。

他的这副模样和口才曾经应付过去许多来利亚维西奥萨港公干和打秋风的王国钦差,可在查理五世面前却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因为他一靠近,就被两名骑士箍住了双手,按住了脑袋。

面皮和粗糙石板的亲密接触,使镇长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

“犯上作乱,理应处死。”一个威严的声音大声说道。

说话的正是科马雷斯侯爵。此时的他已穿回了华丽的贵族服饰,脖子上围着白色的蕾丝,头上的鸵鸟羽毛在微风中徐徐摆动。

若非在场的所有人都见过他在小船上那狼狈不堪的表现,真难把他和“那人”联系起来。

而科马雷斯侯爵之所以一上岸就要置镇长于死地,正是因为这里的居民让他出了丑。

这比镇民冒犯国王,更让他恼羞成怒。

说话间,科马雷斯侯爵已经拔出了剑。

迎接的队伍中发出几声惊骇,有几位妇女甚至吓得晕厥了过去。

眼看着镇长的人头和身体就要分了家,查理五世制止了侯爵。

“住手。”

查理五世的声音虽然如砂纸摩擦墙壁般难听,但听在镇长耳中,却如同天籁之音。

而一旁的斐迪南大公见机的快,飞快上前将镇长扶了起来,并带到了哥哥的面前。

“你们,为什么向我开炮?”查理五世问道。

因为哈布斯堡家族近亲结婚所带来的遗传病,他说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

镇长显然还未从劫后余生中回过神来,他双肩颤抖,用战战兢兢地口吻说道:“仁

慈的陛下,我们误以为你们是巴巴里海盗。”

听到这话,查理五世问道:“海盗……经常袭击这里吗?”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查理五世沉默了。

接着,他如预言般的说道:“你们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因为巴巴里海盗马上就会成为历史。”

查理五世此来西班牙,目的就是为的就是解决海盗为祸的问题。

巴巴里海盗的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几个世纪以来漫长的反攻,即著名的“光复”运动。

当时的人们对大转折的年份——1492 年,也就是哥伦布首航的那年——还记忆犹新。

就在那一年,西班牙双王卡斯蒂利亚国王斐迪南和阿拉贡女王伊莎贝拉征服了摩尔人在西班牙的最后据点——格拉纳达王国。

在伊比利亚半岛安宁生活了八百年的真神信徒们一下子丧失了家园。很多人渡过海峡,逃往北非。留在半岛上的几万名真神信徒在光明世界越来越不宽容的环境下,不得不忍受越来越多的限制。

但这并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查理五世继位后,他批准了所谓的《阿拉贡净化宣言》。

根据这道敕令,阿拉贡地区的所有真神信徒要么改宗,要么将被驱逐。

对于查理五世来说,你既不愿意信仰光明,又不愿意去死,他很为难呢。

卡斯蒂利亚的真神信徒面对着一个艰难的抉择:要么改宗,要么离开西班牙。

和他们面临一样选择的,还有犹太人。

和无力反抗的犹太人不同,西班牙对面同样信仰真神的柏柏尔人迅速对处于困境中的巴伦西亚地区摩尔人伸出援手。大批真神信徒被海盗船运往马格里布,其中很多人为了复仇加入了海盗,他们发起反击战争,或者向海盗建议可供发动报复性攻击的合适目标。

于是,西班牙王国沿岸的局势不断的恶化了起来。

而恶化所带来的后果,便是西班牙王国的税赋的减少和查理五世对弗朗索瓦一世的优势不断缩小。

与死敌法国相比,哈布斯堡帝国不算奥地利和德意志诸侯部分(这部分主要交给斐迪南用于对抗奥斯曼和施马尔卡尔登联盟),它在查理五世刚继承西班牙王位时的的财政收入大体是西班牙160万杜卡特+低地100万杜卡特+那不勒斯-米兰40万杜卡特,约等于300万杜卡特。

而弗朗索瓦一世时代的法国的财政收入大体也保持在300万杜卡特上下。

乍看起来哈布斯堡与法国的经济实力在伯仲之间,甚至若加上奥地利和德意志的那部分,哈布斯堡帝国还多于法国,但法国却拥有国土聚合、作战目标单一以及国家民族凝聚力和执行力上的绝对优势。

而自从海盗肆虐以来,西班牙王国的财政收入受到极大影响,近乎被腰斩,这不仅使得哈布斯堡帝国失去了在财政收入上对法的优势,并且使得哈布斯堡帝国迫使法国两线作战的也难以发挥。

局势恶化到影响大局的境地,查理五世当然难辞其咎。但查理五世天性并不残忍,也不是个宗教狂,但他深知自己作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对光明世界负有怎样的责任。

宣扬光明神的福音,是他作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义务。

为此,皇帝必须以怨报德。哪怕巴伦西亚的摩尔居民对皇帝忠心不二,他也必须强令他们在死亡和信仰之间做出选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查理五世更像是一名中世纪的骑士,而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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