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星玄现在已经不考虑自己需要怎么滑跪了，他在想一会儿怎么让这位顾客明白自己和舒沐娴不是一伙儿的，不要把血溅到自己身上。
这人怎么敢的啊……
这女的是不是疯子，这会儿还不赶紧和NPPC赔偿自己吗？能赔偿什么，赔偿给舒沐娴一张人生重来体验券送她去见阎王爷？
安静，还是安静，万星玄吞了一口口水，试探道：“那个……她这个人脑子有点不清楚的，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看在好歹是相识一场的份上，万星玄还是不忍心看着舒沐娴自己作死，鼓足了勇气站出来为舒沐娴说了两句开脱罪名的话。
没想到那人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一双死人眼睛看看自己身上手上的东西，将右手的杯子放在小餐车上，自己将头顶的搪瓷盆拿了下来，上面的鸳鸯戏水图桉喜庆热闹，如果不是用在这里一定有种中式乡村复古的感觉。
“你觉得我应该赔偿你什么？”顾客慢吞吞说道，他的声带好像已经腐坏了，发出的声音传递到人的耳朵里面一听就能感觉到这不是正常的人类能够发出来的动静。
万星玄的关注重点却不在这人的声音上，或者他要以为是不是自己没有听清楚这个人说的话，他居然真的在认真问舒沐娴需要什么赔偿。
难道不应该手起刀落将舒沐娴的脑袋拧下来当酒壶吗？
但是看舒沐娴的样子比这个NPC还要理直气壮，她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清亮。
“这里面的汤水原本是我用来制作美味关东煮的，关东煮不换汤可不行，但是现在汤全在你身上，你走了不就约等于让你带走了我们接下来要换的汤吗？所以我让你留下来干几天活儿，把汤给我们重新煮一份，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万星玄想要上前捂住舒沐娴的嘴巴。
人家可能也就是跟你客气客气，怎么这还蹬鼻子上脸呢，你看看这个人身后有影子吗你就要人家留下来给你打工，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就算人家能答应，我们两个人难道就要和这个佳慧一起待上七天吗？万星玄觉得不用七天，这短短的七分钟就已经让他体会到了坐过山车一般的心情，七天的话他应该已经因为心情起伏过大猝死了。
“我不会煮关东煮。”顾客说道，听口气还有点苦恼。
舒沐娴大方道：“不会可以学啊，谁都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做的，只要你肯吃苦，学会很容易的，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否则别人吃不到关东煮的话就都赖在你身上了，你总要学会弥补自己做下的错事吧？”
万星玄这次是真的惊掉了下巴，这两个人还有商有量的，真当是在这里面试学徒工呢？现在各科想不想把舒沐娴开瓢他不知道，他自己是想打开舒沐娴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怎么大家都是人，只有你忽悠起来一套一套的呢？
顾客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这一会儿并没有别的顾客来，万星玄紧张地看着周围，生怕这个时候忽然蹦出来一个搅局的，叫醒了这个傻瓜蛋顾客，告诉他这都是骗人的。
幸好没有，等他再次看向小餐车的时候顾客已经换上了舒沐娴身上脱下来的围裙，他太高了，舒沐娴穿着正好的围裙穿在这个家伙身上就跟肚兜似的，可是这家伙也没有怨言，不知道舒沐娴跟他又说了什么，他看上去居然还有点高兴的样子。
真是开了眼了，万星玄如今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忽悠。
他将人一把扯到一边：“你这是怎么跟他说的，他怎么还高高兴兴的。”
看见那样一张脸笑出来别提多惊悚了，心理冲击远远大于视觉冲击。
舒沐娴好像觉得他问出的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我告诉他劳动创造价值，不劳动就没有饭吃。他能用于承担自己的责任，还能作出不久措施，很有思想觉悟，所以现在他非常有价值，是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了。”
万星玄听麻了，他从来以为自己在学校里面学的这些东西在高考之后就没用了，没想到能让舒沐娴在这样的时候学以致用。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超度了吧。
他从未觉得自己曾经有一刻想现在一样被社会主义的光辉笼罩着，好像在舒沐娴说出来这些话之后，这个地方的煞气都变得不怎么重了。
“你适合去卖拐，”万星玄真诚地说，“好人都能让你忽悠瘸，不去卖拐可惜了。”
“谬赞谬赞，”舒沐娴远远看着他们的新员工站在工位上尽职尽责地看着摊子，提醒万星玄道，“你别叫错了，他有名字，他说他叫小高，他比你大吧，你叫高哥就行了。”
“高哥，这个是小万，你有事叫他就行了。”舒沐娴扬声喊了一句，那边的人点点头算作回答。这一唱一和还真有点配合默契的味儿了，万星玄恍忽觉得自己可能才是这个副本里面的局外人，这俩人才是一起来的同伴吧？
“小万老弟，帮忙把配方拿来一下。”小高声音嘶哑破碎如同老旧风箱，万星玄也觉得自己的心情如同破了的旧屋一般在风雨里摇摇晃晃。
“……行。”这种诡异的喜感在小高冲着他叫“老弟”的时候彻底达到了顶峰，万星玄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在副本里面有机会和NPC称兄道弟，等出去以后这件事可以被万星玄当做谈资吹一年，不，吹一辈子。
他麻木地将东西递过去，看那人居然在灯下认真研究起来那配方了，还时不时皱眉，有点透又叹气，时而发出恍然大悟的感叹，这个画面实在是太美，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实在很想问问小高，他这是又明白了什么，自己还什么都没搞懂呢，怎么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可是他不敢问，他怕这人叫自己“小万老弟”。
舒沐娴一戳他的胳膊：“你也别什么都叫高哥干了，你也去帮忙呀。”
一句句“高哥”舒沐娴已经喊得十分顺口了，也在冲击着万星玄的接受程度，但是更梦幻的事情永远在后面。
舒沐娴手一抬，指着小餐车前面摆着的招牌：“高哥不方便写字，你去帮忙把上面的字改一改，我仔细想了，咱们这里是个正经企业，要好好做一下思想教育宣传，你说的那个风水什么的还是太迷信，今天咱们就把二十四字箴言写上去，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怕。”
见万星玄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舒沐娴忍不住又捅了一下他胳膊催促：“怎么了，你不要告诉我你没上过学，不会写字？”
“你要是不会写字我可就要叫你直接站在小餐车前面当人工喇叭循环播放了。”
万星玄如在梦中，点点头：“会写，会写。”
他像是飘着去拿笔在招牌上涂涂改改的，一边写一边想，自己是会写字，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要在副本里面写这个。
拿出了学生时代办板报的精神和心力，万星玄将这块招牌画得无比精心，上面斗大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在寒风里也显得光辉闪耀。
舒沐娴摸着下巴看万星玄的成果，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这样不就能叫来这里吃饭的人都接受咱们思想的影响了么。”
万星玄在一边没说话，舒沐娴转头：“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他看看舒沐娴，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个现在风格和整个游戏副本的诡异惊悚氛围格格不入的红黄配色的招牌，脸上满是诚恳：“我觉得这个想法棒极了，以及，姐姐，出去之前咱们留一个联系方式吧，你什么时候还会进副本叫上我行吗？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看看还能有什么我想不到的骚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