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行走的神明 >行走的神明

第六十七章 解惑(下)

明堂原本只是一幢极普通的古旧老宅,经几个经验丰富的设计师之手略微改动翻修之后,焕发出新意古韵交杂的独特气质。

与通透明亮的润庐相比,明堂更帖近明清时期的格局,颜色上则是更为简洁的白与黑,更沧桑也更古意。

乔子夜在整修时将压箱底的几样好货都拿了出来,比如古旧的樟木窗。

都是手工一榫一卯制出来的,窗格上的雕花纹路细致完整,一看就是早前某大户人家中的物什。

之所以如此费心思,一半因为子夜本人是个完美主义倾向者,另一半难说不是为了取悦住在明堂的两位女子。

毕竟,一个是大美人师暄暄,另一个是作为陆沧浪那一世唯一的女弟子沈清欢同学。

这两人是否称赏乔子夜费了心思装饰的窗格无从得知,但显然还是有识货之人的。

元慎坐回到椅子上,盯着窗上的雕花看了又看,又伸手去摸了摸。不住地点着头。木质润泽手工精到,看这成色少说也有三百余年了,保存得不错嘛…

有人有闲心思看雕花,有人却是一头雾水脑袋发昏。

大概是屋内有些闷,扶苏一扬手,雕花随着悄然打开的窗脱开了元慎的视线。扶苏走了过来,坐在对椅,提起保暖瓶往水壶中添了些热水。

凌晨时分的凉风,不请自来。

屋顶上的瓦片原本融在夜空中看不出颜色来,此时天边渐露青灰,便将黛色显了出来。

瓦是黑的,风是凉的,茶是热的。

“我?”凉风吹过刚刚沏出的茶汤,隔着水雾朦胧的热气,扶苏清了清略有些发苦的嗓子“与我有什么关联?这石头究竟是何物?”

看来是绕不开石头了,刚解决完破离石的疑惑,又来一枚‘葡萄’石。

“对于人世间来说飞羽洛溪随处可见的都是宝物,为何你独独带它来呢?”

一早便觉得元慎是抱着某个目的而设了那么一个大排场吸引众人不曾离席,后又故意借着说故事为由留下众人。

此前种种扶苏都不觉得有多大的问题,况且元慎也给出了极其合理的说辞。

推测于明堂之中可能真的存在某可操控亡者界物件、且还能不被察觉的‘高人’。基于这个原由元慎不动声色地利用瑰火吸附那些少得连扶苏都探查不得的能量,以此强行拔出了白与飞体中的破离石。

这是说得通的!因为对于白与元慎来说,这世界上信得过的也只有他们幻灵族人。

至于自己,扶苏自问没招元慎讨厌得被吐唾沫已算是万幸了,怎么可能将计划告知。

你要救儿子设局无可厚非,况且也无人因此受损。

但千不带万不带,飞羽洛溪的奇珍异宝多如山间茅草,偏偏带着这颗‘葡萄’,还是颗和自己有关联的‘葡萄’,说你无心谁能信?

心中诸多疑问,面上表现倒是淡定。给元慎斟了杯茶,顺手将那颗‘葡萄’摆在茶几之上。

活了两千多年,扶苏的心性还是一如既往的透明,只有这样澄碧如玉的人当年才会那么轻易死去吧。心思不够深沉怎么可能活在乱世宫闱的复杂诡计之下。

该是你的命运逃不过啊!

元慎抿着茶水,将手伸出窗外任凉风吹拂。看了眼几上的玉石,又瞧了瞧坐着饮茶的人,心中不由顿生感叹。

“这颗玉石确实并无记录!”

飞羽洛溪中大部分器物都是有记载的,但也就只是个名字和收入秘境的时间,别无其它。所以连珏翎先前都不知道被偷的神器有何功用。

元慎直言表示这种没有记录的东西,一般都不值一提。不是神器,也没有任何神奇功用。

“之所以说它与你有所关联,是因为它原本应该是某件器物上的装饰,而那个器物应是与你父有关。”

“…父亲?!……”扶苏的手蓦地一震,眉头陡然拧起不可置信地盯着元慎。

后者继续说道“这颗玉石呢,是我父亲自亡者世界带回的。”

“他老人家当时也不知是追查什么事情去了亡者世界的第五大结界生界。也称生门。就是在那里遇到了你父亲。当时你父正欲通过灵魂之井,我父亲见他手中握了物件便与他说话让他交出手握之物。”

……隔了两千多年的岁月,第一次听到了关于自己父亲的消息。刹那之间,扶苏只觉得自己像被裹挟着无数个日夜的剑刃刺中了,又或者被以最快速流动的时间击中了。

他困难地抬起眼皮如蝴蝶扇动翅膀的慢动作那样,缓慢而沉重。看着元慎,却像看到了父亲模糊的影子。

对于天下人来说,那是始皇帝,但对于他而言,那更是父亲。

在时间划过的无数日夜里,他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当时真是父亲让他去死他是否会在死后憎恨这样的父亲。答案,是否定的!

自想到这个问题,到千年之后的今日,他仍不曾对父亲抱有别的念头。

在父亲这个层面上,他永远尊敬、并仰望着身为千古一帝的始皇父亲。

即便此时的他已与树魂相融得了不死之身,走遍万水千山七大洲四大洋几百个国家。

即便如今的他早已明了世界之大远不只有七国、大秦、匈奴,文明更不仅是华夏独有。

人类世界发展何其迅速,飞天遁地早已不再是传说。

宇宙星辰浩瀚银河,游历给予了他对生命全新的认识。

但,父亲,永远只是父亲。

就算明白灵魂转换轮回之后又是一个新生命的道理,但之于他而言,生命只有这一次,父亲也只有那一个。

“你是说,这颗玉石是我父亲在轮回之前还握在手中的?”

父亲,到底有多重要,您在死后都还握在手中?!!

扶苏心中震动、惊愕、不解,复杂的情绪占据着他的大脑。

极力令自己静下心神来,也极力地回忆着。那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面画,那个跪在彤地说话的人,父亲那喜悦的神情……

石头,一定与石头有关!!父亲从来不做任何一件无意义的事情。

统一了六国的一代霸主始皇帝,在生之时耗尽民力造了长城,着工匠修了数万兵马俑。前者是筑固自己的皇权、增加国家防御能力,后者则是为自己死后能继续统治权力而制。

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且行为明确的,那么,这颗看似不起眼的玉石又代表了什么?是什么样的原由重要到令父亲要带着它前往灵魂之井转世?!

“确实,但我老爹对此事说的也不多。”元慎啜了口茶水,有点儿爱莫能助地说道。

哪里是说的不多,事实是元慎自己当时在老爹讲起这件事情之时压根就没上心,听了有一句没一句的。再加上时间久了还忘了若干,所以剩下的信息也就这些了。

但也不能怪他,这些事情原就是听听则过的,自家老爹本来就是话唠,说完这个说那个,谁能记得住这许多。话说,老爹话唠这个血统倒是被小飞这笨小子给继承了,唉,真是夭寿啊。

扶苏皱着眉,努力回想先前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

窗外,山下不远处的城市逐渐从青灰天光之中露出轮廓;清晨,这个冬季的第一道曙光拉开了破晓的序幕;风,攀过窗格蹿进屋中带着一丝初冬特有的萧瑟味道。

可是再清凉透彻的风也吹不明那模糊的影象,扶苏摇摇头,心知再与脑海中的残碎画面较劲也没有丝毫助益。

“哦,我想起来一件事”元慎摸着脑门,也不知是否那阵晨风带来的灵感“亡魂在被阴差核对身份前往亡者世界时是混沌不知事的,但你父亲仍手握这颗玉石,是不是证明这石头很重要呢?”

废话!这个还用得着你分析,就你长脑子了?

扶苏听元慎说前半句话时可是心眼一提、耳朵都竖了起来,结果却是这等废话。没好气地直想抬手将说话的傻子仍到窗外去。

但他错了,元慎怎么可能是傻子。不仅不是傻子,人家聪明着呢。

“这颗小玉石你我都检查过了,确实无甚特别之处。但一个混沌不知事,没有意识的亡魂为什么还紧紧攥着它呢?”

睨了扶苏一眼,元慎从他没好颜色的面容上猜到自己被鄙视了,不急不徐地继续说道。

“人死后亡魂总归会有一些执念,而这执念便是亡魂存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意识,攥着这丝意识不肯放手,要么有怨有仇,要么便是有何挂念在心上放不下来的事。”

扶苏脸色铁青不自觉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拧紧双眉两肩垂落,扭过头盯着元慎看。但其实他只看了一眼,眼神便散开了。因为他眼中看到的不再是元慎,始终是萦绕不去、父亲模糊的样子。

一般来说阴差是很少检查亡魂周身的,因为大部分枉死的人本就毫无准备、甚至连自己已经死了都没发觉更别说裹带物件了。

正常死去的亡魂则大多有心理准备,心中执念相对较少,裹带东西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而且在经过五大结界的过程中,再强大的执念都会被消耗掉,就算某个灵魂特别一点吧,到了洗灵河就都洗得一干二净、渣都不剩了。

拧着眉头,扶苏思考着这些相关信息。如果父亲存留着一丝强烈的执念,是否会留下什么线索给元慎父亲呢?

正眼再看元慎,后者大约也猜到了扶苏心中所想,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嘴脸。

唉!!!扶苏心底暗叹一气,疑惑丛生。

“元慎,你对我说实话,为何独独带这颗玉石来?你若想将它交给我,大可不必绕弯。”

“说实话!”扶苏垂落抵住脑袋的右手,语气略严肃。

元慎从椅子上站起来,晃了晃腰,就像那些上了年纪晨练的大叔一样,看都不看扶苏一眼。

“扶苏啊扶苏,这么颗小石子儿谁会记得?!我老爹那是游遍人间亡界,见了多少世事轮回啊。他老人家每次回飞羽洛溪说的故事多了去了,我若不是因为认识你,压根不可能记起这件事。还不是因为珏翎…”

按现在的说法,白与珏翎当年绝对是扶苏的第一迷妹。

白与良弓,也就是元慎他爹,说起因为那颗‘葡萄’偶遇人类世界一代君王亡魂的故事时珏翎也在场。

因缘际会,多年之后她认识了扶苏且无可救药、一厢情愿地爱上了他。强留扶苏在飞羽洛溪的时间里,她也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

获知扶苏的身世情况后,珏翎想起了那个久远前的故事,以及故事里的小玉石。

于是,拖着元慎和丹,三人翻遍了良弓的遗物找到这颗不起眼的小东西。正满心欢喜打算把刚寻到的‘葡萄’交还到扶苏手中时,没想到他却先一步透过秘境墟空,跑了!

命运这种东西,一次又一次的错过,为的必然是之后等待着的大因缘。

而这因缘,永远都不是属于珏翎的。她与他,神女襄王,应了人们的那句话,有缘无份。

此时扶苏心中有种怪异到难以形容的感觉。当年一时的错过也就算了,之后他躲着珏翎避着幻灵族人,这就等同于生生地将早该遇上的问题推迟了九百多年。

而最关键的是,上次去往飞羽洛溪珏翎却只字不提,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她忘了吗?

当然不是,元慎这家伙难道真有什么读心术?

“当年她找这颗玉石为的也是讨你欢心,后来冷静想想她觉得前世的事情带给你的多半是痛苦。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不想再揭你心中的痛处,不愿看你沉溺旧事之中。”

元慎哪里会什么读心,只不过打心底里为珏翎抱不平。

虽然谁都知道感情这种事情强求不来,但一个女子能这样死心踏地的爱着一个人,得不到回应还在竭力维护对方。光这份情意,他扶苏就算不钟情也该铭记于心。

一席话确实也达到元慎想要的效果三分之一,铭记本来就是铭记的。扶苏每每想起珏翎偏执的深情就头痛不已。在得知她竟开始懂得为他人着想后,扶苏心中对珏翎任性的印象有了改变。不过也就只是改变而己,他的心中又生出了另一层疑虑。

“那为何你又将它带来了?而又不是直接交给我?”

对呀,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扶苏觉得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可能性了。

“这玩意扔一边九百多年原本大家都忘了。但那次你来了飞羽洛溪之后,珏翎又将它翻找出来当时便发觉有异,找我商量我就想着物归原主,这才带过来的。确实是打算直接交给你,大概是小飞他娘收拾东西时一并夹了进去。我还以为一直在我衣服口袋里盛着呢。”

好吧,这个借口,我信了。

扶苏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元慎肯定原本是打算借此捉弄自己的,没想到被桑夏截胡了。

所以!为什么是桑夏?偏偏是桑夏?一个巧合或许真是巧合,但是多了就肯定说不通了。

“你说这玉石是我父亲遗留之物,又说是你父亲从亡者世界带回来的。可为何在夜宴时我丝毫感应不到它的存在,却是桑夏将它找了出来,而且还是在一堆东西底下抽找出来。这又是为何?”

“为何?这你也问我?公子,我只解我能解的惑。”

那是你的女人,问我,我怎可能知道什么?

狐疑地看着一脸戏谑的元慎,扶苏只觉得所有事情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这种感觉很不好。极其不好!

“漫长日子里这小石子儿一直都没什么变化。之前你来飞羽洛溪之后珏翎就想起了它,这才翻找出来,当时便发现有光亮环绕,其中还流动着紫雾。你说你没有感应这就很奇怪了啊?!!到底是什么催动了玉石发生这样的变化呢?如果不是你的话,难道?那个姑娘?!!!不就是她从桌上一堆物什中找出来的嘛,嗯…”

元慎像是说给扶苏听的又似在自言自语,约摸是觉得自己说的极有道理,不住地点着头。

“呵,早在你踏入润庐之时,就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以你的灵力不可能查不出她只是个普通的平常人。别说灵力,就是一丝气息都不曾有不寻常之处。”

元慎如果不是幻灵族人的话,应该可以当个好警察。

扶苏斜了一眼,觉得这家伙的精明劲儿实在讨人厌。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从窗外飘进来的、细碎的落松针,准备转身闪人。

诚如扶苏所言,元慎脑海中闪过那姑娘平凡无奇的模样,想想也确实不可能,不过是一时思路顺滑通畅连带着嘴快。

罢了,反正留下来之后时间多的是,他有信心联手扶苏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寻回丢失的神器,顺便好好玩玩儿,重新认识认识这个与以往任何一个时期完全不同的人类世界。

“公子,莫忘了你又欠我一个人情。”既然决定留下来,那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玩弄、压榨扶苏的机会。元慎算盘打得嘣响。

“好,记着。哪天需要什么,说话便是。”

完全没多想,欠人情这种事情从来都不带怕的,乔子夜八百年前就说过一句名言:债多不愁,虱多不痒。

人会变月会圆。

扶苏对元慎的认知仍停留在九百年前,同样犯了这个低级错误的还有元慎本人。他肯定想不到当年的公子扶苏如今脸皮厚到都可以砌墙了。

唰,一道金光闪过,扶苏立在了润庐二楼的露台上。

城市渐渐醒来,一夜疲累的众人还在睡梦之中。

看着不远处的湖光山色在初冬的清晨中显出姿容,湖上成簇枯萎的荷叶趴在湖面上,水色倒映着初升的朝阳,仿似夏日一般晴朗。

在透亮的光线折射下,他看到葡萄玉石中的絮状物缓慢地游动着,那姿态宛若滴入水中的墨,婉蜒优美。

感觉到其中渗出一缕薄得几乎无法捕捉的雾气,围着自己的周身萦绕盘旋,不出片刻便消散无踪,而此间继而又有另一缕同样的雾气再次自玉石中渗出、萦绕、消失。

如此,往复,似乎无穷尽一般。

那雾气太薄,气息也太弱了。

但他却感到了一种形以言状的熟悉与安心。

这气息,是父亲!

相关推荐:玄幻剧本:我为天命大反派影视世界从三十而已顾佳开始影视世界:从和乔晶晶分手开始重生过去,我在人世间影视编辑器神话明朝我的体内有个神明对话先贤:开局打造神明禁区霸武从鲸鱼岛开始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