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晚上，毕业班老师在会议室讨论升学指标、市级三好学生名额以及升学奖金的分配方案。这些都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争论十分激烈。按道理，六个毕业班的升学指标应该一样，可是，赵明东坚持自己要少分一个中专指标，因为郑娟秀是10班的学生。言下之意，101班应多分一个指标。别小看这么一个指标，中间的奥妙大得很。指标之内，升一个中专，奖金一百元，重点中学五十元，普通高中二十元。指标之外，考一个中专奖六百元，重点中学二百元，普通高中六十元。王敏之据理力争，李灵芝，刘少林几个任课老师不时插言相帮。王松说，当初学校只同意郑娟秀留在101班，至于郑娟秀归哪个班评价并没讨论，郑娟秀本是10班的学生，现在放在101班评价，就是多分一个指标，101班还是沾了便宜。赵明东接口说：“10班吃了亏还背黑锅，有两个学生不读书了，我脚板皮走起血泡，动员学生回来，学校承诺五十块一个的劝学奖，我一分钱没有得到不说，有人还在校长面前告状，说我打了埋伏……”
“赵明东，明人不做暗事，告状的人就是我!”唐明锋站起来说，“你说没打埋伏，敢把学生叫到这里来对质吗?那两个学生说，吃了你的大亏，他们要是编到101班，一定能考上中专。现在，原来比他们成绩差很多的同学在101班成了尖子，而他们只怕连普通高中都考不上。”
赵明东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民主领袖，你昏了头了，你还是10班的数学老师，怎么塘里的鱼挖到河里去?”“不错，10班的奖金有我的一份，但是，我还是个人，不能不讲良心。”
“骂我不讲良心？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我有个日你娘的东西!”唐明锋跳起来，挥拳就要打赵明东。为得去年告王松，赵明东充当走狗，通风报信，唐明锋一直耿耿于怀，只想找个由头出口恶气，可他被王敏之死死地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关海南表态说，中专指标平均分配。市三好学生预选名额，只有一个指标，通过激烈的争论，决定给全年级第一的郑娟秀，只是要向学校交五百块钱。王敏之提出，这是预选指标，如果教委没通过，交五百块钱岂不太冤了。大家又争论起来，最后决定交三百元，因为准备材料送联校教委审批，要花费误工补贴和差旅费，这个钱学校不能贴。接着研究毕业班升学奖金的分配。老师们提出，从前的分配方案不合理，行政后勤占奖金总额的百分之二十太多，还要拿出百分之二十五奖肄业班老师，也是要不得的。升学奖顾名思义，应该毕业班任课老师享受，行政后勤肄业班老师的奖金应由学校另外拿钱开支。关海南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任凭老师水里说出火也不表态。王敏之心里叹道：面对利益，领导真是脸皮厚，耳朵聋，肚子大啊!
散会后，老师们都走了，三个行政在议论老师们的意见。王松说，某某，还有某某全不把领导放在眼里。关海南说，下学期这些人应该采取组织措施，调到小学去。刘承祖不置一词，自从去年在党员会上做了检讨，他对学校里的事情听之任之，不再表态，随关海南和王松搞去。仇学军走进来说，他搞了几斤熏腊的野猪肉，明天晚上，请各位领导到他家去喝一杯。
“有野猪肉?那是山珍，十分难得。关校长，刘校长，我们一起去!”王松两掌一拍说。
“老刘，去吧?”关海南扭头问刘承祖。刘承祖犹豫了片刻，大概是经受不住野猪腊肉的诱惑，点头答应了。
“哎呀，该死!我这张嘴不得吃的份，明天要到省里听高师函授课。”
仇学军说：“王主任别难过，我给你留一份。”
“厕所里留一份。”关海南笑着说，大家跟着笑起来。
第二天早自习，王敏之对郑娟秀说，学校将唯一的市三好学生预选指标给了她，如果评上，可以在升学成绩里加十分。至于三百块钱，他只字未提，因为三好学生和钱绑在一起多么尴尬。他把登记表递过去，郑娟秀没有接，说不要这个指标，让给其他更需要加分的同学，好让101班多考一个中专。王敏之很是感动，然而，还是极力相劝，这届中专是国家最后一届包分配，考场风云莫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优等生临场失误是完全有可能的，有了这十分，可以说是进了保险箱。郑娟秀还是坚决不要，王敏之只好随她。郑娟秀走后，王敏之立即来找关海南，请求101班统筹安排这个市三好学生名额。关海南本来要收回指标重新分配，但要再召集毕业班老师来研究实在麻烦，沉吟良久，勉强答应了。
如何将这十分用在刀刃上？王敏之将班上那些有希望升中专的同学反复权衡比较，最后决定将指标交给第八名。他把第八名找来，那个学生喜出望外，但一听要出三百块钱，态度就变了，说要回去问父母。王敏之同意他问了父母再做决定。
王敏之万万没有想到，当天晚上，一个家长拿来一千块钱，要这个三好学生指标。王敏之当然不会收钱，又考虑到他的儿子就是得了这个指标，考中专也不一定有希望，所以没有答应。第二天，对这个指标，王敏之就很棘手了，来找他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有拿着教委领导和县委领导条子的，有拧着大袋小袋礼品的，也有直接送红包的。那个第八名的学生家长，缠住王敏之不放，因为老师昨天答应他的。第二名的学生家长却十分蛮横，口口声声说，指标交给第一名的学生，没有屁放，要是给了别人，说明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就要上告。王敏之告诉家长，这是预选指标，如果教委没有通过，一点意义也没有。可是家长死活不同意，王敏之没有办法，只好把指标给了第二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