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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上午出门时还是一派天高云淡阳光耀足, 中午时分天气竟然忽然转阴,铅云层层叠叠地从南边汇拢过来,风雨欲袭。

方驰望了一眼阴暗沉闷的天际, 说:“今天到这吧,天不好,各回各家了。”

“别介啊老大。”钱松笑得十分欠揍, “这刚半天就原地解散了?你还是原来那个无论刮风下雨都手握鼓槌在我们身后步步紧逼,丝毫不允许我们偷懒懈怠的方队长吗?突然这么温柔体贴,兄弟我有点适应不良。”

方驰白他一眼,瞬间恢复常态模式, “想留下?行啊,其他人解散回家,钱松留下把卫生打扫了, 就算你给队里节省保洁费了, 我替远哥谢谢你。”

说完,留下神情呆滞一脸不可置信的小主唱,和其余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且笑得毫无人性,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物品准备打道回府的兄弟们,拉着林晓扬长而去。

八月份的雨说下就下,等两个出了门上了车, 车门一关, 倾盆暴雨就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林晓听着车窗外的雨声, 忧心道:“这样的天气开车安全吗?要不咱们等一会儿, 雨小一点再走?”

“不用。”方驰附过身来, 替他系好安全带,头顶的发丝在林晓白皙精巧的下巴尖上一扫而过,直起身来后笑着安慰他, “相信驰哥的车技,有带你穿越风雨的力量。”

这些天通过微博学到了不少网络新鲜用语的小林师傅:“……”

那个,你说的,是哪种车技?

这话当然不能问出口,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

不过这个念头在林晓脑海中一闪即逝的空档,倒是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苍天啊,怪不得古语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这才和方驰相处多长时间,居然就在无形之中被对方无与伦比强大闷骚暗浪的气质同化了?!

这也太危险了!

驰哥高能,请注意避让!

小林师傅暗暗虚汗心惊。

引擎启动,方驰按下双闪,车子冲破面前的层层雨帘,驶进茫茫雨幕之中。

天气缘故,主干路上的车辆行驶速度都十分缓慢,方驰一手闲闲地搭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开口问旁边的人:“先吃午饭吧,你想吃什么?”

林晓通过车窗不绝于耳的暴雨敲击声,判断了一下雨势大小,思忖两秒,回答说:“这个天气,咱们回家吃吧?”

“行啊。”方驰说:“想吃什——”

林晓忽然反问:“你呢,不要总是问我,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方驰一愣,下意识回他:“我无所谓,什么都可以。”

“那好。”林晓点点头,轻声说,“回家吧,我弄给你吃。”

惊喜从天而降,直接砸了方队长一个晕头转向,脚下一抖没控制好刹车力度,岩灰色超跑差点在飘风急雨中直接防抱死。

猝不及防的惯性冲击下,林晓身子直直向前扑去,关键时刻方驰果断伸手挡在他胸前,林晓被勒在胸前的安全带拽了回来,,等他靠上椅背坐稳后,方驰才声音不稳地问:“你……刚说什么?”

林晓狠狠喘了两口气,惊慌失措下分神回答他:“说一会儿给你做个午饭啊,哦,不过回家要先包一下你的手腕……刚才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急刹车?”

方驰直接将车停在路边停车位上,车外天光昏暗,暴雨连连,车内同样是一片晦暗不明,方驰看着林晓慢慢转过来的侧脸,眸光微动,轻声问:“你、要给我、做午饭?”

林晓点点头,幼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睛漂亮却没有焦点,“是啊——哦,我会的,简单一点的家常菜我做起来都没问题,不过,要先麻烦你带我适应一下你家的厨具用品之类的……怎么了吗?”

方驰沉吟两秒,忽然沉声问他:“林晓,你是清清楚楚地知道我的心思的,对吧。”

话题猛然间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林晓不明白方队长怎么就从“午饭”直接转到了那点两人都尽量闭口不谈的“心思”上面,闻言愣了一瞬,还是犹豫着点了下头,“是,我知道。”

“而且,你也明明白白的告诉过我,你没那个想法,对吧。”

方驰语气沉缓,林晓听在耳中,酸在心里,好半晌,才尝试着发出一个单音节:“我……”

“既然没那个意思,就别再处处撩我。”方驰蓦地开口,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先是着急我的伤情,而后又默许我抽疯吻了你,现在居然又说要给我做午饭——我真不明白,是你这诱敌深入的手段太高,还是我出师不利,追人忘带了脑子,怎么有时候就这么看不透你呢?”

像是被一只钢铁利爪透胸而入,在肺腑血肉之中肆意翻搅,掀起皮肉,刮烂肠肺,林晓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五脏六腑一齐剧痛,嘴唇渐渐失了血色,宛如脸色一样苍白。

诱敌深入吗?

不,他不是。

他只是身不由己,却情难自禁。

风雨归家路,狂风裹挟着暴雨,如泣如诉,声声嘶吼。

林晓放在身前的双手死死绞握在一起,缄默良久后,颤着声音问方驰:“你是不是觉得我……好赖不分,给脸不要,可别人不搭理我了,又自己上赶着贴上来,就……特别没劲,又、又特别下作?”

这话说得七分自嘲三分委屈,方驰眉头一点一点的皱了起来,心脏位置像被人重重擂了一拳,疼得他呼吸都变得沉重无力,“没有,我从没那么想过你。”

“我只怕你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会让我自己产生错觉。”

林晓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潮气,就像这密闭的车厢内,遮挡住外界一切可能席卷而来的暴风雨,轻声问:“什么错觉?”

“会让我恍惚觉得……”方驰慢慢转过头,盯着他在幽暗光线中愈发显得森白的侧脸线条,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的下巴,缓缓将人转过来与自己面对面,脸对脸,一字一句道:“觉得,你其实也是喜欢我的。”

林晓下颌被钳制,面对方驰无处可逃,只能狠狠闭了一下眼睛。

“虽然真的是错觉的话,会很让人遗憾,但我在这种事上向来不喜欢含糊不清,所以——”

方驰身上总有种淡淡的香味,林小不懂香水,分辨不出这个味道的基调,但就是觉得这个香味清新而凛冽,像是山间清冽拂过的风,亦像是山下融融而冻的雪。

当下,他就被环拥在这样清冷的风雪之中,周身却燃起了滔天炙热的火。

冰火两重天。

他能感到方驰温热的呼吸渐渐靠近,就像昨晚一次,零星洒落在他颧骨、鼻尖以及……唇边。

林晓攥住安全带的手指骨节泛起青白,指甲抠着安全带上的横纹,几乎穿透而过:“所以,什么……”

车内空间悄然变得暧昧丛生,空气中的湿度超标,潮湿浓稠的有让人置身绵绵雨幕之中的错觉。方驰的吐息近在咫尺,说话间,低沉温柔的音色直接从耳朵里钻进去,转个弯,缓缓坠入心海深处。

“所以,忍不住想要试试真假。”

林晓声音抖得厉害,像个明知故问的稚童,孩气而纯真:“怎么试?”

方驰盯着面前那双明亮鲜活的双瞳,轻笑道:“小林师傅,咬嘴唇吗?”

林晓瞬间愣怔,方驰倾身靠近。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林晓看不见,但是感官触觉在这一刻却比平时还要敏感锐利,眼前的虚无过分放大了扎在神经中枢上的刺激源,林晓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些时候,越是看不见越容易惊惶悸动。

林晓胸口像是被压着千钧巨石,呼吸沉闷不畅,他本能地想张开嘴巴喘息透气,但唇齿相离得瞬间,倏然察觉到方驰游弋而至的唇。

林晓:“!”

就在方驰偏头吻下来的那一瞬间,他猛地侧过脸去。

那样一个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郑重无比地贴近、甚至是珍视到几近虔敬的吻,就这样被倏而错过。

方驰温热的唇畔擦过林晓冰冷失色的侧脸,停留在了离他几厘米远的位置上。

林晓咬紧牙关,死死梗住脖颈,不敢回头。

方驰眸光明灭不定,眼中暗藏的某种翻滚浓稠的情绪像是燃烧跳跃的火苗,本就只有微弱的火光,挨不住这潮湿阴雨的拍打,冷风过境,终究渐次熄灭。

身边的人缓缓坐回原位。

林晓始终攥紧安全带的手指微微一动,就听见旁边方驰自嘲一笑,淡声道:“试验失败,game over。”

林晓僵硬地将头转了过来。

方驰看他一眼,忽然正色,又缓缓开口,轻慢的声音飘浮在狭小的车厢空间里,扎进林晓耳膜,刺得太阳穴跟着突突的疼。

“等了这么久,我也算用心良苦机关算尽了,而现在才终于明白,我似乎……确实不在你心里那个特殊的位置上。”

方驰说:“林晓,这是最后一次了。”

林晓脸色霎时又惨白了几分。

最后一次,逾期不候。

方驰给出了自己所有的温柔、等待、尊重,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忍不住想要再试一次的时候,却发现——这结果,竟然真的是竹篮打水,空梦一场。

不过,好在他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早说过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接着、受着,所以,死缠烂打那一套,他做不来。

就算是给自己挽留最后一丝颜面吧。

他可以是calm的方驰,可以是他的老板,甚至更亲昵一些的话,可以是与他感情甚笃的驰哥。

但似乎……这些称谓放在别人身上一样可有可无。

落花失红流水成空,他终究没能成为他的独一无二。

谁也不怨,是他自己没那个福气。

方驰深吸一口气,重新启动车子,此时居然还能压抑着心中快要漫过口鼻的窒息酸涩,调笑着宽慰林晓:“放松点小林师傅,是我通关失败,你搞得这么紧张干什么?”

对你来说,不应该是某种无形的解脱?

车子重新汇入雨中世界,两个人相坐无言,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走到半路,方驰忽然想起来,眼下这种情形,再把人往家里带似乎就不太合适了,于是问林晓:“要送你回按摩店吗?”

林晓双肩无声巨震,整个人像是从失重的深渊中被人骤然托起,好半天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他才迷惘困顿地问道:“你说什么?”

方驰皱了下眉,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要回家吗?我可以直接送你回去。”

林晓嘴角勾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不像是笑痕,更像是哀恸到极致之时,哭笑皆不成样的表情,“不用,昨晚说的理疗还没做,先回你家吧,等做完,我再走。”

“行。”方驰答应的干净利落,打转向灯,冲着自己住所的方向驶去。

车子一路驶入地下车库,两人进门时,身上倒是一点雨丝都没有沾到。

方驰倒了两杯温水,一杯交到林晓手里,自己灌下了另一杯后,放下杯子,往沙发上一坐,拿出手机问他:“吃什么,我点外卖。”

不知是不是冻的,即便喝了温水,林晓的脸色和唇色依旧雪白,没有一丝红润转圜的迹象,他将玻璃杯捧在手心,轻声说:“都行,方便一点吧。”

早吃完就能早做理疗。

做完理疗,我就能快一点安心地滚蛋。

不是不想面对你,是无法面对此时卑劣不堪的自己。

方驰点了附近一家私房菜的外卖,送餐很快。

外卖员走后,方驰拎着餐盒走进餐厅,林晓将手里的玻璃杯放在茶几上,站起身来,挪着步子,自己走了过去。

屋外依旧雨声不绝,这样的倾盆之势仿佛没有停歇的趋势,餐厅里开了一盏暖色灯光的小吊灯,灯影之下,是两个相对而坐却面无表情,期间毫无交流的人。

这一餐吃得沉默而压抑,吃到一半,方驰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他起身离座,踱到一旁去接电话。

林晓握着餐筷,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方驰挂了电话折返,站在餐桌边,似乎有点不确定地犹豫,“远哥打电话来,有点工作上的事,我可能需要出门一趟。”

林晓放下筷子,随着他站起来,说:“没关系,理疗可以等你回来再做。”

“我不是说这个。”方驰烦道:“要不今天就算了吧,不想你白等,我先送你回去?”

林晓一愣,下意识说道:“我不走!”

方驰察不可闻地蹙了下眉。

林晓深吸一口气,压抑道:“我就等你回来吧,理疗……不能这么耽误了。”

方驰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他不放心林晓独自在家,但林晓有理有据,所有的说词都是从他身体角度出发,他又没办法冷着心让人出门,于是说:“那我让小游过来陪着你。”

谁知林晓又摇了摇头,说:“不用,你工作上的事,小游哥肯定需要在场帮衬,我自己在家等你就可以。”缓了缓,又说,“而且……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行吗?”

方驰久久无言,最后只是轻声问:“你自己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林晓笃定地点了点头。

“行吧。”方驰走到中央客厅,拎起随手扔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那我早去早回。”

林晓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摸到刚才放下的筷子,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接着吃这餐没吃完的午饭。

方驰站在玄关处,换好了鞋,回身看了林晓两秒后,开门离开。

林晓始终微垂着头,直到关门声传来,隐藏在眼底许久的那滴泪珠,终于滚落下来。

这场雨一直从天亮下到天黑。

林晓过午饭后便坐到沙发上,在偌大的空旷无人的房子里,安静地等方驰回来。

时间分秒走过,玄关处的开门声却一直没再响起。

起初,林晓还能拿着手机,听一听新闻资讯和微博热点,权当打发时间,可是时间越久,心里的不安也就越来越浓。

方驰说是出去谈工作,怎么去的,还是开车吗?这么大的雨,他走得又匆匆忙忙,到现在都已经过了新闻联播的时间了,不仅人没回来,连个电话都没有……

人吓人其实并不可怕,有时候自己吓自己才是最为恐怖的。

林晓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几乎坐立难安的想,要不……给方驰打个电话?不说别的,只要确定人平安无恙就行。

这个念头甫一冒头,还未成形,就被他果断扼杀在萌芽状态。

不行,这也……太贱了。

林晓心底那道支撑着自己始终维持着姿态不垮掉的防线,本来就单薄而脆弱,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他不能放任自己再一次又一次的抽丝剥茧,眼看着千里长提溃于蚁穴。

正当他心乱如麻的时候,玄关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开门声,林晓几乎是下意识“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房间里没有任何亮着的灯源,室外风雨如晦,月华黯淡,小游进门时先是一愣,被这满室的黑暗砸了个晕头转向,而后猛地抬眼,又看见不远处一个不甚清晰的黑乎乎的剪影忽然晃动了一下,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全身汗毛孔都瞬间扩大了数倍,腿一软,直接喊了出来——

“艹——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林晓:“……”

从小游进门的那一刻,林晓就判断出来了,回来的人不是方驰。

此时听小游站在门口不远处叽里呱啦地一通狂背核心价值观,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还是……该笑的吧,毕竟助理还能若无其事的上门,就说明方驰现在一定是平安的,是他多忧多虑了。

小游正能量光环护体,过了许久,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的那颗心才平稳降落,咽了咽干涸的嗓子,试探地喊了一声:“小、小林师傅?”

林晓站在沙发旁边,消瘦挺拔的宛如一座人形化石,此时刻意压低声音,冷声开口:“不是,我的他的魂儿。”

小游:“……”

呵、呵呵,我是不是应该再配合着惨叫一声?

这个世界太奇妙,小师傅都张嘴开玩笑了!

小游深深呼出一口惊魂气,抬手按亮了中央客厅的顶灯,灯光猝然亮起的那一刻,他只顾着低头换鞋,没看见林晓倏然眨动的眼皮。

林晓吓人不成,只好回归到正常交流模式,轻声问:“小游哥,下这么大雨,你怎么过来了。”

小游换好了拖鞋走过来,晃了晃手里的外卖袋,塑料袋摩擦发出的声音一响,林晓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嘿嘿。”小游咧嘴一笑,说:“受驰哥之托,来投喂小林师傅。”

林晓本能地忽略了他这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下意识地问:“驰哥呢,怎么没和你回来,你们刚才不是在一起吗?”

“他有事,暂时走不开,就让我先回来给你送晚饭。”小游拎着外卖走到餐厅,“哟,中午吃的还没收拾呢啊。”

林晓一愣,立刻解释道:“不是……我想收拾来着,但是厨房我没去过,怕……”

“没事没事!”小游只是随口一说,没成想小林师傅这么敏感细腻,立刻往回找补:“就是去过也不用你收拾,放着就对了,哎快来吃饭啊!”

林晓暗自叹气,慢慢挪着步子走了过去。

小游将外卖餐盒打开,细心地放在林晓面前,又将餐筷从包装里拆出来,掰好放进林晓手中,“你先吃着吧,驰哥那边还没完事呢,我还得赶回去,不多留了哈。”

林晓握着筷子的手微顿,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说不准啊。”小游贴心的时候是真贴心,没眼色的时候也是真二百五,此时丝毫没有察觉林晓神情有异,自顾说道:“圈里的这种应酬麻烦死了,而且对方好不容易才请的驰哥出山,估计今晚且不会轻易放人呢。”

应酬?

林晓问:“他不是去谈工作了吗?”

“呃……”小游凝神思考两秒,虽说方驰这确实算工作无疑,但鉴于对方的身份特殊,又不好轻易透露……思来想去,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唔……算是吧算是吧……那个,我走了啊,小林师傅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晓放下筷子,神色认真道:“我能直接打给驰哥吗?”停两秒又说,“我等他回来做按摩,他知道的。”

小游脸色僵了僵,忽然想到什么,干笑道:“你还是打给我吧,他……可能不太方便接吧……”

林晓固执问道:“为什么不方便,他是去见什么重要的人了吗?”

“对对对!”小游也不管林晓看不看得见,忙不迭地疯狂点头,“特别重要,所以肯定不方便接电话,而且……也不一定能听得见!”

林晓那颗全天浸泡在酸雨潭中,此时早已经被腐蚀的千疮百孔的脆弱心脏,实在不堪忍受这最后致命一击,霎时被刺得生疼。

他声音有些打飘,恍惚问道:“特别重要的人……是、是粉丝吗?”

小哟一听,立刻福至灵归,茅塞顿开!

——虽然对方是当红影帝,但是今天却为了转型的新电影主题曲特意和制片方同来,为了电影主题曲向驰哥邀歌,这么说来的话,说是calm或者是驰哥的粉丝……似乎也不过分哈?也不算折煞了影帝头衔哈?

“是是是!就是粉丝!”小游心说小林师傅这个自问自答大法好,正巧解了他的燃眉之急,顿时笑得愈发没心没肺,“行了不多说了哈,我真走了,得赶紧回去盯着点,远哥酒量不行指望不上,关键时刻我还能替驰哥挡两杯呢!”

小游一阵风似的刮到玄关,来去凌波微步,忙乱中甚至忽略了林晓此时惨白如纸的脸色。

“小游哥。”而在他出门前,坐在餐厅的林晓忽然扬声喊了他一句。

小游开门的手停住,扭着身子从玄关探出头来,“啊?还有事?”

林晓深吸一口气,虽然知道这不应该,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问道:“那个粉丝,是男的吗?”

小游不明所以,径直回答:“是啊,怎么了?”

沉默许久,餐厅那头才传来林晓忽而变得疲惫不堪的声音:“没什么,你路上小心,再见。”

“bye。”

关门声传来,林晓放在餐桌上的手臂微微一颤。

面前摆放着小游特意带过来的晚餐,鲜香之气缓缓钻进鼻腔,却无法刺激出林晓的丁点食欲来。

他脸上是一片空荡茫然的平静,脑子里却乱成一团,无数解不开的小疙瘩缠绕在一起系成了一个偌大的死结,无解,毫无头绪。

灵魂分裂成两片,他与自己博弈对垒。

一会儿对自己说,方驰真的只是去谈工作了,所以不要多心。

一会儿又忍不住反驳,可是和粉丝有什么工作可谈的?而且听这架势大有喝到不醉不归的趋势。

一会儿给自己宽心,可是即便他走不开,仍然记得让小游送晚餐回来,不就是知道他还等在家里?

而为什么不打电话让他自己定外卖呢?

一定是怕他眼睛看不见,独自在家时来了陌生人不安全。

这样想着,心里似乎舒服了一点。

但紧接着——

别自作多情了啊林晓,今天在车上,他已经给你下了最后通牒了,说了那是最后一次,最后,这个意思你不明白吗?

不会再刻意对你好,不会再无微不至体贴入微,他的温柔也好,强势也好,漫不经心和慵懒散漫所有的情感表达都不会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私有物,所以,醒一醒?

那么,方驰冒雨出门,说是去谈工作,其实是去见男粉丝,还是可以一起坐下来喝两杯的那种——这算不算骗他?

然而,就算明知道对方骗他,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质疑或是要个说法?

他凭什么呢。

林晓双臂慢慢交叠,然后将脸埋在臂弯之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再自欺欺人,没办法再佯装冷静。

窗外的暴雨冲刷掉了他裹扎在心坎上的最后一层透明防御,空荡的房间,无人的雨夜,这样寂静独处的时刻,他清楚明白的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因为喜欢他啊。

林晓声调悲切难言,像一只作茧自缚无路可逃的哀蚕,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抵抗,放弃了一直悬在心尖上对于师父师娘的愧疚,任凭那把闪着寒光的利刃直直坠落,将自己捅的肠穿肚烂,露出鲜活跳动的心脏。

他几乎带着哭腔,喃喃出声——

“我好喜欢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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