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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十章,一步十七楼

靠近学塾的巷弄变成了那位华服少年的埋骨之地,当天夜里官衙就派来了一群官兵把巷子堵的水泄不通,挨家挨户的搜查一遍,然后把发现尸体的几个人带到了官衙,领着附近的百姓们一起证明。

长安城寸土寸金,立于东边的官衙,小巧玲珑,别有洞天,便是不太喜欢官僚做派的百姓们也认为这座府衙的确有些‘瘦小’,他们第一次觉得那些个高官不那么碍眼。

其实长安街夜色的热闹超出白天许多,夜市中,满街灯火把平坦的青石板街道照的如同白昼,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或许因为有官兵护送的缘故,百姓们胆子壮了不少,逐渐将妖精的事实抛之脑后,进不去官衙的人便驻足门前,抬头望着星空,竖耳静听府内,大约就是要互相交谈的前奏,官衙内的百姓们就慵懒的靠着栏杆,等待着官老爷的问话,天子脚下,他们一字一句,句句属实。

天都长安的百姓们有两个爱好,一是好武,二是好文,虽说穷文富武,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例外,如今寒冬腊月,依稀可以看见街上有些人衣着单薄,穿的简单朴素,脚步轻盈,像是女子,一身青衫年轻人腰带紧扣凸显得极为干净利落,抬头挺胸,偶尔会有些文人雅士,一袭长袍却也双手入袖,或许是袖中有些刀枪剑戟,也可能是诗书礼乐。

有位腰间佩剑是中年男子穿插人群,长发于风中飘拂,仙风道骨,看上去就像是哪座仙山下来的不世剑仙,转头看见官衙外边坐着一群人,站着一群人,夜幕降临开始擂鼓升堂,天子脚下接二连三的死人,身份不低,闹得人心惶惶,因此总要有一个结果呈递给天子,要么是奏折,要么就献上头顶乌纱帽,然后由官其他官员下报给百姓,他待了一会,觉得无趣,转身朝着皇城内走。

流金淌银的勾栏肉店夜不闭户,一天十二个时辰总会有人光顾,姑娘们大抵是常年锻炼缘故,所以体魄不错,冬天衣着宛如炎日一样单薄,用儒生们的话说就是“清凉”,看起来沁人心脾,胸口那片白嫩引人注目,星空底下,长安街道上除了哪家头牌,谁家名角,倒是没有听说哪家姑娘穿着清凉的衣衫,大胆的行走于街道。

晚上的长安城,总会有些白天永远也看不见的美景,甚至还会遇见一些衣衫褴褛的蛮人们,腰佩双刀,提着酒壶像大姑娘头一次上轿那般,戴着翅羽帽,四下打量,他们第一次来长安却也能轻车熟路的寻到烟花柳巷,说是粗鄙武夫,他们张口闭嘴竟然也能吟诗一首,谈吐间略显风流,粗犷的笑声能传出十里八街外,被宵禁的士兵们听到,小跑来此,抬头举起兵器怒斥,他们就会消停一会,不过官兵们宵禁一般不会去夜市,但是勾栏肉店也没资格开在那里,大多都是处于偏僻角落,官兵一来,他们瞬间焉气,只是前脚一走,后脚就又响起琴瑟之声,管弦丝竹,《周颂》,《大雅》,亡国旋律悠荡于天地间。

一瞬间九州四海的繁华似乎都被长安城的夜市包揽,热闹的令人兴奋,靡靡之音让人陶醉,北唐百姓好武好文,波澜壮阔之中不失优雅,刀剑与美人便是英雄冢。

李当归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按照颜姑娘的要求,非要来衙门听听官老爷如何判案,外边聚而成群的百姓们大多都喜欢谈坊间流传的趣事,现如今长安城一等一的大事情自然就是由浥轻尘开头的那只妖精,除去这件事,还有一件百姓们不太敢生张的就是天子欲替长乐公主征婚。

李当归第一次夜深人静来逛长安夜市,繁华胜江南,地上胭脂水粉,打扮的头头是道的姑娘,巷弄拐角有些淡淡花香,商人卖着点缀眉头的檀木盒子,涂脸的胭脂水黛,价格昂贵,低声吆喝着桃桂梅花,少年有些纳闷,难道这些就是能够引起姑娘们蜂蛹的东西?

少年看不出来有什么好,平常也没看见颜姑娘每天清晨拿起眉笔点缀,她用清水洗过脸,抬头还是别样美,他想那幅场景应该就是文人墨客们所说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小看了一会,也知道颜姑娘不喜欢这种花把戏,花些冤枉钱买回去还要被骂一顿,不划算。

府衙那边总有一个小娘子对着窃窃私语的青壮花枝招展,搔首弄姿,那紫色罗裙底下丰盈的臀儿扭的有模有样,男子视线偏移,还未欣赏就被自家悍妇提起耳朵,男子大腿半弯苦苦求饶,满肚子好奇的少女们抬头向长辈非要问出所以然,不明白她为何要摆弄着姿势,莫非觉得官衙的大板极其可爱?

眼不见,心不烦,李当归想着颜姑娘心思就会纯净如水,他去过江南水乡,见过天下富饶的荆襄九郡,那里的百姓们温饱有余,十里八街瞧不见一个乞丐,数百万户人家胜过长安,浑然不知天都长安也有这般景色,留恋。

只有一具尸体,官老爷审

不出一个所以然,于是请了百姓们一家家签字向自己证明,李当归替颜姑娘签字的时候留意一眼,发现华服少年被官衙敲定为意外而亡,尸首都没人来领,然后各回各家的百姓们有同路的还不忘谈起那位‘天生丽质难自弃’的长乐公主,身为天子最喜爱的女儿,原本是打算许配给朝廷世家豪族联姻,可其实长安城的百姓们都知道,如今世家豪族的子弟们暮秋论道大会上被曹子建怼的哑口无言,往日自谬才高八斗、学可富五车的士子们哪里还有话说?如今想起来,他们只是笑柄,其实各自心中也都明白,皇室子弟有哪个好相与?但是到了年龄却不得不嫁人,皇家女子也不尽都喜欢舞刀弄剑,喜爱修行大道,因此天子便当着朝堂众臣的面提起了长乐公主的婚事,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风口浪尖上,陷入都不想把自己儿子推进火坑。

碧玉年华的长乐公主,是北唐长孙皇后所生,为嫡长女,那位长孙皇后与天子有着非同寻常的情谊,看过烽火狼烟,因此皇帝对于皇宫那位长相极像皇后的长乐公主十分宠爱,哪怕性子、优点母女两也都如出一辙,这么多年一直视为掌上明珠,捧手心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对此,长安城坊间内人尽皆知,现如今暮秋论道大会一过,天底下的士子们易丹站出来,立马就有人提起‘才高八斗’的曹子建,若是论武艺,世家豪族除了马上打功勋的几位,大多都是倾向于习文。

天子征婚自然不能与寻常人家相提并论,第一点便是相貌不可过于丑陋,这也是情理之中,若是堂堂驸马太丑,我不是丢了皇家颜面,百姓们能理解,第二点且不说如同江南名士那般腹有诗书气自华,却也不能是一介白丁。

关于两情相悦这一点天子倒是不曾提起,不过李当归听见后百般无语,两人互相不喜欢,那怎么称得上“夫妻”?只不过皇帝陛下尚未张榜,坊间流传出来的消息十之八九不能相信,替颜姑娘签了字,少年也就转身回去,路上没有半点停留,生怕变成下一个‘华服少年’。

他还这么年轻,不想死。

李当归回到小庭院的时候发现颜姑娘还没休息,正坐在正堂,于是就把官衙的事情一一告诉她,顺便提了一句百姓们所说的天子征婚。

最后,李当归简单说了长安夜市,津津有味,少年希望能和她一起逛一次。

颜宝钗就坐在他身前,对于少年所说的言语嗤之以鼻,冷笑道:“怎么了,你还想要去娶公主?也对,凡事万事俱备,万一没有登上了尘山,回来还可以继续当驸马,荣华富贵,高官厚禄,目光长远,了不得,了不得。”

颜宝钗时而会有一两句挖苦之言,对此李当归早已经习以为常,静下心来仔细思考,觉得颜姑娘说的话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白袍女子猛然站起,满脸笑容,看了少年一眼,然后转身回屋。

英气勃发的姑娘,星辰皓月之下,腰间双玉流光照人。

她修长的身影,是少年这辈子遇见天下间第二的美景。

那一刻,少年觉得哪怕没有登上了尘山,跟着颜姑娘去拂尘山,或许看不见紫霞大道,一辈子也开不了天府,但肯定看不见这般动人的么画面了。

人间真的很美,这一回,不亏。

因为爹娘早逝,加上流亡多年的少年想起陈年旧事的时候再也不会默然半晌,他的心态,一瞬间,如同云雾开朗。

………………

长安城外,溪水边,天君庙内那颗枯死多年的桃树忽如一夜春风来,恰似昙花一现,花开一夜,落了满园春色,寒冬时节的天君庙内如今桃花遍地都是,朝阳下,便是少有的风景,年轻道人破天荒的拿起扫帚把里里外外蛛网清理干净,打扫声音,正巧碰见长安城传出妖精杀人,于是就借着枯树开花讨个吉利的由头,吸引不少香客,他也就坐在圆子内替人解签、卜卦,不亦乐乎,光是一上午就赚足了以往十多年的钱,便是天君庙鼎中那些香火钱,悉数拿起,天底下除了他,谁承受得起?

送香客们出门的时候,有些虔诚的老人朝天君庙深鞠一躬,年轻道人也弯腰还礼,轻轻一笑,温声道:“施主慢走,它日定然有机会问道仙阙,拜访金陵,到时候可要替贫道向道祖美言几句。”

香客们还了一礼后就陆陆续续的离开,黄昏时分迎来了一位男子,一身黄袍佩玉带,头顶莲花高冠,腰带三尺青锋,满是正气,此刻正与被长安城百姓们念叨的年轻道士喝酒,是一壶新酿的桃花酒,酒香不足,喝起来还有些水的味道。

年轻道士坐在蒲团上面,闭着眼睛,轻声颂唱一首道歌,默念数遍道经之后,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抓着肉,酒肉穿肠过,道祖心中留,半晌吃完,配合着一杯‘水酒’,

吐出一口浊气,其中有些血气依稀可见,酒足饭饱的年轻道人有些疲累,似乎是因为重来没有向今日这般一刻不停的替人解签,卜卦,就换了个姿势坐着。

席地而坐的男子正是被颜宝钗点评‘皇庭第一甲’的李幼孤,他看着年轻道人一言不发,对此,年轻道人也不生气,瞧着这个北唐皇朝颇有些传闻的男子,天天赋异禀的剑士,更像一个江湖剑客,也是一个痴情种子,世间女子有八千万,何必呢?

当然,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姑娘很美,便是他这般修‘天道’的人瞧见也免不了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眼下李幼孤闭着双目凝神养心,对此行目的一字不提,太甲真人也不生气,只是看着这个三千弱水唯取一瓢饮的男子,心中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修行一生,游历山河南北,见过很多人事,肉眼凡胎的市井百姓,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苦行于大道的年轻人。

有如同太仓一粟市井夫妻为求长生,在云阙之中求得一颗长生灵药,却被妻子盗吃,最后苦守月宫千年。皓月底下的读书人意气风发,七尺之躯,顶天立地,深宫高楼吟诗作赋,向世人倾述着前朝旧事,说着商女不知亡国恨。

漫漫大道上,太甲真人心中大道早已经坚如磐石,天塌不惊,地陷不动,手段雷霆,毫不拖泥带水。

现如今,他以为那个孤苦伶仃的少年会给自己大道上增添别样色彩,却对于身旁男子的痴情震惊。

他修‘天道’,也是‘无情’,况且修行大道本就无情。

太甲真人来到长安不知道有多久了,只清楚教中圣人当日有言庙内枯树一开一谢七次就可以离开,可以北上妖土,或是隐居山河,他闲着无趣,便认识了李幼孤,那会大隋皇朝未亡,他还只是一个风流倜傥的文人墨客,喜欢腰间佩一把剑,有人问起,就洋洋洒洒吟诗一首,讲着剑乃君子佩,争强好胜,往常与人论道交谈,他向来不肯低头。

风流才子,烟花美人,这大抵就是山河中排的烂大街的美景,那会的戏楼名角,也是如今的地位显赫贵妃,她借着论道大会上文人墨客们互相传递手稿点评之际,悄悄送给了李幼孤自己的贴身物件,一件玉钗,刻着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与他谈笑着今年往昔,似乎是私定了终生,李幼孤对此不说不问没过多久,大隋嫡长子被废,次子继承大统,以举国之力开凿出贯通南北的大运河,弄得民不聊生,朝廷又有奸贼当道,一时间隋失其鹿,天下群雄共逐之。

后来李幼孤便弃文就武,提起腰间三尺青锋就走上了大道,誓要登上北边那座剑乡,替人间剑士证明,走之前被年轻道人好说歹说,终于是向那姑娘吐露了心声,一去十八载,北唐皇朝一统天下,他也凭借着六登天山而闻名于世,名动天下之后,他还记着长安那个名角,匆匆忙来到天都,还未来得及安身就被北唐皇室招进皇宫,顶天立地的大剑仙,心甘情愿当皇宫守卫。

那会的李幼孤真正是文武奇才,以一手通天剑术闻名四海,一篇三千字赋折服天下七成士子,通篇以黎民百姓为基,以‘八千里山河’开头,波澜壮丽,‘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落尾,风头大盛,夺得皇庭第一甲‘’的称号。

如同才子曹子建一般,那篇赋中有太多惊世骇俗之语,被当世大儒称道,足以流芳百世,后来还被长安弱冠儒生们拱手尊称一声“先生”。

还没有未来得及去那戏楼,就得知她变成了贵妃,有一位女儿,当今嫡长公主。

那日的名角,如今的贵妃。

那年长安,秋风一扫,满地金黄。

后来,他便又一次提起剑去了天山。

年轻道人轻声道:“她去了皇宫也便去了,你提起剑仍旧是那个李幼孤。”

号称皇庭第一甲的李幼孤没有言语,起身朝着道人鞠了一躬,遥望天山。

望见那座玄妙道观,八百弟子,就是属于他的剑乡。

吟诗作赋、学剑学武,不过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借口,实际上天下黎民百姓与他何干,皇朝生死存亡与他亦无瓜葛,天山巅山有随风而动,七登天山只为俯瞰人间美景。

天上有仙人,就是李幼孤的剑道。

他却不仰头望天,只待仙人下来。

太甲真人颂唱着那首道歌,声音空灵,响彻天地之间,满城百姓一脸虔诚,抬起头,静听天上玄音。

李幼孤吐出一口气,抬起脚,迈出一步。

春秋武道有九品十八楼,他一步就是十七楼。

脚踏祥云,走出天君庙,踏进赫赫大明宫。

长安城云海翻腾,有剑气浩荡十万八千里。

他提剑便可斩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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