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萝嘟着嘴气冲冲往前走，江抒言也不解释，二人这样回到冷宅，冷清夫正在院落中的躺椅上晒太阳。
红萝瞧也不瞧他，径直进了自己房间。
冷清夫疑道，吵架了？
江抒言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种事来？”
“看得出，红萝姑娘喜欢你。”
“红什刹前辈解了我体内的禁制，我无以为报，不能让她的女儿再跟着我四处冒险。”
“若她愿意呢？”
“我是为她好。她理解也罢，不理解也罢，我都不会改变想法。”
冷清夫微微叹气，“之前我们那样对你，也是做如此想。”
江抒言手上动作顿了顿。
冷清夫继续道，“这些天我重新想过这些事，若当时让你自己做选择，你会怎么选？”
“虽然可以活命，但却是背负着骂名、遭人唾弃，还不如选择为河雒府一战，也算正经活过。不过，我不怨你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红萝不一样，我要救樱儿，未来要经历很多磨难和艰险，她只要离开我，就会活得很好，很平安，这就够了。”
冷清夫闭上双眼，享受着阳光，不再言语。
江抒言继续跟他讲着议事厅发生过的事，冷清夫听到他把铁凤嫣和蚀骨赶到河雒府外，不由得一笑。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的？”
江抒言坚定道，“我一定要在他们松口之前找到石薇的天敌。”
冷清夫温柔地看了江抒言一眼，从长袖里掏出一本集子，集子名曰《金石经》，递给他。
“我这几日也没闲着，这是我整理的金石分类的典籍，只要载入书中的，几乎都被我誊下来，这其中，定有石薇的克星。”
江抒言略有感动，双手接过。冷清夫自小体弱，水术修习较少，大部分时间都扑在了书籍上，除了河雒府的藏书楼外，他还有自己的藏书室，里面更是各种尚存于世的孤本秘籍，浩如烟海。从中找出金石的所有类别及介绍，必是夜夜不眠不休，才能做到。原来，这就是他早起起床咳嗽不止、旧疾卷土重来的原因。
江抒言抓起冷清夫的手腕，又为他输了不少灵力。
冷清夫苦笑着，“你只要保证我还能喘口气就行了，何苦浪费灵力。”
“在你身上，不是浪费。”
阳光在冷清夫脸上打上一层滤镜，
竟让他的脸显出些许血色，瘦削而清秀的面部显得更加好看。
冷清夫笑了，恍如一朝气蓬勃的明媚少年。
有了《金石经》，江抒言试验变得高效，经过十二天时间，已把目标缩小至产量最为稀少的金石上，再有三天，他便能找到石薇的克制之法。
这十二天中，铁凤嫣和蚀骨竟然安分待在河雒府外，完全没有沉不住气闯进来的举动，据前去探查的外家弟子所说，他们不仅不着急，还每日在白雾城中闲逛听曲看戏，在客栈中喝茶下棋，仿佛是来这里玩乐的。
江抒言闻言，有了预感，铁凤嫣不仅知道石薇的克星是什么，很可能还随身带着，她之所以优哉游哉，是因为她明白，一旦江抒言找到办法，只能求助于她，那也意味着，江抒言不可能得到那块金石。
果然，江抒言将最有可能的金石试验了个遍，都没用，只剩下一类，因为太过稀少而无法得到——名为钺石。
钺石是玄钺宫之宝，只有最高等级的长老的兵器才会用钺石打造，它可吞吐存储大量灵力，能够感应主人的意念，同时又尖利无比，经它砍杀到的生命，无生还可能。
所以，这就是石薇的克星，怪不得铁凤嫣如此淡定。
江抒言一时间有些丧气，他与冷清夫聊到此，这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着实不好。
冷清夫安慰道，现如今，只要能解石薇之祸，就算是达到目的。
江抒言重新将铁凤嫣和蚀骨请到议事厅，开门见山，问她到底想要什么。
铁凤嫣一挑眉，“看来国师已经找到石薇的克星了。”
“钺石。”
“既然找到，便知钺石是我玄钺宫之宝，且只有我玄钺宫拥有。”
“我知。”
“只要将经钺石浸染过的灵力注入河流之中，再由吸水性极强的石薇吸入，石薇便可枯萎，这片土地上，也不会再生长这种植物。”
江抒言做了个深呼吸，“多谢告知。”
“那我就直说了。我要玄钺宫暗卫进驻河雒府。”
此言一出，江抒言不由得握紧拳头。她还真是毫不客气、毫不掩饰。
“你放心，我们只是想要找一样东西。”
这真是蹩脚的理由。
“只怕这东西很难找，需要个一年半载，三五年，再长一点十多年也都是可能的，是吗？”
铁凤嫣微笑
，让她英气十足的脸显现了一些媚色，“你多虑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们对找到那个东西，十分迫切。”
“是什么？为何断定在我河雒府中？”
“这你就不用管了。”
江抒言心里盘算着，不答应她的要求会怎么样？合整个河雒府之力，能不能把铁凤嫣就此扣下，逼迫她交出钺石。
似是察觉到他在想什么一样，铁凤嫣又道，“国师，你最好别打什么鬼主意，你知道的，就算不给你们钺石，我也一样有办法让暗卫进来找东西，白雾城外，数十万暗卫严阵以待，一个小小的河雒府而已，挡得住我们的暗卫吗？你要知道，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说着，讨好似的冲江抒言一笑。
江抒言心里哼一声，“与其说看我面子，不如说想看我被河雒府众人唾弃的场面吧？”
“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
江抒言顿了顿。其实他一直都在乎，他在乎成为他们口中的魔头，一直想要洗清冤屈，他也在乎成为他们口中的叛徒。从前他不理解，现在他明白了。
河雒府是他的家，永远都是。
“唉，真是看错你了。你不洒脱，也不无情，顾着这儿，又顾着那儿，想要情义两全，又想要好的结果，小心在乎的东西太多，到最后一无所有。”
江抒言冷道：“与你无关。”
“那你如何选？”
其实江抒言根本没得选。
铁凤嫣说得对，河雒府与玄钺宫的实力差距悬殊，就算他们硬生生攻进来，河雒府也毫无办法。现如今，只是由谁来当这个恶人而已。
但是——
江抒言心下一动，双手灵力充盈，指缝间骤然多了无数枚冰针，朝铁凤嫣和蚀骨猛攻过去！
铁凤嫣完全没有预料，行动迟疑了下，冰针已到眼前，蚀骨迅速反应，拔剑而出前去抵挡，却不想被冰针逼得硬生生后退几步，一半冰针越过剑直奔铁凤嫣面门。
——就算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也决不能让铁凤嫣如此容易就达到目的，就算希望渺茫，他还是要搏一搏，斗一斗。
铁凤嫣嘴角露出微笑，冰针射入她的身体，江抒言一喜，又发觉冰针已全数射向对面的冰墙。他刚才所见，不过是铁凤嫣快速行动的余影罢了。
真正的铁凤嫣，已绕到江抒言身后，张开嘴，朝他后颈处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