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海出名了！
第一时间拨通黄颖儿电话，却不知道应该讲什么。
“咋了？不开心？激动不？”黄颖儿的声音清亮，满满的得意。“请相信姐的造星能力。昨晚，专访在黄金时段播出之后，教育台的收视率节节攀高。今天早晨，部门主任狠狠的表扬我，并叮嘱我全渠道推广你！全渠道啊，你有福了，只有副厅长级别的官员才有这待遇！”
“视频，微博，公众号，报社，杂志，地方台，教育专栏……”
黄颖滔滔不绝的讲着，白小海脑袋依然嗡鸣着不听使唤，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电话被打爆了！
点开微信，各种添加好友的信息数百条，未读消息上千条！手机嗡鸣，卡机关机，再开机，电池只剩一小格电量了。
多年不联系的高中同学，分别几个月的大学室友，远亲近邻，一中同事，各种各样的电话祝贺，各种各样的信息，连番轰炸。
白小海有些蒙！
有祝贺专访的，有祝贺自己教案获奖的，有邀请自己科研讲座的，有请求自己帮着看病的，甚至，还有介绍对象的——
你大爷啊！
临县电视台摄录组刚走，市电视台摄录组又进入七班拍摄实录。刚刚坐下没多久，夏江区，下城区，富临区，上城区电视台的记者又风风火火的来了！
学校的所有领导都出动了，应付各个电视台的记者。白小海不敢回办公室，躲在胡天华的小办公室喘息平复心情，锁上门，打电话给黄颖儿。
搞大了！
一中教师请求自己治病，已经疲于奔命了。现在，因为专访的事情，自己又牛了一次，这以后还怎么平淡过日子！
“姐，我现在怎么办？我都不敢出屋了！面对那些长枪短炮，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你帮我想个办法吧，帮我打个电话，让他们回去！要不然，你将专访传给他们，让他们回去播放，不要再采访了。”
“咯咯——”黄颖儿笑了，花枝招展，笑的都岔气了。“你不要那么丢人好不好？瞧你那点儿出息！咋了，害怕做明星？”
“是啊！我只想低调教书，没想搞事儿啊！你给我拍摄专访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拍了！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我还怎么上课啊！”
“咯咯——”黄颖儿又笑了，足足三分钟之后，笑声才停止。“你躲起来也没用！你越是躲，记者追的越凶。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你一下子就火！可能跟你长的帅有关！以前我也拍过很多专访，都没有像你这样的！”
“啊！”白小海张口结舌，没话讲了。“姐，我知道自己长的帅。但是——你抹黑我吧！”
“抹黑？好啊！非礼女教师，还是非礼女学生，当然了，非礼女校长也可以！”
“咳咳——”口水呛进气管，白小海郁闷的翻翻白眼，“太黑了，不能非礼！”
“那说啥？”
“我被临县教育局处理过，班级管理的不好，教书成绩一般，这都是黑点吧！”
“你找死啊！”黄颖儿笑骂道，“你现在这么火，如果爆出被临县教育局处理的事情，你想想看，谁丢人？除非你以后不想在一中混了！咦，也对！我真应该爆料，那样你就不能呆在临县，可以调入杭城最好的高中，以后你与紫君见面也能多点儿！”
“别！别！不爆了！姐，我不想去杭城工作，离家太远！”
“瞧你那点儿志向！临县一中有什么好的，虽然是一级重高，但在杭城区域，一中还算不上名校。我敢保证，过不了几天，便会有学校联系你。”
“我哪也不去！”白小海哭丧着脸，“一中挺好的。再说，去哪个高中都一样，还不是一样教书育人。”
“不一样！如果你调入杭高任教，你的学生可能是高官的孩子。你想想看，你开家长会的时候，下面坐着市长、书记、厅长、部长，局长都得靠边站，多牛！”
“——”白小海脑海里出现一幅画面，自己晕倒在讲台上，然后被抬上警车送进太平间的画面！
“我还要开会儿！叮嘱你一句——接受现实，坦然面对！你本来就很优秀，你就是明星教师！”
“姐——嘟嘟——”
电话挂断了，白小海呆愣着。很快，电话响了，朱小侠校长让自己立刻去他办公室。
校长召见，白小海不能拒绝。深呼吸数口之后，猫着腰出了胡天华办公室，直奔校长办公室。
“咳咳——”
“咳咳——”
路过张莹莹办公室的时候，白小海听到剧烈的咳嗽声。白小海微微皱眉，犹豫片刻之后，快步走进朱小侠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推门走进去之后，白小海吓一跳。
熊朝忠，朱毅、朱小侠正陪着一位中年领导聊天。
“小海——”瞧见白小海进来，朱小侠的眼睛笑成线，“快过来，吴局想见你！”
吴局？我靠——怪不得这么眼熟，原来是县教育局主管人事的副局长吴盛良！
新教师入职开会的时候，讲话的便是吴盛良。常务副局长，下任局长的热门人选。他想见自己？难道——胡海的事情有变化，局里想处分自己？
“吴局长好！”资历太浅，白小海没敢伸手，点头弯腰，脸上挤出不自然的笑容打招呼，有些拘谨的坐在朱毅边上。
奇怪！
张莹莹也在办公室，为何没来见吴盛良？难道——
白小海很快就明白原因了！
吴盛良是来撤销处分的。给出的原因很简单，开学那件事，经过详细调查，张莹莹副校长需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因此，撤销开学初的通报处分，同时，对白小海半年来的勤恳工作，给予充分肯定和表扬。
官话，套话，样板一样的处理程序。
白小海几次想要张嘴，都被朱毅眼神制止了。吴盛良并没有多留的意思，宣布完决定之后，便起身离开。走的时候，还主动与白小海握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这样不好吧！”朱毅、熊朝忠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朱小侠，白小海神情郑重的表达不满。“开学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为何还要旧事重提？这样处理对张莹莹副校长不公平。即便错了，也应该一错到底啊！再说，我都没意见，为何要更改处分。”
“你先别激动，坐下，慢慢聊！”朱小侠泡了两杯茶，放下之后，笑眯眯的坐在白小海对面，语气平淡。
“哦！”白小海没有喝茶的心情，盯着朱小侠，等着解释。
“咳咳！”朱小侠咳嗽一声，缓缓开口道，“张家的事情还在调查，至于结果——你应该也能猜到！张莹莹中断副校长培训，自作主张的返回学校，局里很不满。”
“当然了，这都不是重新调查那件事的原因。既然你问了，我也不瞒你，申请撤销对你处分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局里，而是张莹莹副校长。开学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张莹莹便想承担责任，当时，为了保护她，我力排众议，让你担责。说实话，我一直挺过意不去的。但你毕竟年轻，以后机会多多！”
“前几天，张莹莹回来，她主动找我聊过，交给我一封辞职信。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讲，也没有将辞职信送到局里。可是，莹莹的性格太刚烈了，认死理，她自己主动打电话给局长，表达了自己辞职的想法，同时申请为你撤销处分！”
“——”白小海猜到结果，却没有猜对原因。想想刚才那几声咳嗽，白小海难受的想哭！
开学那件事，的确与自己无关，张莹莹承担责任，理所应当。可是，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白小海希望承担责任的是自己。
张莹莹背着自己这样做，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她已经放弃仕途！
父母被双规，张莹莹却安然无恙，那说明她的副校长职位没有任何水分。可是，有些事情，并不像表面想的那样简单。
即便三岁孩童都明白，张莹莹的仕途已经没有未来了！
果断结束！
既然已经准备辞去副校长职务，那就再送自己一份礼物。或者说，那不是礼物，而是她不想亏欠自己，想还自己清白！
白小海不想要清白，甚至，希望张莹莹能一直亏欠自己。可是，现在都还回来，余下的，则是自己的愧疚不安！
为何愧疚呢？白小海说不清楚。
朱小侠解释的很通透，没有遮掩。可是，那些言语落在耳中的时候，却像针扎一样难受！
“现在，有八家媒体的记者想采访你。朱毅副校长已经去安排了，等会儿我陪你去四楼参加采访！你取得的教学成绩有目共睹，学校、局里对你的支持你也都看到了，所以——”
“我懂！”白小海不笨，朱小侠对自己不薄，即便有些委屈憋闷，自己还是要配合学校做好正面宣传的。
“处分不存在了。评优评先，学校都会将你当做第一人选。你的教育专访，我认真看过了，拍的很不错，体现了新时代教师的精神风貌。局里的意见很明确，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全力打造教育明星，树立榜样。”
“我——”
“小海，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有些事情要向前看。你强大了，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这半年，你起早贪黑工作，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吗？你的付出有成绩了，还想退缩吗？”
“配合媒体，做好宣传。让更多的优秀毕业生看看，教育领域一样可以破格任用人才！”
“破格？什么意思？”
“这几天事情多，还没跟你讲。两天前，我们几个校领导商议过，决定推荐你做校团委书记，让你负责学生团建工作。校团委书记任命，需要县团委批复，推荐名单已经交上去了，一周之后会下达正式任命文件。”
“啊——”白小海脑子有些蒙，惊呼出声，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一点儿都开心。
“朱校长，这——不合适吧！路小雨一直负责学生团委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我啊！”
“霍东住院，政教工作需要人手。路小雨调到政教处做副主任。”朱小侠微微眯着眼，心里暗暗为白小海的人品点赞。好事当前，白小海还为他人考虑，这人品，真不是一般的好。可惜啊，自家没有合适的女儿，否则，一定介绍给白小海。
“那——我什么都不懂，怎么做啊！朱校——”白小海想拒绝，只是，话还未说出，朱小侠已经摆手摇头了。
“推荐资料已经传上去了，无法更改！校团委书记，历来都是刚毕业的新教师担任，隶属县团委，在校享受中层正职待遇。从下周开始，你正式接受团委书记一职，搬到那里办公！至于工作上的事情，你可以请教路小雨和张莹莹，她们与你关系不错，都会帮你的！”
“这——好吧！”白小海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拒绝的可能了。即便自己坚持不做，朱小侠也会给自己安排其他职务。
“公事处理完了，我们谈点儿私事儿！”
“私事？”
“咳咳——”朱小侠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挽起右手衬衫袖口，伸到白下海面前，“帮我看看，还能活几年！”
“——”一千头白羊驼疾驰而过，白小海屏住呼吸，凝视朱小侠，认真看病！
你....
我是教师，不是医生好不好！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做什么？
……
全乱了！乱得像一团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