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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马踏平川急骤,贼做夜半失魂

白伏镇,江陵府的东边门户,是汉江平原的腹地,距江陵城百数十里。汉江自北奔袭南下,在白伏上游数十里处突然折向而东,然后紧挨着镇子滚滚而去,在下游的汉阳汇入滔滔的长江之中。

这里是个富庶之地,东北境属复州,西北归江陵府,因地处交界,民征输纳多有不便,于大中十一年,朝廷在此置征科巡院,一并归于荆南节度使管辖。如今,此地依然归江陵府范围。

夜里,天下着大雨,四周一片乌黑,整个白伏镇上除了雨声就只偶尔哪家窗户里飘出的婴儿的啼哭声。镇口一户宅院里趴在廊下的一只黑狗耷拉着脑袋,黑暗中警惕地转动着眼睛,时不时它也抖一下耳朵,摇晃一下尾巴来驱赶被这大雨赶进廊下来围在它身周的蚊子。蓦然间,它似乎感觉出了什么而抬起了脑袋,竖起耳朵,尾巴也不摇了,盯住了镇外的大路。警醒地盯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黑狗突然从廊下一跃而起,对着镇外的大路狂吠起来。仿佛领头的狼一般,它这一吠,整个镇子由外到里逐渐跟着响起一片犬吠,待得这一片吠声由远而近闹成一片时,从镇外的大路上才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大一会儿工夫,大路上冒雨驰来一匹快马,马上一人满脸焦色,衣裳早已经被雨水浇透而紧紧地贴在稍显消瘦的身上;头顶发髻团湿,雨水顺着耳际两腮如小溪一般滚滚而下。那马虽然也是一匹上等良驹,却显然因为长途奔袭而鼻息粗喘,马噘边也出了涎沫。这年头,好马比金子还贵重,瞧这人居然一点都不爱惜如此的良驹,要是换做大白天被镇上的百姓见了,不啧啧称奇围观上半天才怪!

马上之人显然老远就瞧见了镇子里一座木楼角上高高挑着的几盏气死风灯,那灯笼外罩几个笔书大字“白伏客栈”。来人根本不理会周围的犬吠,径直冲到灯笼下白伏客栈门前才一收缰绳对坐下马喝声:“吁……”。勒停了马,此人一掀湿漉漉的长衫下摆,一抬腿翻身下马落在客栈门前滴水檐下,跟着抬起手猛力敲门,边把个门拍得山响,边呼:“开门!”他倒是简单!这深更半夜他不呼店家却只喊两个字开门,胆儿小的人还以为碰上强盗马贼夜里打劫来了!他这一弄出声响可不吓人么!那客栈周围的住家有胆子大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开了窗户一角朝这边张望,胆子小的只能被折腾醒了躲在被窝里惴惴不安的份了!

不大一会儿,客栈里穿出一个声音:“哪……哪个?”声音中带着颤调,似乎是受到惊吓了。这外面的人有些恼怒,却也强压着不快回道:“住店的!快开门,店家!”心里却想:这店家恁小气!这大雨天里来敲门不是住店又是什么?自己浑身湿透在外面干等,他却不先来开门反倒盘问起来了!他也不想想自己这幅模样哪有不吓到人的!又过了一会儿,那客栈的门才打开,露出一个战战兢兢的脑袋,待瞧见来人和其身后不住喷鼻的马,又见一人一马全都淋在雨里才放松了神情道:“哦,客人是从外地来的吧?快请进!”

来人却没急于进屋,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马对开门的人道:“那我的马呢?你这里不会没有马厩吧?”

那店家忙道:“哪里会!客官但请放心,我们这里后院就是专门停放马匹和车轿的。请稍等容我去取把伞来牵去就是!”随即返转身进去,不大一会儿手里提了把油纸伞出来从客人手中接过缰绳牵了马去后院。待得他回转来时,那客人又说要间上房,这店家心中好不奇怪!心想这位客人真是稀罕——外面这般大雨他却还赶路,来到这里全身湿透也不见他带什么换洗的衣物到也罢了,居然就他一人一骑,身上连个多余的包袱也没!不过做客栈生意的都有个规矩,那就是不问客人来路,除非有官府明文的规定或是临时通告要缉拿要犯什么的才要以路引做凭留宿。一般情况下做店家的都不会主动向客人打听路数,做何营生,而这其实也正是江湖大忌。

黑夜的这位不速之客这番动静此时早已惊动了客栈里的另外两个人。这二人,一个叫顾牝,人称土豹子;另一个叫何长生,也有一个外号,叫“水耗子”。这顾牝原本是江陵浩口人,为人凶残毒辣。何长生也是浩口人,是白伏镇一财主的亲戚。后来金钱帮来白伏开设分埠,原本是调顾牝来当牌主,但因为白伏的财主势力阻挠搞得难以成功。经过几次较量之后双方达成了协议,让财主当领头,顾牝做了第二,再之后又因为和江陵分舵距离远,往来通报颇为不便,于是干脆就将白伏分埠改成了白伏分舵。本是个对武功一窍不通的财主当上了分舵舵主,顾牝为副舵主,何长生就当了个三把手。在金钱帮中,没有武功就当上领头的,也仅此白伏土财主一人而已。这白伏客栈就是财主开的,如今这里已成了金钱帮白伏分舵的舵场了。

黑夜来客惊动的这二人住在同一间房里,初时他俩对外面的动静不曾在意,待得后院响起马喷鼻的声音才都惊醒,都不由暗想:这年月能有马的人非富则贵,感情店里来了个大主顾!二人不约而同起身从窗户朝院子里张望。借着客栈马厩里灯笼的光,那何长生看到那马只是觉得好看;而这顾牝是个惯骑马的人,一见院子里的这匹马就觉得讶异,为什么呢?因为在他看过的马匹中几乎清一色是个头矮小的,最高也不过七尺左右,哪像这外面的马——那马头一抬起来足足八尺有余!他虽不懂得相马,可是对于这马匹的高矮长短还是明了的,这外面的马比一般的自己所见过的马匹都要高、长出一大截,而且此马通体纯黄,虽然灯光下看不清明,却也没找到一根杂毛!在江陵府这地界上,他顾牝还没看过几匹和这马一般的!光凭眼看,他就感觉这外面的马非同一般,很可能是一匹上等良驹,保不定是一匹宝马也难说!如果按时下的行价,若将这匹马弄到手卖了,往少里说去也值个二、三百两银子,那岂不是一笔横财?就自己在这白伏分舵当个副舵主,一年怕也弄不到这许多银子!

这顾牝想到这里,心眼一动,就拉着何长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那水耗子本就是个贪人,一听这话立时心里就痒痒,巴不得立刻那银子就飞到自己怀里来!于是这二人一合计,就有了主意。

寅时末,天色未明,大雨也不知何时停歇了。白伏客栈内,两个黑影从邻院一楼的一间房间内悄悄溜出来。这两个黑影先是来到前一间房门口,轻敲了几下门,随即那门开了,从内中出来一人,三个黑影凑齐了脑袋嘀咕了几句,其中一人就径自离开去了后院。剩下两人蹑手蹑脚地上楼,来到一间客房门前,其中一人先试探着在客房门上按了按,发觉是反栓上的,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下,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事,小心地捅破了窗户纸,将那物事衔于口中对准了窗户上的窟窿,过了一会儿他又缩下身子不再动弹。黑暗中这两个黑影就如鬼魅一般伏在客栈的二楼一动不动,就这般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那前面的一个黑影才向后打手势,随即又从怀中摸出一把剔骨尖刀摸到门前由门缝中插了进去,待将门栓从内拨开,他又向后面那人打个手势示意对方在外观风,自己则轻推门进去。

然而这黑影进去了好大一会也没动静,外面那个黑影等得急了,就轻声冲房内呼了一声:“爷?”

见没回声,他干脆也轻手轻脚地进摸进门去,哪知道他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头,可是当他察觉有异时为时已晚!一只铁钳般的手掌已经死死箍住了他的脖子,活生生将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一刹时,这人就被骇得十魂飞了七魄,脑袋里只觉得“呜嗖”一声,全身冰凉!他想喊,却喊不出声,只有抓着那只铁钳般的手掌,两脚在空中不停地乱蹬蹭。就在他觉得快要完蛋时,那只紧紧箍在脖子上的手却突然一松,他咕咚一声就栽在楼板上,立时就不停地咳嗽起来。这时房中有人打起火石,点亮了油灯,夜来投宿的那个客人此刻犹如天神一般立在面前。借着灯光才看清这咳嗽之人原来就是夜里开门的那个店家!

那店家惊恐地看着这位客人,而在他背后,先他一步进来的那个黑影正一动不动地站在房内床前,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想来十有八九着了人家什么道儿了。那位客人穿在身上的衣服此刻业已全干,但那店家此刻却无心细想这是为什么,眼下只知道自己被人家拿住,怕是小命不保了!

那位客人这时踏上前一步踩在店家胸口,先盯着他看了半晌,猛然之间喝了一声:

“说!你二人为何害我?”

那店家被唬得哆嗦了一下,忙不迭地辩解:“客官……不……不,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不关小的事啊,是他们逼着小的来给领门的!实在不关小的事啊,求好汉饶小的一命!”

“甚么?他们?除了你们二人还有谁?”那客人心中一惊,自己分明只察觉两个人上楼,在此楼上外廊甚至屋顶都再也没其它人的动静。

那店家咳嗽之声稍歇,却仍不停喘息,上句不接下句地道:“水耗子在后院牵马去了,是他们俩的主意,不干小的事啊,求好汉饶小的一命!”

正说着,就听见远处隐隐有马蹄和犬吠之声,那客人心中暗叫“不好!”一脚将那店家踢翻在门后,就再也顾不得这二人,一个提纵有如鸟儿一般出了房间,看准了楼梯口也不见他作势就跟长了翅膀一般直直落下一楼,跟着一个箭步来到后院,左右一观望不见自己的马,又见后院门洞开,不由得心中叫苦。

此刻寅时已过,正值卯时初,天色已有微明,那客人借着微明之光出院细细看了一翻马蹄印,见那蹄印甚新,想来此去不远,于是展开身形,趁着街路之上无人,提气飞奔直追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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