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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五 无视无听

第二日清晨,周群早早就起来了。从收心静坐开始,和之前修炼《纯阳诀》不同,这也算得上是他正经开始修行的第一步,稳扎稳打的修行让周群心里特别有底,早上还特地焚香祷告一番,希望能够七日之内领悟到无视无听的境界。

收心静坐是修炼者开始修炼最基本的功夫,静室之中还需无人叨扰才可,否则易受惊吓失定。周群昨夜就和张在文约好,这七日之内各自修炼,在门口处挂上了提醒的木牌,所以倒也不烦有他人前来。

周群坐下之后,调整了一下身形,五指分开,掌心向上,置于两膝之上,闭目收心,含眼光、凝耳韵、缄舌气、听心息。盘坐时要求心神一无所想,空无一事,万虚俱忘,无视无思,无听无虑,无将无迎,无内无外,可见这也不是随便就能达到的要求。

眼睛一闭自然不见,但是两个耳朵合不上,想不听外界的声音着实有些为难,周群使出浑身解数,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听心息,但是屋子外面潺潺溪水啾啾鸟鸣,这些平时悦耳的声音此刻却都叨扰心神,坐下了盏茶的功夫,心息没有听到,外界的各种声音倒是变得更加响亮了。

不仅是声音,坐下之后,周群就感到身体有些部位莫名的发痒,这一痒不要紧,全部的注意力都过去了,愈发的痒了起来,这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整个人心浮气躁,汗也冒出来了,根本就没法练下去。

周群站了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一边走心里却在想:世人都说道士成仙腾云驾雾,不济也能长命过百逍遥自在,他们哪知道修炼的难处,我这还没入门,就练一个打坐的功夫,却也不是那么好练的。

庞师兄说想要入静自然要摒除心里的诸多杂念,打坐只是一种手段,如果能够做到心无杂念,那么打不打坐都可以,哪怕是躺着也能把功给练了。难道是我的杂念太多,这一打坐反而让我更加受这些杂念影响。

若是打坐无法让我摒除杂念,反而心绪更乱,那么打坐的功夫我要从何练起?难道修道的天赋资质,在这入门的打坐功夫上就已经设下了这般高的门槛?

周群走出来也是想透透气,结果越想心里越是气闷,不禁脚下加快了步伐,这一走走到了一条山涧之前,前面是一片竹林,已是无路,在山涧的一旁却见有一块青石,青石之上又有一个蒲团,周群本就不是赶路,既然走到这里没有路了,那么就坐下歇歇也好。

于是就在这蒲团上坐下了,山溪叮咚,竹林沙沙,除此之外再无他声,这龙虎山本就与世隔绝,而这片竹林山涧的所在更如同跳脱红尘之外,周群看着流动的溪水怔怔出神,耳边只有风过竹林的叶子作响,心中原本芜杂的念头此刻悉数平静下来。心神一无所想,空无一事,万虚俱忘,无视无思,无听无虑,无将无迎,无内无外,这境界居然这在无意之中让周群悟到了。

周群完成收心静坐的感悟之后,最终还要能够达到无视无听的境界。时间如同这溪水一般渐渐逝去,周群渐渐的闭上了双眼,山涧潺潺的叮咚之声仍不绝于耳,但对他来说外界的一切声音也慢慢的模糊起来,直至他什么也听不到了,也看不到了。

如果从外面的角度来看周群,他此时此刻用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那就是睡着了,而且是睡得很香,细小的声音自然是惊不醒他的。但从周群自己的角度来看,那个内在的自我却非常清醒。

没有光,却看得见,没有声音,却听得清。他只能看见他自己,也只能听到他自己。眼不视而魂在肝,耳不闻,而精在肾;舌不生,而神在心;鼻不香,而魄在肺;四肢不动,而意在脾,故曰五气朝元,这五气朝元无视无听的境界是一切道家功法的根本。

时间过去了不久,对于周群来说,是一段很长又很短的时间。周群站了起来,紧闭的双眼睁开,眼神凌厉有神,活动一下手脚,通体的舒坦,周群心想,此后看来也不必睡觉了,只要有打坐入静的条件,自然还是打坐更好一些。

周群在山涧中鞠了一把水,洗了洗脸,正要往回走,只听身后有话音传来。

“这《内景元丹初经》是哪个师傅教你这么练的?”

乍一听来,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未及细想,转头一看,这人还真是旧识。“啊,老丈,你,你为何在此地?”周群问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周群在宁河府晚上夜游的时候,在春风楼门口遇到的老头。这老头不再是春风楼门口那时的狼狈样子,一身灰色道袍,灰白的头发高高束起,发簪之下俨然是一顶道士帽。

周群一看这老头的装扮,心想难不成这老头还是个道士?哎呀,这逛春风楼并且喝酒不给钱,龙虎山怎么还有这样的老道?这也太不正经了吧。不过周群转念想到这老头送的平安符也算是救过自己一命,顿时收起了嫌弃的想法。

“如今你也是龙虎山的弟子了,算起来我也是你师爷辈的,我姓白,叫做白天和。”老头说道。

周群心里暗忖,他自称是我师爷辈分,那岂不是比本教掌门还要高一辈,不过看起来这老头的年纪比掌门也大不了多少,我刚来没两天,很多人不认得也没听说过,不知道这老头说的是真是假。

“弟子周群见过白师爷。”周群行礼并说道。

白天和摆摆手,不耐的说道:“罢了罢了,这些礼数好生烦人,以后见我不用行礼,知道了吗。”周群点了点头,说道:“弟子知道了。”

白天和捻了捻他那稀疏的白胡子,上下打量着周群,继而说道:“初入本门,研习的应该是《内景元丹初经》,这打坐的功夫的更是基础中的基础,需在静室中进行,这个没人跟你说过?”

“这个庞师兄与弟子说过的。”周群应道。

“原来是庞成化那小子。咦,这么说来你现在还没有师傅?”

“是的,白师爷。”周群说道,“掌门说,本教都是因材施教,所以让弟子先跟随庞师兄练习《内景元丹初经》,待有所小成之后,再根据个人资质进行安排。”

白天和听完周群所说的话,颇有些惊讶,随后皱了一下眉头,倒也没说什么,片刻之后岔过了话头,笑着对周群说道:“既然庞成化说过此功要注意的要点,那你为什么还要在此修炼?你可知刚才要不是我在这里为你护法,这林子里有头野猪差点走了过来。”

“弟子知错,师爷赎罪。”周群急忙解释道:“弟子在屋里打坐之时,心里杂念太多,越坐反而越烦,于是出来散心,走到此处山涧,见有个蒲团于是就坐了下来,结果不知怎的,就突然领悟到无视无听的境界。”

白天和笑道:“哈哈,别人都是闭目不看而听心息,可你却是看着山涧,听着溪水把这重无视无听的境界领悟到了,虽然有些不知轻重,不过你这种不拘一格的方式,我挺喜欢的。”

周群行礼说道:“弟子惶恐。”

“哎、哎,我刚才怎么说的。”白天和摇头说道“跟我不必行礼。”

对于一个师爷辈的,却要求不能行师长之礼,周群反而无所适从起来。

白天和收起来笑容,正色说道:“周群你的悟性尚可,但对于金丹一道,资质实属一般,此时你已非童体,修炼《内景元丹初经》以补漏筑基,只怕得十年之功。”

说到这里,白天和看了看周群,随后接着说道:“若有外力相助并且修炼顺利,寿元将近之时,可结金丹。至于修出元婴……,恐怕是今生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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