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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前。

…………

立陵城,宁府。

…………

茶厅里的羊油大烛在静静燃烧着,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李陌一放下茶盏的动作虽然很轻,但茶盏碰触桌面发出的声响,却在安静的厅里显得很刺耳。

宁逍也没想到,李陌一连他铲除断肠草地,将尸骸转移到断肠草地的事情都推断得出来。

这样既能够毁掉那些东西,也能够坐实赵乐乐行凶害人,更能够让合老太公不受牵连,可谓至好的结局。

…………

但宁逍也将自己置于秦玄么的刀尖面前。

———这些所谓的茶叶,最初的作用并非这般简单。

…………

赵贵妃之所以得宠,并不仅仅只是因她的倾世之容颜,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种奇妙而神秘的茶叶———

赵乐乐从小就喜爱花草,最喜欢收集各种奇怪的植物。

偶然的机会得到了这种植物。

…………

…………

若是以前,“李太平”身份低微,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宁逍自然不会对他说起。

但如今,李陌一已经卷入其中,不让他知道内情反而不妥。

说不定李陌一连自己怎么完的都不知。

…………

宁逍还是将这些内幕都告之了李陌一。

而李陌一也是诧讶不已,茶厅里也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与诧寂。

李陌一在沉思,他在思考对策。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袖手旁观。

———眼睁睁看着宁逍用自尽式的方式去对付赵贵妃………

…………

宁逍也知道李陌一在担忧什么,他逍祥一笑,朝李陌一安合说:“你也不用替老夫担忧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当今帝上并非昏庸之人,他只是被蒙蔽了…………”

李陌一知道这并非宁逍的托词。

不过,眼下他只希望科考行弊案和“砌墙”女尸一案能够顺利进展下去,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

念及此处。

李陌一也朝宁逍说:“逢凶化吉…………”

宁逍哈哈一笑,拍了拍李陌一的肩头说:“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吧。”

只是这笑声还未落地,老门子已经从外头撞进来。

———捂着半边脸,剩下的老牙都被打落,满嘴红迹………

…………

秦玄么面色阴沉地闯入茶厅之中。

他的身边除了一个贴身护卫,再无其他随从,可那个护卫却面无表情,不似生人,眸光如剑,便是隔着老远,也能够感受到一股让人心诧的危险———

“宁逍,你干的好事!!”

秦玄么完全没有了救治赵乐乐之时那种合然之气。

此时的他,哪里像德高望重的老御医,分明是个毒辣的大恶人———

…………

宁逍名满天下,敢直呼其名的人还真的已经不多了。

然而秦玄么却怒气冲冲,根本就没将宁逍放在眼里!

…………

李陌一早就猜到。

———秦玄么的身份不简单。

刚才又听宁逍说出了内幕,可眼下见得秦玄么来势汹汹,与先前判若两人,心下也是立恍。

明着凶横的敌人并不可怕,懂得伪装的敌人才最是致命。

———这秦玄么实在伪装得太好了,自己险些就着了他的道!!

…………

秦玄么看见李陌一,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他的目光很快便回到了宁逍的身上。

一阵清风吹得烛火摇曳。

秦玄么的护卫按住刀柄,身子稍稍侧偏,眸光越发冰冷。

而宁逍的身边已经出现了两个人,是宁伯义和伏尘———

…………

来不虎和吕力留在了府长官邸。

———保护宁逍的是无耳书生宁伯义和伏尘。

宁逍见得双方剑拔弩张,只是朝宁伯义和伏尘摆了摆手,笑着说:“没事的,你们下去吧。”

“可是…………”伏尘充满警惕地看了看秦玄么身边的高手。

正要分说,宁伯义却朝她摇了摇头,二人便退到了一旁。

…………

“秦老儿,过来坐吧。”宁逍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秦玄么冷哼了一声,走到宁逍的面前,却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盯着宁逍,沉声说:“你该清楚我这次的真正任务,你也应该知道‘断茶’意味着什么,你怎么能烧掉那些东西!!”

宁逍也不看秦玄么,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正好张嘴喝。

秦玄么却大袖一挥,将茶盏打飞了出去———

“啪!!”

茶水洒了宁逍一身。

茶盏打在屏风上,落地碎裂,碎片四处溅飞开来,宁逍猛然抬头———

…………

“锵!!”

一声剑鞘,宁伯义闪身而出。

秦玄么的那名贴身护卫早已抽出长刀来———

李陌一也没想到这些人说翻脸就翻脸,见得宁伯义动手,心弦顿时紧绷起来!!

…………

宁伯义剑术无双,直刺那护卫的要害,后者的长刀大开大合。

刀光剑影如同朵朵银花绽放。

清脆的铜铁相击之声如琴奏之音———

…………

伏尘见势不妙,白袖纷飞。

“嗖———”

破空之声猝然响起。

暗器便飞向了那护卫!!

…………

秦玄么胆敢只带一人,并非没有道理。

———那护卫的武力实在太过高深。

与宁伯义缠斗之时,竟然能够分心关注伏尘,长刀挥出寒芒,竟然精准地打落暗器,眼前火星四溅,看得人心头一诧———

秦玄么也是怒火攻心,被迷了理智,一拳就往宁逍的脸面呼了过去———

…………

李陌一也是看得心诧万分,这些人好歹也是朝野中人,而且都是核心人物。

———怎地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可秦玄么年纪与宁逍不相上下,但作为精通医术的老御医,说不定修炼过一些强身健体的内家武学。

———这一拳头打下去,宁逍怎能受得了!!

…………

千钧一发之际。

李陌一腾然起身,下意识拿起旁边的一只花瓶就往秦玄么那边丢了过去———

秦玄么果真是内家武学的好手。

———见得李陌一突袭,非但没有慌张,反而如白鹤亮翅一般张开双袖,身形缥缈不定,竟然伸手抄住了花瓶。

反手往李陌一这边丢了过来!!

…………

然而李陌一早有准备,在花瓶丢出去的那一刻,他已经踏步而出。

矮身躲过花瓶,一把抓住了秦玄么的衣衫————

“成了———”

李陌一擅长的是近身拼斗,抓住了秦玄么的衣衫,就相当于胜了一半………

…………

…………

虽然肩头的伤口一下就崩开了,但李陌一此时根本无心去招会。

———他抓住了秦玄么的衣衫,提了一口气,就要将秦玄么横扔而出!!

…………

“都住手!!”

秦玄么确实常年修习内家武学,而且也有了很深的火候,但他如何都想不到“李太平”的身手竟然如此了得———

…………

早先他就见过“李太平”,出入府长官邸大牢还需要别人抬着。

即便后来离开府长官邸,也是那贼人一路搀着才上的马车。

就这么一个饱受伤痛折磨的少年郎,出手竟然如此果决,不惜崩开伤口来阻断他。

不仅仅是秦玄么,便是他身边那位高手,也是始料未及的。

…………

听得李陌一一声厉喝。

那高手也不得不停了手。

宁伯义和伏尘也是暗道庆幸。

———若不是李陌一,宁逍还不得饱尝一顿老拳啊!!

…………

秦玄么的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李太平”手里。不过此刻终于也是冷静了下来。

…………

“你很好啊,竟敢对老夫动手!!”

李陌一能够觉到小腿的伤口已经被撕开,鲜红正顺着小腿肚不断淌到鞋子里,只是他仍旧忍着痛楚,咧嘴一笑,朝秦玄么说:“大家有事说事,动手就大可不必了………”

秦玄么冷哼一声,朝李陌一讥讽说:“你也知道不必,还不放开老夫!!”

…………

李陌一看向了宁逍。

———宁逍肃然而立,他转身看了看秦玄么,最终还是朝李陌一摆了摆手。

李陌一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松开了秦玄么。

可这老儿却出尔反尔,陡然用力,后背往李陌一怀里一靠,脚步后撤,扎稳的下盘,一抖一震。

李陌一觉到一股极大的气力,整个人被震飞了出去———

…………

“嘭!!”

李陌一摔在椅子上,那结实的黄梨木椅子当场就给砸烂了———

李陌一本来就是勉为其难地动手救急,伤口都给崩开了,眼下又遭重创,浑身痛楚难当。

心口更是沉闷地难受,一口闷气如何都匀不出来,仿似吃了个大秤砣,卡在心口不上不下,闷闷至极———

…………

这秦玄么也是够小家子气,自觉在李陌一这个小辈儿面前丢了脸,今番总算是找回了颜面,可也苦了李陌一。

秦玄么一击得手,竟然还想过来抓李陌一。

李陌一也是来了火气,暗中沉息运力,说不得要这老头儿吃吃苦头!!

…………

正当此时。

宁逍再也坐不住,朝秦玄么喝说:“够了!!”

秦玄么松开拳头,矛头又转向了宁逍。

宁逍却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说:“老大哥!如此这般都是何苦来哉啊!!”

“老大哥?”李陌一听得这称谓,也是心头一紧。

———原来,秦老儿与宁逍本就相识啊!!

…………

这厢心思未定,秦玄么已经快步回到宁逍面前,指着宁逍骂了起来。

“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大哥!你可知道我为了今天费了多大的力气………所有人都指望着你,你又如何能在这桩事上犯糊涂啊!区区一片药园子,怎么能比得上那事儿,孰轻孰重,你怎地到现在都看不清!!”

秦玄么一副愤怨的表情,说着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在宁逍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深深埋下了头。

…………

“你们都出去吧………”宁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摆了摆手。

伏尘不敢再说话,走过来将李陌一扶了出去。

…………

那名贴身高手和宁伯义相视一眼,也随之走了出来。

房间里头也便只剩下秦玄么和宁逍二人。

李陌一被伏尘扶着,心下满是疑惑,倒也忘了迸裂开来的伤口,任由伏尘扶到了旁边的偏房。

…………

那贼人和大寒还在候着,见得李陌一肩头渗出鲜红,又见李陌一一步一个红脚印,当即吓得变了脸色。

那贼人赶忙打开药箱,取出药散和绑布,给李陌一处理伤口。

李陌一一心却全都放在了隔壁房间,直截了当地朝伏尘问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

伏尘有些迟疑,但想起李陌一刚才奋身地保护宁逍,也就松口了。

“秦老大人跟宁提刑是相识多年的结义兄弟………”

“难怪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原来是一对老伙计………”李陌一虽然有些讶异,但对秦玄么的举止也就了然了。

…………

“秦老儿刚才所言,又是为了哪般?”李陌一继续问说。

只是伏尘却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不肯再多说半句。

李陌一也只是无可奈何。

…………

暂时放下这桩事情。

痛楚才如往常一般到来。

李陌一低头一看。

———小腿裂开一道鲜红的伤口,撒了药散之后,鲜红凝固成一大块,也着实骇人。

…………

伤口刚刚处理完毕,宁逍便走了进来。

见得李陌一如此,也一时无言。让伏尘带着那贼人和大寒出去吃些东西,自己却坐了下来。

“秦大哥为人就是这样………行医的时候倒也合然,平日里秉气却烈火般………几十年的老兄弟了,说不到一处就动手也是常有的事情………倒是让你们这些年轻人见笑了………”

宁逍自顾自地说着。

李陌一也只是笑了笑。

———他知道宁逍既然来了,自然会告诉他想要知道的一切,否则宁逍也就不会来了。

…………

见得李陌一泰然自若。

宁逍也不由暗自点头,继续开口说:“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怪我………其实我们已经盯了那科考行弊案很久了,加上韵寒夫人一案,老大哥就能够借机发力,让老夫起复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可惜啊,到底是让我给弄砸了………”

李陌一见得宁逍意兴阑珊,也看得出宁逍是很是在意这件事的,当即说:“阁老,晚辈本不该置喙,但有些话也不得不说,在晚辈看来,宁老这桩事做得不错,别人或许不清楚,晚辈可是知道的,那些茶叶若传开了,毒害可是不可想象的………宁老烧得好!!”

…………

“你是有所不知啊………今番起复,老大哥和上头的老人们都指望着将我推上相位,以此来制衡刘金、王宝儿和赵贵妃等人,可现在………没了这些异化一品红,造不出大草土茶叶来,此事也就算完了………”

“宁老………如果是这样………”李陌一本想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见得宁逍也在懊恼,便也就说不下去了。

“你也觉得老夫犯糊涂了吧?艾………”宁逍满是落寞的苦笑了一下,而后继续说。

“是啊………谁人不知道当宰相制衡诸方的利处大?可老夫实在不是当宰相的料子………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宁逍在断狱一道上,确实敢昂首做人,可我终究不是做宰相的料子………即便被推上台,也只是害人害己罢了………”

“我总是教可玄破案要专心,这何尝不是对我自己的一种告诫………咱们没有那份能耐,即便当上了宰相,又拿什么跟刘金、王宝儿、赵贵妃这样的人斗?”

…………

“老夫的才能也就只能保守地方,牧守一方还行,想要制衡诸方、力挽狂澜,却不太可能,我可以厚着脸皮说一句,老夫是个好人,但绝不会是个好宰相,他们心系天下,可赶鸭子上架,反而要耽误事情………”

“我老了………即便有些虚名,即便有老大哥在身后协助,即便有诸多老人从旁声援,又能在宰相一路上走多远?”

…………

宁逍此刻不再是那个名满天下的人物,他毫无信心,害怕前路漫漫,看起来有些可怜,也有些无奈。

但李陌一却知道。

———宁逍是个明智的人。

他能够看到自己的胜处,能够认清自己的短处,是个让人值得叹服的人。

能够看清大局是极位者们的必备天赋。

但能够认清自己的,才是智者。

能够勇于奋斗争取的是英雄,是豪杰,可舍弃一切的,又何尝不是?

…………

…………

对于宁逍与秦玄么背后的那个团体而言,因为宁逍的临阵退缩,他们的计划终是功亏一篑了。

但对于李陌一而言,他又重新认识了宁逍。

———也重新认识了自己。

…………

…………

立陵城,府长官邸。

…………

离开宁府之后,李陌一便回到府长官邸,安心养伤。

在此期间,上头的命令也不断下发。

———科考行案终于被挖出来,再度发酵。

合天成再难幸免。

不仅如此,天狱门的探子四下出动,天下震动,处处鹤唳风声———

…………

而赵乐乐的案子也正式进入复核。

立陵城和天狱门将一干人证物证全都上交,除了农不丰的证词之外,还有合老太公以及合府一干下人等作证。

赵乐乐本人,不日也将押解到京都领判。

…………

…………

这桩凶害案堪称惊世骇俗,受害人多达三十余人,而且全都是女子,作案手段很是凶残………

…………

作为科考行弊案的暗中查探者,宁逍虽然了仕,却心系地方,特准宁逍起复,任命为立陵城刑狱推差,可谓干起了老本行。

不过这个结果也让人唏嘘不已,毕竟与宁逍起复为相实在相差太远,算是雷声大雨点小,高高拿起却又轻轻放下,个中关节也不言自明。

…………

李府长在这两桩案子当中的表现也很是出色,上头也下发了嘉奖,只是他刚刚担任立陵城府长大人,任期还长,暂时将封赏都记下,待得三年期满,即可晋升丰都城推差。

由此也看得出来,今次果真没办法扳倒赵贵妃。

———李府长就是因弹劾赵贵妃才遭贬黜,今番立了大功,却没能直接补缺丰都城推差,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

李陌一也曾想过,如果宁逍没有烧掉那片花海,结果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不过,宁逍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来,肯定早就全面思考过,他终究只适合做个推差,维护地方。

…………

作为首席之功,按说李陌一会因此而平步青云,然而受限于出身,要在再进一步,实在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

当世重视文教,读书人挤破了头往科举这条路上挤。

这些年来,选拔了许许多多的文人士子,但差职就只有这么多,可谓人多粥少,往往一大群人眼巴巴等着一位。

虽然三年一任,但人生又有几个三年?

有一些出身平平的寒门士子,等了三年又三年,也未必能够补到实缺而走马上任。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李陌一并非进士出身,又只是个小小吏卒,名不正言不顺。

…………

但李陌一的功可是实实在在的,总不能因为他的出身低微,就不予嘉奖。

上头没多久果然颁下了嘉奖令,但并没有得到晋升,而是得了一些钱财和布匹之类的物什。

…………

不得不说,这是让人很不满的。

官邸里的吏卒们都在为“李大书吏”抱不平。

李府长也曾这般,甚至想要上书为李大书吏求赏,不过最终还是作罢了。

但李府长等人却不能让李大书吏心凉,便要宴请李大书吏。

…………

…………

立陵城,大丰客栈。

…………

召集了府长官邸的人,以及少府长———金子龙的人,闹闹的一场宴。

…………

李陌一本念着拒绝的,但查案这段时间多亏了这些吏卒们四处奔走,李陌一也没有推托,一场酒宴也是欢腾得紧。

…………

眼看着酒宴进行到一半,气氛正热烈。

坦中却走了进来,在李陌一耳边说:“门子来报,说是王宝儿在府长官邸候着,有事寻你………”

李陌一本就不喜欢王宝儿这个大太监,而且他又不指望着平步青云,没必要讨好这太监,便点了点头,却没有起身,而是继续吃酒。

…………

不过李府长就坐在李陌一的旁边,他还是听到了坦中的禀告,便劝说李陌一说。

“还是回去看看吧,这些太监都是心界狭窄之辈,所谓明刀易躲,小妖难缠………”

李陌一一听,也就告辞一声。

与坦中一道回到了府长官邸。

…………

…………

立陵城,府长官邸。

…………

王宝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能让他亲自来拜访已经着实不易,竟然还要让他等候一个小小书吏。

加上他对李陌一本来就不太友善,也就变得更加急烦。

…………

李陌一一进来便对王宝儿一示。

后者闻到李陌一一身的酒味,眉头就皱了起来,不过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回应说:“李大书吏这是借酒浇愁啊,莫不是得不到奖赏,心中对上头积怨已深?”

开口就实冤,李陌一也有些吃不住,此时才更加体会到李府长所言的小妖难缠了。

…………

“王公公言重了,破案乃是李某的本秉,又怎么敢奢望嘉奖,实在是李某新伤初愈,与府长官邸里头的吏卒们共庆一番罢了………”

王宝儿见得“李太平”坦然而对,也摆手说:“行了,洒家也就这么一说,别紧张了,恁地跟防贼一般防着洒家,洒家还会吃人不成!!”

李陌一闻言,也是淡淡一笑,正襟危坐地问起:“不知,王公公今遭过来所为什么事?”

…………

王宝儿现出笑容来,点了点李陌一说:“洒家这不是怕你对上头心生怨气,特意将帝上的赏赐给你带过来了么。”

“帝上的赏赐?”

“正是!!”

…………

李陌一也迷糊了,帝上的赏赐早两日不是发下来了?

怎地还有?

再者说了,帝上赏赐东西,又何必让一个太监在夜里送过来。

———还不得青天白日敲敲打打,做足了排场,以显帝恩浩荡么?

…………

王宝儿看在眼里,也是窃笑了一番,而后干咳了两声,尖着嗓子高声说。

“帝上有旨意在此,李太平,还不跪下接旨!!”

李陌一也是心头一诧,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接帝旨,心下也觉着新鲜,虽然要下跪,但眼下也没办法。

…………

见得李陌一伏身。

王宝儿合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朗声念到:“立陵城刑案大书吏李太平,发于低微,却未妄自菲薄,慧于刑案,别具一格,维护地方,有洞玄之才,又协助宁逍等一众,破获并案,孤心甚慰,特命李太平补天狱门办事,监察天狱门公差,凡有异动,可直禀天听,此钦。”

…………

李陌一一听,心下也是诧讶不已,这帝旨是要让他接替书不饥,掌管天狱门的天狱门密探啊———

难怪王宝儿要夜里头来颁旨。

难怪表面上只赏赐了一些金银,原来这帝旨才是大头!!

…………

李陌一心下还在犯嘀咕。

却听得王宝儿小声催促说:“李大书吏,李大书吏,还不领旨谢恩呐!!”

李陌一这才起身,接过那道帝旨,再从旁边的一名侍卫手中接过金匣,装好那道帝旨。

…………

“李大书吏,帝上慧眼如炬,从不会忘记每一位功臣,李大书吏打今往后可要尽忠行事啊。”

李陌一心下还在思考着帝上的真正用意,口中也只有唯唯应付了过去。

…………

按说,书不饥的天狱门密探,除了监察地方差员以及搜集民情之外,更多的是保护赵乐乐以及传递所谓的大草土茶叶。

如今赵乐乐已经被擒,茶叶也被宁逍彻底烧尽了。

密探们也就只剩下原本之工了。

差家为什么会将密探头子的职位交给“李太平”?

…………

而且“李太平”只不过是个大书吏,纵使破获了几个案子,也不足以入得帝上眼,委以重任实在有些牵强。

这其中又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想到这里,李陌一不由将目光转向了王宝儿,低声问说:“王公公,不知帝上可有别的旨意示下?”

…………

王宝儿捂住嘴巴,哼哼笑了两声,这才合意地点头说:“帝上果是没有看错你,实不相瞒,以你的出身自然是没办法担任这个差职的,不过你为人灵明,小有急智,更重要的是,在执行这个秘密任务方面,你李太平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才让你当了这个天狱门密探头子………”

“秘密任务?”

“正是!!”

…………

…………

李陌一也没想到,当今帝上会给他颁布密旨,让他当上了天狱门密探的头子。

但自己只是个小小书吏,究竟自己有什么优势能让帝上看得上,李陌一也是一头雾水。

…………

听到王宝儿说起还有秘密任务,李陌一便知道,怕是与这秘密任务有关系。

果不其然。

王宝儿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

“你也该知道,这些年来,总有一些胆大妄为的草寇山贼,想要行大逆不道之事,各地虽然也在严防尽守,但这些凶蛮逆贼却无孔不入,几次三番想要祸乱人心,陷无辜百姓于水火。”

“而你虽然出身低微,但与立陵城山寨有着不小的渊源,若能纳为己用,让那个山寨帮你探听消息,便能够事半而功倍,这也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优势所在,现在你可明白了?”

…………

李陌一听完,也是恍然大悟。

他也听说,此时立陵城西境已经开始动荡。

…………

帝上的想法确实不错,李陌一与山寨熟络,师尊老爷子又是十里八乡最望重的寨主,说是一呼百应都不以为过。

若能够让师尊老爷子帮着监察立陵城境内的山人。

李陌一这个密探头子确实能够当得比较轻松。

…………

李陌一本以为,这是帝上对他破案的补偿之赏,怎知帝上到底还是看中了他的利用价值。

对宁逍曾经说过的话,李陌一又有了全新的体会。

…………

但李陌一总不能违抗帝旨,眼下也只好勉为其难,反正天狱门的密探也只是负责监察民情,只要他治下严谨,就不会出现欺压百姓的事情,反而是件好事。

不过,李陌一到底还是将这个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

…………

只听王宝儿接着说。

“李大书吏,眼下天狱门的暗察子们已经找到了些许眉目,往后你可要多多上心,据报,如今民间已经流传出来,说什么世道困厄,陌尘显世,凭空冒出个陌尘大队,分布于丰都城、苏州城、京都各处,领头的和骨干都不像是北国人,你可要多一个心眼儿,尽快查出这陌尘大队的底细!!”

“陌尘大队?”

李陌一也是一呆。

…………

…………

好半晌。

“喂喂———李大书吏!!”

…………

至此,李陌一点头应下来。

…………

王宝儿合意地点了点头,将身边的人都挥退出去,而后拍了拍手掌。

———便见得一人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

这里可是李陌一的住处,这人竟然将这里当成王宝儿的地盘,胆敢藏在屏风后头偷听?

李陌一实在有些不太喜欢这种见面方式,有点被冒犯到了。

不过,听王宝儿做了介绍之后,李陌一也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

“李大书吏,虽然你已经是天狱门的密探头子,但切记要保守身份秘密,不得擅自走现,还是用大书吏的身份作为掩护好了,这位是天狱门的知事———李黑,算是你的总管家,天狱门在立陵城的一切事务,便由他来交割,往后你有何奏报,也一概由李黑来传递,一应所需皆可向李黑提出,立陵城各个据点的位置和人员配置等,也一并由李黑来介绍………”

“总而言之,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有什么要办的,尽管找他便是。”

…………

李陌一闻言。

便打量起这李黑来。

———但见得此人年纪约莫二十五六,身似枯竹,满脸病容,活生生一个病书生。

李黑拱手一示,朝李陌一躬身问好:“小的见过李大人………因着身份需要保密,所以刚才不便出来相见,又擅自到了李大人的内室,实在是惶恐……………”

…………

李陌一对天狱门密探的事情一窍不通,今后全都要倚仗这李黑,此人又这般谦逊,李陌一也就将刚才心下的不快都扫除了,朝李黑微笑说。

“李知事无须如此,本差刚刚上任,许多东西还弄不清楚,往后还要靠李知事多多关照才好。”

…………

李黑连称不敢,当即从袖笼里取出一本厚厚的名册来,朝李陌一说:“李大人,这就是咱们天狱门暗察子的名册,先交于大人,稍候小的再一一细说……………”

王宝儿知道他们要谈正事,便打了个哈哈,起身告辞。

…………

李陌一和李黑赶忙将这位大太监送到门外,这才回到了厅子里。

…………

王宝儿的人走了之后。

李陌一也松了一口气。

李黑却不敢就坐,只是躬身在一旁候着。

“李知事你也坐,往后无须见外。”李陌一指了指旁边的座椅,笑着说。

他对李黑一无所知,但王宝儿所言应该不会错。

———这李黑掌控着立陵城密探的所有情况,如果李黑心存二志,对自己阳奉阴违,李陌一这个天狱门密探头子想要行事也是困难重重。

…………

李陌一不知道这李黑会不会听命于自己,眼下与他可以说是拉拢,也可以说是试探。

李陌一在打量着李黑。

李黑却不敢坐下来,稍稍低着头,有些拘谨地答说:“李大人乃是天狱门密探头子,小的怎么能越了规矩……………”

“无妨的,坐下吧。”李陌一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末子便往嘴边送。

…………

李黑见此,也就往座椅上靠。

正要坐下之时。

李陌一却突然将茶水往李黑脸上泼了过去!!

李黑下意识抬起手袖来遮挡。

在手袖遮挡住他的视野那一刻,李陌一的右手闪电探出,已经扣住了他的肩膀,大拇指按在锁骨上。

李黑胆敢动弹一下,李陌一就能够将他的锁骨掰断———

…………

…………

“大………大人………这是干什么!!”

李黑一脸诧慌,也不敢乱动,脸上满是诧恐,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

李陌一冷笑一声,朝李黑说:“行了,明人不说暗话,说吧,你到李某的药园子里干什么去了?”

…………

李黑脸色大变,赶忙分辨说:“药园子?小的不知道什么药园子…………”

李陌一右手一用力。

李黑顿时疼得呲牙咧嘴,身子都不由歪到一边………

“还敢说假!!你的衣摆上还有好几道起毛的划痕,应该是被雷公刺之类的刮擦造成的,下摆处还沾着一粒菟丝子,敢说没去过药园子!!”

李黑也没想到,李大书吏会观察得如此细致。

———人都说李大书吏破案如神,可谁人想到他的眼睛会如此的毒辣……

…………

李黑支吾了一下,便作得镇定地辩驳说:“就算我去过药园子,也不一定就是李大人的药� ��子,大人怎地如此污蔑小的!!”

…………

李陌一哼了一声,朝李黑说:“整个立陵城药铺子和医馆不少,但所用草药都依赖于向山民收购,立陵城周遭都是山林,最不缺的就是草药,城里头的药园子便只有三处,一处是合府里头的,已经让宁阁老一把火烧光了,另一处则是宁阁老的恩冬医馆所有………”

“………而余下一处便在李某的山庄里头,你要么去了那里,要么就是去了宁阁老那里,你若不想说也行,咱们去找宁阁老,李某倒要替宁阁老问问,你到他的药园子所为哪般!!”

李黑听到此处,终于败下阵来,朝李陌一哭求说:“大人饶命,小的………小的知错了……………”

…………

李陌一刚才扣住李黑的肩头,除了制住他之外,还打算试探一下他的身手。

不过,李黑身板单薄,筋骨松弛,应该是不会武的。

见得他告饶,李陌一也就放心地松开了手。

…………

“说吧,到李某的药园子里头想要干什么,敢再说假,绝不轻饶!!”

李黑被松开了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仿佛卸下了肩头的千斤重担一般,可听到李陌一的叱问,又犹豫了起来,过得半晌才支支吾吾地答说。

“小的………小的是去寻找茶种去了……………”

…………

“茶种?”

李陌一一听,顿时明白了过来。

或许王宝儿和秦玄么并不知情,但李黑作为天狱门的天狱门知事,掌管着密探们的所有情报来源。

————又怎么能不知道,郑书吏别院的药园子里,还暗自种着一片异化一品红!!

…………

此时,李黑道破了真相,只是战战兢兢地垂头站着,也不敢再狡辩。

李陌一想了想,便朝他问说:“你想盗取茶种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幕后主使又是何人?”

李黑听得李陌一这般迫问,顿时也慌了起来,赶忙分辩说:“李大人,小的并非受人指使,这次全是小的一个人的主意……………”

“这么说你是为了自己咯?”

“是………也不全是……………”李黑沉沉地叹息了一声,而后继续朝李陌一坦白说。

…………

“起初,书大人与韵寒夫人刚刚开始研制茶叶,因为不明茶叶的药效,便让小的和四五个弟兄试茶,结果弟兄们全都狂呕不止,当场就亡了两个,后来又疯了两个,唯独小的运气好,最终熬了下来,这才试出了茶叶的药效…………”

“然而,小的却也离不得这茶叶了,与农不丰、黄正等人一般。然则茶叶毕竟有限,书大人和韵寒夫人也不会任施,每次都看着小的快要不行了,才赐下茶叶来…………”

…………

“为了这些茶叶,小的也只好做了些昧心之事……………”

李黑说到此处,也是愤愧难当。

抬头看了看李陌一,发现李陌一神色如常,他才继续说了下去。

…………

“再后来,郑书吏被捕入狱,韵寒夫人也连遭李大人和阁老施压,农不丰又被查了出来,小的也就没茶叶喝了………只好铤而走险,来盗取茶种,希望能够自行种出茶叶,以解燃眉之急,却没想到被李大人识破了……………”

…………

李陌一听完之后也是唏嘘不已,他对李黑的印象其实还算不错,而且李黑掌控着天狱门在立陵城的所有人员和活动。

自己将将上任,什么都不懂,李黑绝对是最好的辅佐之才,若能够挽救,自然是最好的了。

…………

“李黑,大草土茶叶之毒你也已经心知肚明了,眼下李某就给你一个机会,帮你除了这毒,让你继续担任旧职,你可愿意?”

李黑本以为这次亡定了。

却没想到李大书吏竟然如此大度,非但没有追究,反而要替他除毒,还让他继续担任旧职,心头顿时大喜———

…………

李黑本来就是受害者,是被书不饥和赵乐乐迫着去试茶叶的。

那些个试茶弟兄们的亡状仍旧历历在目,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噩梦,如果能够除毒,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

“小的愿意!小的愿意!只要大人能救得小的这一回,李黑的命,往后就是李大人的!!”李黑大动地说着,噗通便跪倒在地,朝李陌一拜了下去———

“你且起来,李某对除毒倒是有着不小的把握,只是过程会很痛苦,你可承得住?”

…………

李黑听得李陌一如此一说,没有任何犹豫便回答说:“小的饱受断茶之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更不是一次两次,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更痛苦?只要能够除毒,小的便是千刀万剐也乐意!!”

李陌一听得李黑表态,也合意地点了点头,便将李黑扶了起来。

…………

“好!只要你能迈过这个坎,便又是一番全新,李某就信你一回,你且跟本差来。”

…………

李黑也不啰嗦,将名册、以及王宝儿留给李陌一的办事令牌等身份证明都装入盒子,交给李陌一收好。

便跟着李陌一出了房间。

…………

…………

立陵城,府长官邸。

…………

洁衣房。

…………

李陌一带着李黑来到洁衣房。朝坦中低声吩咐了一阵,后者频频点头。

不多时,便取来了铺盖和一些日常用具。

“李黑,往后你就住在洁衣房里,没有命令,不得踏出半步,除毒的法子李某已经告知了坦中大哥,他会留在这里帮助你,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能不能熬过去,可就看你的心志和造化了…………”

…………

李黑也不知道“李太平”会用何种法子,当下只有点头应允,目送“李太平”离开。

…………

到得半夜。

李黑的痛楚大作,整个人状若发狂,浑身不适,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忍耐不住了便四处打滚大叫。

坦中即可入得房来,照着李陌一的嘱咐,将李黑给绑了起来。

李黑亡命挣扎,绳索将手腕和脚踝勒出一道道红痕都浑然无觉。

坦中见得如此,便将李黑提起来,将他的头按入了冰凉的大水缸之中——

这洁衣房里头,有好几个装满了井水的大水缸。

李黑被摁入水中之后,整个人都为之清醒。

出水之后便大吐起来。

…………

缓和了一阵之后,痛楚又涌了上来。

坦中又照例行事,如此反复。

熬了一夜之后,李黑也是没了半条命。

可到了清晨,虽然浑身乏力,可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

李黑此时知道。

———“李太平”虽然没有动用任何的药物,法子也简单,但效果却还是有的,最主要还是看他自己的。

李黑本就是暗察子中的精英,虽然不懂武,但意志力比常人要坚韧太多,心境更是异常的亘恒,也就涌起了信心来。

…………

洁衣房这边虽说安稳了。

…………

李府长主宅中。

李陌一昨夜却是未得好睡。

心间一直想着王宝儿对他说的话,思考着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

会不会给山寨带来什么麻烦?

…………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半夜。

昏昏要睡之时,又被李黑的大闹得心烦,迷迷糊糊睡了两个时辰便天亮了。

…………

那贼人准时过来给李陌一换药。

大寒丫头准备好了吃食。

…………

李陌一觉伤口好了些,正打算拿着李黑交给他的令牌和名册,走访一下天狱门密探的据点。

农不丰的正妻———农李氏却在外头求见。

…………

李陌一对农李氏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当初若没有农李氏的鼎力支持,他也不可能将农不丰接到立陵城来。

眼下案情已经明朗。

复核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农不丰虽然没有害人,但也是从犯。

赵乐乐已经倒下,农不丰这通判的位置自然是保不住了。

…………

不过最坏的也就是个逐刑,发配到苦寒之地,了此余生。

农李氏小有家底,疏通关系,打发一下人脉,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李太平”的虽然没有得到晋升,但也得了大笔的金银,也算是立陵城的风头人物

———如果能够得到“李太平”的帮忙,说不定农不丰的判决还能够轻一些。

…………

…………

立陵城,李府长的主宅。

…………

大厅。

…………

李陌一刚在大厅坐下。

农李氏已经在丫鬟和下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妾身见过李大人…………”农李氏已然没有了通判夫人的傲气,变得低眉顺眼,妆容和穿着也都朴素了不少,看起来就像个小户即安的家中主母。

…………

“夫人无须如此,李某伤势未愈,有失远迎,夫人切莫见怪才是。”

农李氏见得李陌一非但没有倨傲无人,反是一如往常,心下也叹服得紧,连称不敢,客气了一番也就坐了下来。

…………

“夫人今番前来,所为何事?”李陌一心下急着要去视察密探的据点,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便主动问了起来。

农李氏笑着招了招手,身边的随从便捧着一个长条木匣走上前来。

“愚夫多得李大人救命,眼下虽然身陷牢狱,但对大人的恩情念念不忘,昨两日妾身前去探望之时,愚夫特意交代,一定要将此物献与大人,也算是我夫妇二人的一点小心意,还望大人不要嫌弃的好……………”

…………

李陌一一听是来送宝的,赶忙笑了笑,摆摆手说:“夫人不必如此的,案子已经到了尾声,农大人到了京都上堂作证之后,想必很快就能安然而返,李某也没做什么,当不得夫人的献宝……………”

农李氏似乎早已料到李大书吏会拒绝,当即接过那木匣,双手奉上,朝李大书吏说。

…………

“实不相瞒,为了愚夫的此事,妾身也是四处奔走,家底都快花光了,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是愚夫早先制作的一个物什,不值什么钱,但还算入眼,李大人对我农家恩同再造,就收下这份心意吧…………”

农李氏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那木匣。

李陌一放眼一看。

———赫然是一燧发突火炮。

上头雕刻着细致的闲云野鹤和松柏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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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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