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好被刘捕快一路拉着跑，到了坟地的时候，就见着捕快们已经麻利地把两口棺材给挖了出来。
此时，已经能闻到些腐坏的味道，叶好一下子捂住了鼻子。
“叶先生你来了，快帮我看看这两具尸体。”见他到了，陆秉明赶紧让人把叶先生推搡过来。任劳任怨的捕快们撬开棺材，两具女尸出现，身上都已经有了虫子。
“呕——”
叶好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差点儿没被恶心到吐。
一旁的孟月姣也皱眉不语。
她虽然是熟读各种律法和验尸文集，可是这也是头一回见真正的死尸。
陆秉明尽管嫌弃，可是他不想要让自己的这个疑惑变成一生的疙瘩，他现在就要解开它，如果不如他所想，那正好，如果真和他想得一样......那这件事情就更复杂了。
“大人，你要我看什么？”
叶好见他们正在把尸体搬上来，就很想现在就有一道惊雷把她劈回现代。
“你看一看，她们身上的鞭痕，是怎么交叠的。”
“什么？”叶好听不懂。
“孟月姣，使鞭的时候，是不是左右这样打？”陆秉明转头看向此地的用鞭小能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手。
孟月姣点点头：“一般来说是那样。”
毕竟，那样打的话，会比较顺手。
“我记得尸体上有很多交叠成‘十字’的鞭痕，很有可能就是左右交替鞭打时留下的。”陆秉明详细地向叶好讲明自己的疑惑，“我现在想要知道，用鞭的人，到底是先从左边打的，还是从右边打的。”
一听陆秉明的话，孟月姣便松开了环抱在胸前的手。
她明白陆秉明想要知道什么了。
“可，可这个怎么——”
“我来看。”孟月姣大步走到了两具尸体旁，“静娴，油纸伞。”
“来了。”静娴捂着鼻子，拿着伞走过去时，江洋立刻拦了下来。
“我来吧。太臭了，你离远一些。”江洋接过伞，走到孟月姣身边，撑开。
之前训话时，夫人跟他们说过一些简单的验尸常识，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帮助大人找到些线索。所以他知道，在太阳下撑开油纸伞，这么观察尸体的时候会看得比较清楚。
见江洋帮她撑好伞，刚好在伤口上落下了阴影，便于观察。孟月姣心想，自己总算是没浪费口水。
她仔细地看着两位姑娘身上，有十字出现的地方，努力分辨了一阵，终于从两处腐烂情况还不是特别严重的伤口上找到了答案。
就纹路来看，是第一鞭从左至右，叠在上面的第二鞭是从右至左。也就是说，凶手是个右撇子。
“是右撇子吗？”
“是。”孟月姣站起身，“凶手应该不是朱微。”
“叶好，把你的本子给我用一下。”陆秉明接过叶好的本子，往后翻了好几页，找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面色沉重地说：“第一个不是他，但第二个是他。”
“什么意思？”孟月姣没有参与到案件全程，现在为止了解到的细节大都是江洋这个话都将不明白的傻小子说出来的，当然，也有爱碎嘴的刘捕快提供的一些消息。
“首先，你刚才验过伤口，我们可以肯定，杀死瑶儿姑娘的人，是个右撇子。”陆秉明把手里的笔记本翻过来，让孟月姣可以看到上面写了什么，“这一点，叶好在第一遍验尸的时候，其实已经发现了。因为那时候的伤口比较容易辨别，叶先生也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成为关键，只是随手写了一下。”
可以看到，叶好在自己的笔记里画了一个“十字”，在一旁写了个“一深一浅”，打了个他们看不懂的符号，好似一个鱼钩，下面有个点，小小地写了个“右撇子”。
“额，这个我只是开了一下脑洞......”叶好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写下这三个字了。
依稀记得，当时她只是看着那两道伤痕，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挥鞭子的样子，又想了下左撇子怎么挥鞭，便想，这应该不是个左撇子的人。不过，她也不确定这个设定有没有用，就打了个“？”。
“叶先生，您真厉害。不愧是咱们这里唯一的仵作呀。”刘捕快露出真心的钦佩之情。
老杜还说他疯疯癫癫，说不定就叶先生活得最明白呢！
“额——是吗？呵呵......”叶好心虚地接受了这个夸奖，为了转移话题，赶紧提出自己的疑问，“大人，你为何想到要查这个事情？”
“因为我有印象，你在报告里提到过。刚才他们发现朱微是个左撇子......”陆秉明像是背负了什么大秘密一样，表情越发不自然起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要给我们打哑谜了。”孟月姣按耐不住了性子，“快给我讲明白！”
陆秉明沉默一阵，终于开口。
“花音姑娘是朱微所杀，他在杀她之前，故意撞了叶好先生，从他身上顺走了记录了瑶儿姑娘死状的本子，就是为了，确保他杀花音姑娘时用的手法能一模一样。”
“诶？”江洋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而孟月姣却跟上了这节奏。
“会来从叶先生身上找本子，就说明他可能不是上一案的凶手。”
真凶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杀人的呢？
“他从未去过瑶儿死去的现场，最初几天，我一直封锁消息，每一次验尸也都是带着叶好先生。”陆秉明看向刘捕快，“刘捕快，叶好先生有记笔记的这个习惯，街坊是知道的吧？”
“当然。”刘捕快和老百姓的关系是非常好，特别是一些大娘，所以没有他不知道的坊间传闻。“叶先生平日里卖药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坐在那里写东西。”
叶好傻笑。
好歹是个职业小说家，古代虽然没有键盘，但是他可停不下这码字的心啊。
“街坊知道，朱微也不可能不知道。他要想了解这个案子的细节，只能找叶先生。这就是为什么叶先生会遇见朱微。”
不过，叶先生确实没想太多，他根本就没把有人刻意撞了他一下这件事情当回事。
“真正确定朱微不是第一案凶手的，正是他拿走这本笔记的行为和他左撇子这一事实。”
如果朱微是个普通的右撇子，他不会这么担心细节。可是他是个左撇子。一直以来都知道，左右手在做很多事情上不一样。
“正因为他有这种敏感的心思，所以才想到要找到最完整的细节。他拿走本子后，按照上面所述的细节，以同样的手法，杀了完全无辜的花音姑娘。而他这么做，唯一的理由就是，要让我们以为他是杀了瑶儿姑娘的凶手，替真正的凶手顶罪！”
“天哪。”刘捕快听到这话，感觉浑身发冷，“大人，要是这样说，那岂不是真凶还没有落网？！”
“恐怕是。”陆秉明现在很是焦虑。
他已经误判两次了。
头一次把自己夫人送进了牢房。
第二次又把凶手的帮凶送走了。
再找凶手？怎么找？
“鞭子怎么会到他手里。你不是说他没去过案发现场？”
“他去过，只是没见到尸体而已。”陆秉明听到孟月姣的问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鞭子是尸体搬回来之后不见的，在此之前，尸体旁一直未曾离人。最初是吴妈妈和手下人，后来是我让捕快轮番守候，事情公开的时候，尸体已经秘密回了义庄，义庄我也派了人全天盯着。也就是说，朱微知道死讯时，他根本没有机会去看尸体。”
“可是，据他所说，他能替瑶儿杀人，这人一定有功夫，不过是偷偷进入义庄......”
“彩丝镇的义庄是以冰窖改的。出入口只有一个。”陆秉明简单解释了一下，他晓得孟月姣并不知道义庄的事情。因为这是镇子上这么多年第一个命案，她再怎么把衙门当家，再怎么熟读验尸宝典，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当时我发现鞭子不见，让人去搜了，一直没有结果。没想到，它会在第二案的凶手那里。”
现在，陆秉明已经搞明白了朱微的杀人方式，可是他不懂为什么朱微要这样做。除了包庇原凶手之外，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在场的捕快都窃窃私语，刘捕快知道大家都很忧心，便代表着问了：“那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继续查，还是......”
“我不知道。”陆秉明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他可是来这里当逍瑶闲散官员的啊，怎么会卷进这么复杂的事态？
“别恼了。我去追朱微。”孟月姣说着，就往回走。
“你追他干什么？他这人，我已经交给刺史的人了——”
“还没到他手里，就不是他的人。”孟月姣停下，看着陆秉明，“怎么，你要跟着我一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