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舟张了张唇，却没说出什么。
张成这人，其实不坏，除了有些好.色，倒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至于对容兮做的那件事，她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发什么疯了。
“小公子，救救我，救救我……”
张成伸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着，一声声泣血般的哀求，看得季云舟一阵难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狱卒在一旁冷眼旁观，瞟向季云舟道：“季公子可要好好记住他的样子啊，他的今天，说不定就是你的明天呢。”
季云舟却并未发怒，她脑中只是一直回响着他那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一下子明白了容兮为何说宁南歌那双眼睛是为自己挖的。
如此看来，容兮是要挖了所有看过他落难时的人的眼睛。
从地牢出来后，季云舟径直回了九皇子在西岚边城的府邸。
她也是这次醒来才知晓，她与落胭都被容兮带回了西岚边城，启临城。而季明武的尸体，容兮倒还有些人性，把他交给了梦川城中仅剩的一个兵卒。
季云舟将奇兵秘药中的内容全部默写下来交给了容兮，就和给韩襄子的一样，连一些注解都原原本本标注上去。
容兮细细看了一遍，唇角难得微微勾起弧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能多提一个要求吗？”季云舟定定看着他道。
容兮瞥了她一眼，眸中却似了然，淡淡开口道：“是为了那个张县令的儿子？”
季云舟道：“是。你那般折磨他，也该够了吧。”
容兮眼眸微眯，语气带着些危险的意味，道：“你要求我放了他？”
季云舟面无表情道：“不。我请你杀了他。”
容兮默了一会儿，突然轻笑一声，“好。如你所愿。”
季云舟收拾好了东西，已近掌灯时分，但还是立刻去了地牢接宁南歌出来。
进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几个狱卒抬着张成的尸体出来。季云舟拦住他们一问，原来像这种尸体都是扔到城郊荒山喂野兽的。
她摸了摸身上，却分文也无，只有俞成周送的那把红绡玉骨扇在袖中。紧紧捏着衣袖，片刻后还是将那把扇子给了几个狱卒，叫他们找块好地方，将张成好好葬了。
经过牢中的通道时，却听到一个人正在嘶哑着谩骂。却正是在骂她。
“季云舟！你好狠的心啊，成儿他毕竟也是自小与你们一处玩的啊，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要害死他！我的成儿啊……季云舟，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季云舟复杂地看着那牢中的人，苍老脏污的脸上，同样没有眼睛，他也不知道他正痛恨怒骂的人就在他对面。
那正是张成的父亲。
原来狱卒过来执行命令时，说出了是季云舟求了九殿下，张成才得一死。
季云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向前走去。这个牢中还有很多和他一样的人，而她现在，救不了他们。
宁南歌也听到了张县令的痛骂。他只是告诉季云舟，“不必理会他。我相信你，你有你的道理。”
两人出了地牢，便在启临城中找了家客栈住下了。
容兮答应过一双眼睛和一本奇兵秘药，便放了他们二人，自是说到做到。他还给了季云舟一些银两路上用，她自然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便尽数收下。
季云舟吩咐小二送了饭菜进房间，扶着宁南歌在桌子旁坐下了。
饭菜很简单。两个小菜，两碗清粥。其中一个白瓷盘里，一块块青嫩的青瓜，看去甚是可爱。
季云舟看着那盘青瓜，久久不语，眼眶微微有些红了起来。她脑中浮现出他们还在梦川时，在云里院，他说要做菜给她吃，他亲手种下的青瓜，此时怕早已结了果吧。可他，却再不能看见了。
“怎么了？”
宁南歌久久听不到动静，有些慌张地抬手，但手中抓到的，只是空气。
季云舟轻轻吸了口气，扯唇道：“没事啊。”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青瓜，放到他唇边，轻声道：“来，张嘴。”
宁南歌一怔，慢慢启唇，轻轻嚼着，却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有些异样。
季云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问道：“如何？不好吃吗？”
宁南歌只是摇头，“好吃。真好吃。”
他曾想为她种菜，亲手做给她，可还没来及做一次呢，便再也做不到了。
“来喝粥吧。”
季云舟拿了粥碗欲要喂他，宁南歌却抬手摸索着想要接过，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来什么呀，手放下！我就想喂你，不行吗？”季云舟却一把拍掉他的手，嗔道。
宁南歌呆呆地望着她，眼前虽是一片黑暗，可他却似乎回到了曾经那梨花纷落的亭子里，她总是喜欢喂他吃东西，喜欢抱他，还有，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