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景轩起身，轻拭小花之泪，然后将她拉到隔断之后，三折屏风，一桶温水，些许花瓣，香波烟煴，他亲手替她褪去一身溅血的外衫，温柔的说：“先洗洗吧，脏得跟个野猫似的……”
“你不问我在沈府经历了什么？”
“我只关心你为何认识景炀。”
鬼小花狠狠一颤，沉默许久，才开口道：“我不知道他叫万景炀，更不晓得他是你弟弟……”
万景轩将鬼小花抱入浴桶之中，轻声说：“那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鬼小花深陷回忆，缄默不言。
万景轩也不再追问，只静静的替她舀水沐浴，客房突然静得只剩下滴滴水声。
良久，小花终于瑟瑟开口，反问：“你知道万景炀最讨厌谁吗？”
“我。”听者脱口而答。
小花蹙眉闭眼，紧咬下唇，身子微微发颤。
“自幼，他娘便教他只要我万景轩会的，他也得会，只要我有的，他也得想办法有。二娘当上主母后，更视我这嫡长子为眼中钉，令景炀处处与我争抢，处处夺我所爱……”万景轩淡淡的说：“所以……你也是他派过来的，对吗？”
鬼小花拼命摇头，掩面哽咽：“小花不会替他杀人，更不可能替他杀你……所以从一开始，其实小花就别无选择，只有等死……”
万景轩突然捧起她的脸，对视道：“鬼小花！看着我，告诉我，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一滴泪落，小花黯然忆道：“几年前，小花曾背着父亲偷偷下过一次山，那是我第一次到钰城，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活人，那么多好吃好玩的……可是小花没钱，什么也买不了，只能在街上瞎逛。逛到最后，遇上几个摆摊射箭的，他们放了一个三层木架在路边，上面摆着十个陶器，有高有矮，有壶有罐。他们嚷嚷着三箭一银，谁能连中十壶，不仅不用给钱，反倒可以赏银百两！小花自幼习箭，心想这实在是容易，于是找他们讨来三箭，也连中三壶……”
“可是最后一箭你失手了，十个陶罐都摔成瓦片？”
“是，小花没想到那些人根本就是骗子，反被他们讹银百两。小花还不上，他们便强拉我说要去卖掉，小花急了，只好拾箭伤人，逃跑时只听身后不停人有嚷嚷‘杀人了，杀人了，快抓住她！’然后……小花就真的被抓进了大牢……当时我真的好怕再也见不到我爹，所以万景炀救我出来时，小花当场就给他跪下了。后来，他对我说反正杀一个是杀，杀几个也是杀，不如再帮他杀一个人，小花不肯，他便令人强喂我服下‘千日散’……”
“‘千日散’，又‘女儿殇’，相传是战国时期后宫内斗的密药，只对女子有效，服此毒者，三年无忧，但若坚持千日不解，便会周身断骨，经络全散，恶臭而亡……”万景轩愁容满面，切齿而语：“此毒早已失传，想不到竟被景炀找到，还用在你的身上……”
小花突然哭着笑了：“之前小花总侥幸去想兴许都是假的，可那日决定与你相守，我倒反希望此毒为真，那样便省得小花还要去想日后离了你，该怎样独活……”
“难怪你只愿与我相守一时，难道……”
“是，如果算日子，小花的确快要与爹爹团聚了……”
万景轩突然悬空捞起鬼小花，搂着她疯狂拥吻，从唇到耳，从眼到眉，似要把她头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记在唇下。
“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想着去陪一个死人……”他边吻，边诺：“你也休想去死，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解药！”
小花闭眼，任万景轩将之放在浴桶边的贵妃榻上，褪其中单，抚其冰肌，嗅其体香，并狠狠将之占为己有。
那一夜，似末日一般，二人疯狂相爱。
不远之外，沈府依旧水深火热，一批死士倒下，又一批死士冲上，沈博杀得莫名其妙，他猜到鬼小花可能已经逃走，却猜不透这延绵不绝的攻势到底意欲何为。
五更梆尽，八百死士，无一生还。万景轩倒终于将小花抱回床上，小花窝在他的臂腕里，昏昏欲睡。他却睡意全无，侧躺在小花身边，痴痴一直望着她的脸，柳叶弯眉，浓淡相宜，鼻梁挺直，却不失小巧，唇色粉润，嫩如鲜花，他忍不住又亲了一口这个完全不施粉黛，纯美如婴儿一般的女子，心中暗叹：若再死三千，便能换你一世相守，那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