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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仇恨与寂寞

他骑马在烈豪身侧,跃过众人直视这边双眼犹如修罗的伯中。

突然淡淡笑了,毫无惧意也毫无歉色,甚至带着一丝戏虐。

“你笑什么?”

伯中对他这个笑深恶痛绝,“你可知你一个外人,再厉害,也敌不过他父亲的命。”

“我是敌不过的,我这条贱命这辈子谁都敌不过。”

任伯竹竟然淡然处之。

他回身对着烈豪作揖,“当年我依仗着汝南王报了仇,本想隐退江南了此残生,可令尊并不放我走,我想了想不走就不走,与其一个人寂寞不如留在尔虞我诈中,看看这天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别把你的野心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伯中恨绝了他。

任伯竹笑着,“好吧,就算我也有些野心又如何,伯中你就没野心吗,这世上谁没有野心?”

“烈豪,别说废话,交不交换你说了算。”

烈豪咬着牙盯着父亲那残破不堪的身子,他当然想交换,人都是自私的,谁不想交换血亲,可父亲那眼神。“我换。”

任伯竹到毫无意外,两手摊开。

伯中拉起嘴角。

汝南王却大喊着,“不能交给他。”

他比烈豪更清楚任伯竹是什么样的人,这人心计了得手段非凡,对这个世界是厌恶是憎恨,与其说任伯竹野心之大不如说他更享受将世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

当一个人愤恨得到解脱之后,那种空虚会让人心里的魔不断长大,都说报仇雪恨之后的人畅快,其实不然,那种空虚磨合人性最基础的罪孽感会吞噬你,汝南王之所以了解任伯竹是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所以这种心理的空虚必须转嫁于另一样让他不断征服的东西。

这也就是为何当初任伯竹选择站汝南王一边的原因。而汝南王宁愿拿自己的命交换就是清楚地知道任伯竹的心计战术,是无人能敌的,烈豪再厉害,没有任伯竹,也是要九死一生的。

汝南王宁愿结束自己,也不想将大位寄托于无法掌控,他要让他的血脉坐上王位,也等同于他汝南王赢了。

如果伯中杀了任伯竹泄愤还好,谁都得不到他,可若伯中心软没杀他,那么任伯竹以后就是金家的助力,那烈豪必输无疑。

他这么多年都没参透任伯竹的心思,这人似乎跟谁都无所谓,只要展现自己的心计,玩弄世人得到空虚的释放便可心满意足,所以汝南王这一刻心惊的厉害,是烈豪所不能理解的。

任伯竹摊开手,从马上下来,慢慢的走过去,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两军对战,荒漠和夕阳连成一片,这个一身格格不入的男子一步一步走过来。

走的极慢,每一步都带着微笑,那微笑看的汝南王心中炸裂,“任伯中,你会杀了他的,他是灭你任家的仇人,你会杀了他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汝南王在说些什么,都以为他在这种气氛下已经错乱疯了。

包括烈豪,父亲在他心中一向是可以为大业牺牲掉所有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外人如此。虽然这个谋士很厉害,可如果没有汝南王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任伯竹笑着看汝南王,那笑容让汝南王心惊,突然大喊着,“烈豪,杀了他,杀了任伯竹。”

烈豪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叫你杀了他。”

没有人在意他说的话,只以为汝南王已经疯掉了,只有任伯竹笑着盯着他那惊恐的眼睛。

伯中皱眉看着这一切,手上力道加重,又给了汝南王刺了几刀,“磨蹭什么?快。”

烈豪当然没动手,任伯竹一直走,被金家人压到汝南王近前,低下头,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王爷。这种孤寂,这世上只有你和我能体会得到,主仆一场,若你还在乎你儿子,真该杀了我。”

“啊啊啊啊。”

汝南王大喊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愤怒冲破了极限,发了疯一下窜起来朝着任伯竹的脖子咬过去。

可他没想到,任伯竹动作之快抽过押解自己的小兵腰上的剑,在胸前一挥,穿透了汝南王的胸口,后者瞪着眼睛,鲜血从嘴里流出来。

“父亲。”

谁都不知道怎么了。

汝南王缓缓倒下,拼尽全力喊出一句,“杀了他。”

剩下的就是任伯竹跪倒在地上哈哈大笑,谁也不知他笑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然而下一秒烈豪眼中撕裂,挥剑冲过来,没有了牵制,汝南王的军队直接杀了过来,金家人也大喊着杀,两军阵前真正的拼了,战事惨烈让人心惊。

呐喊声盖住了任伯竹的大笑,他被金家人拖到后面绑着压在地上,伯中回头看了他一眼,便朝着前方杀了过去。

烈豪眼中碎裂模糊,他已经感知不到身处在哪,变身勇猛无比的战士,行尸走肉一样的挥着手里的剑。

满目苍遗的大地,仿佛只剩厮杀,怒吼,人们眼中只剩下血和泪。

放眼看到人群中的伯中,咬着牙大喊着冲过来,

长剑挥舞,伯中眼神如聚,两人在马上大打出手,剑与剑交汇,烈豪大喊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体会到痛了吧。我就要你亲眼看看亲自尝一尝至亲之人死在面前的苦楚。这算什么,不过死了一个,如果你满门在你面前毁灭是什么样子的。烈豪,你仁慈大义,你和崔阑玩那种你为我我为你的把戏,可我呢,我算是什么东西?任家被灭门你敢说你不知道?”

烈豪一瞬间恍惚,被伯中一剑砍在手臂上,刀口极深流出血来,他一剑横扫,直接刺透伯中的铠甲,血肉模糊。

“杀啊。”

战场上厮杀惨烈。

站在后方的蔓生像个局外人一样观战,末了回头看司庭,“很有趣对不对?”

“哪里有趣。”

“今天若不是你,结局不会这样,说到底你心里还是想着他。”

“无聊。”

司庭转过马头往后走,像这一切和他无关似的,蔓生很讨人厌的跟上去,“怎么不看了,两军正面冲突,势均力敌,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金家已经赢了。”

蔓生皱眉,“什么意思。何以见得?”

“如果汝南王不死,烈豪就还是烈豪,汝南王死了,烈豪眼里只剩仇恨。有时候仇恨会化作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你所向披靡,可这是两军对战,讲究的是张弛有度收放自如,进退不是凭你一股戾气便可。烈豪从了心,眼中只有仇恨,他现在不敌伯中,他输定了。”

“那汝南王一脉要倒了?”

蔓生兴奋地。

司庭回头去看战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战事惨烈,金家人又勇猛无比,本来不分伯仲,可烈豪不断追击伯中,来不及后方指挥,汝南王的军队疏忽阵型,很快便溃败下来,剩下一队人马死士冲在前面拉烈豪,都知道这时候再不跑就真的完了,至少要保留主将和主要军力。

可烈豪杀红了眼直冲到最前面,拉也拉不回来,但很快有两股势力分东西过来,司庭看出其中一队是繁星楼的人。另一队便不得而知,可看那队已经冲向了烈豪的方阵,想必是二皇子的人。

最后他们是强行拉走了烈豪,撤出了这片荒原大地,杨曦还要乘胜追击,楚风没让,而是回到伯中身边清点伤员,杨曦不明白,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将烈豪一网打尽。

楚风点着他,“切不可在战场逞一时之勇。”

既然三爷和二爷的人同时到达,说明世齐那边战局有变,最起码应该是打了个平,两方都能有时间过来支援了,可见事情之大,能让人暂时休战。

现在已经损伤很重,金家其他股势力还没汇合,怕也是受到游击打击,元气大伤,虽可追击,但保不齐那边二皇子有没有埋伏,被反咬。而且最关键的,楚风瞟着那边蔓生和三爷的救援队伍,“若中原这边金家也大亏,到最后是不是有人要坐收渔翁之利就不一定了。”

杨曦立马心惊,只觉得脊背发凉,自己这莽夫差一点害了金家,这战场上还真是瞬息万变,看着强势,也许下一秒没算计到就是万劫不复。太可怕了,他这脑子能排兵布阵,却参不透这人心的变化。

马上下去清点伤员收拾残局去了。

而任伯竹也被五花大绑赶上笼子车里拉回大本营。

慕容山河派来支援的是繁星楼的一批能人异士,装扮成江湖人的样子,只来了一小队,但是以一敌十不在话下,这些人都是楼里之前慕容山河可以拿来作暗杀任务的,在蔓生手下做事。

自然和蔓生都是熟悉的。

司庭在繁星楼下层当密探的时候也在他们中间呆过,不过为了隐藏身份,并不和这些人亲近,这些人也傲气的很,所以只是点头打个招呼的交情,自他作了楼主之后,更加生疏,那些人只听蔓生的。

司庭也乐得清闲,去那边查看凌雨辰的伤逝。只路过囚禁任伯竹的车子,停住脚步。因为车笼里的人一直盯着他看,司庭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有些恍惚,任伯竹在笼子里的情景像极了当初司庭伯中混在奴隶中被贩卖的情景,只是没有他现在这么坦然。

“看什么?”

“这位公子面熟的很。”

任伯竹一身残破狼狈,却面容淡然,似乎永远都是这幅样子。

“我看任公子却陌生的很。”

司庭骑着马快了几步,后面任伯竹却喊他,“你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可惜他已经死了,我当初还和那人说,早晚有一天他跟在伯中身边会后悔的,他不信,一意孤行,也不知他死的时候后没后悔。”

司庭回头看他,“这位公子想的有些多了,你说的那人后悔与否又和你何干?”

“我就是想问问他。”

“那任公子死了就可以去问了,问我这无端之人又有什么意义。”

说着骑马走了,只留任伯竹疑惑的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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