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琅趴在六角床上，见到唐华阳有些意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青阳长公主铁血强硬，许是受其母影响，江寒琅素来看不惯男子生的太过俊美，然而眼前之人眉目之间的一抹秀色，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厌恶。
她趴在绣枕上，凉凉道：“劳驾皇上亲临！”
唐华阳并不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撑起窗子，“畅音阁的戏子在唱戏，爱妃可听到了！”
江寒琅当然知道唐华阳何意，只觉心中一股浊气，面色有些不好。
看着江寒琅的面色，唐华阳心中涌起一阵恶意的快感，却也有些隐隐的怒意。
他继续道：“新月，果然美如新月，竟能让皇兄连平阳郡主都不放在心上，若是当年皇兄与爱妃成亲，或许今日这皇位还是他的。”
江寒琅闻言默然，不做言语。
唐华阳见不得江寒琅为他人伤情的这副模样，恶狠狠道：“你可知皇兄为了救新月送了一半的亲卫的性命，更是不顾自身安危，亲自潜回京城！”
唐华阳忽地转身，展颜一笑：“爱妃喜欢戏折子，不知可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向沟渠！”
江寒琅素来要强，唐华白当年拒不成婚，本就是她心中的隐伤，此刻闻言顿觉面上无光。
只得强硬道：“难怪我从未听说过先帝的五皇子，皇上心思都放在这些旁人家事上，于正事上不上心，品行不出众，难得先帝青眼也是应该的！”
唐华阳本来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自己早就不在意这些事了，可却怒意更盛。
“爱妃怕是还不知道，当年青阳长公主谋反一案，虽是父皇和江琦南下的手，可最关键的证据却是皇兄送上去的！”
江寒琅浑身冰凉，愣在当场，唐华阳靠到江寒琅眼前：“青阳长公主到底有没有与邻国勾结，爱妃怕是最清楚！废太子这通敌的证据从何而来，陈国大将军的金玉章岂是这么容易得到的！”
这话说完，唐华阳未看江寒琅一眼，拂袖离去，临走到门口，微微转头道：“靑阳长公主出事的时候，爱妃怕是还被囚在丞相府里，可怜长公主晚节不保，废太子曾立证长公主与陈国大将军之间的淫秽之事！”
话到这儿，唐华阳才觉得诉尽了多年来的委屈。
当真丝毫没有留恋离开了咸福宫。
江寒琅只觉得身上失了力气，四肢百骸都透着寒凉，她心知肚明，唐华阳今日所说句句属实，她辩无可辩。
昔日所有幻想皆在今日如秦楼梦醉，化作幻影，三年来所有的希冀皆堙没于此，是自己枉送了母亲的性命。
是夜，咸福宫大火。
艳红的火光冲亮了西苑半边天空，沿着天际一路照亮了御书房。
唐华阳正在批折子。
门外的小侍慌忙来禀，熙水知道江寒琅在唐华阳心中的地位，丝毫不敢怠慢。
朱红色的墨水滴在折子上，迅速向四周晕染开来，唐华阳楞在当场。
刚刚他还想着，今后当如何面对江寒琅。
许是说一句，“你既已知道唐华白的所作所为，便歇了心思留在朕的身边。”
又或是，“你以前若是记不起朕便算了，从今以后你心里只能有朕一人。”
多年恨意未平，江寒琅便要这样去了，徒留他一人在这世上。
一如许多年前，她徒留一句她要嫁予旁人，便再也未出现过。
思及此，唐华阳将手中的笔掷到笔洗中，溅起了小朵水花，飞身出了御书房。
唐华阳到咸福宫时，本就荒凉的咸福宫，摇摇欲坠，唐华阳甚至能闻道随着夜风而来的腐朽的燃木气味。
昔日坚固的木桩，此时仿佛唐华阳一伸手就能化为灰烬。
萧瑟的夜风仿佛从唐华阳胸中穿过，唐华阳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透着寒气。
一把夺过旁边小侍手中的木桶，将水草草淋在身上，双目赤红，冲进了大火中。
“皇……”熙水在身后，还未来得及抓住唐华阳一片衣角。
唐华阳仿佛看的见热气的流动，明黄的火焰倒映在唐华阳猩红的双眸中，在这个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四下满是坍塌的声音，唐华阳好容易冲到了内殿，却见四下无人。
“江寒琅……”
“咳咳……”
唐华阳的声音被烟熏的有些嘶哑，眼角不住的泛酸，却始终没有江寒琅的身影。
唐华阳的心脏被紧紧撅住，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退出内殿。
一出殿门，却只见江寒琅身上披着薄毯，绣眉紧皱，神情奇怪的看着他。
唐华阳一时间如释重负，却极力掩藏起眉宇间的喜色和脸上的轻松神色。
“青阳姑母铁血一生，怎么生出你这般没有骨气的女儿，竟这般轻易地放弃自身！”
唐华阳言语间满是不屑，却极力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江寒琅，见她额角微有汗湿，脸色惨白，想是刚刚吓到了，身上并无血迹，应是没有外伤。
唐华阳放下大半心。
“咳咳……”
夜晚的风有些冷，唐华阳有些瑟缩，轻咳出声。
水珠顺着唐华阳的姣好的下巴，滴落在他的锁骨窝中。被水淋过后的唐华阳，在皎洁的月光下，皮肤愈发白皙。
江寒琅一时间有些移不开眼睛，只是呆呆的看着唐华阳。
唐华阳被江寒琅盯的有些脸红，语气也弱了几分。
“本以为你多有骨气呢，居然还玩起了寻死觅活这一套！”
江寒琅听到这话，暗骂自己怕是迷了心智。
江寒琅上前一步，低声道：“并非是我要自戕，有人害我！”
唐华阳听到这话心中一惊，可面色不变，“朕不想听你诡辩，嫔妃自戕是大罪，江宝林自今日起禁足文思殿！”
话毕，唐华阳冲熙水使了个眼色，熙水会意，亲自上前。
“文思殿路远，奴才送娘娘！”
唐华阳盯着江寒琅纤瘦的背景，鼻尖仿佛还有江寒琅身上淡淡地皂香气。
疏不料江寒琅突然间回头，唐华阳还不及移开眼神，却听江寒琅道：“多谢皇上今日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