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帝姬无敌 >帝姬无敌

三日后,天空飘起了雪花,冬日瞬间降临。

市集也渐渐冷清起来,一辆马车驶过无人的街头,停靠在一间大宅院门口。

帘子掀起,从车内施施然走下两个华衣锦服的男子,容貌气质间竟有几分相似。

前面的公子披着红色斗篷,并没有戴任何饰物,就像一团火焰般跳跃着。

他身后跟着一个头戴着顶紫缎珍珠顶冠,外面套着白缎子披风的美男子,面如冠玉,甚至比女人还要美丽三分,面色却笼罩着淡淡阴云,神情黯然。

两位公子身后,紧接着有八个强壮有力的大汉跟了过来。

他们并没有坐马车,但是没人看清他们怎么随了过来。

看门人并没有拦阻他们,只因他认得前面的公子是苏红英,却不知后面的男子是谁?

苏红英是主子的贵客,他带来的人自然也不能过问。

他只有瞪大眼睛看着那个男子,毕竟,除了上官凤瑾之外,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男子。

当然,那八名大汉他更不敢过问,因为,他们的拳头握起来,比他的脑袋还要大。

当质子走进这间院子,看到池中有个小小的六角亭,亭子高处已经积满了白雪。

苏红英却指着那里道:“大哥,你在亭子里面等一会儿,我先通报一声,去去就来。”

质子点点头,心中不知是何感受。

此番前来,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心中并不抱任何希望,这一等不知要有多长时间?

他必须见到那封密函,就是把他绑起来,囚禁些日子,动用私刑……他也必须见到那封密函。

不过身后这八个保镖都非池中之物,足以安全将他带离此处。

谁知竟让他在冷风中等候消息,这种伎俩实在微不足道。

只见八个男子围成一圈,挡着风雪严寒,质子站在其间。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苏红英微笑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倒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那八个男子仿佛雪人一般,一动不动,质子也冻得直打哆嗦。

苏红英笑着道:“大哥,我差点忘了你在这里等着,上官庄主请你进去。”

当质子随苏红英进入屋内,见里面布置得富丽堂皇,看来就像是个用玉织锦绣堆成的世界。

一眼就看到一张十人的桌子放在屋中。

如今,他们见面的地方既不是书房,也不是客堂,倒像是饭堂。质子不由一怔,毕竟,没有人会善待一个曾经对自己夫人意图不轨的男人,可是桌上摆了四双筷子,甚至还沏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茶。

那八名汉子也一同进入屋里,他们站在质子身后,依旧一动也不动。

苏红英大大方方地坐在桌前,自斟自饮起来。

他转过头,指着凳子道:“大哥,你也来坐。”

质子摇头,忽然,旁边的侧面被人打开来。

只见,上官凤瑾不急不徐地走了进来,唇边带着笑容,就和质子第一次看到他时完全一样。看来是那么温文尔雅,眉宇间却又带着三分傲气,这种面容在女人眼里必然是充满无穷魅力的。

但质子知道,这种表情,其实就是一种可怕的面具。

虽然他也懂得伪装自己,那不过在厌恶之人面前的假面具。

就像每个妓/女都懂得用怎样的笑容,来讨好自己的客人一般。

而上官凤瑾并不同,他本就不是那种以色事人的男子,他实在强大得令人惧怕。

想到这些,质子的目光看来竟似有些嫉妒。

上官凤瑾已走到桌边,走在他对面,忽然伸手道:“请坐!”

他的口气很平常,就像看到最寻常的人一般。

质子缓缓坐了下来,他坐得非常别扭。毕竟,他以为上官凤瑾见到他后,决定会勃然大怒,大发雷霆。就算不会如此,也决不会有好脸色给他看,谁知却出乎意料,所以他上座的时候,腼腆得简直有点像是个刚出阁的女子。

上官凤瑾接着道:“喝茶?喝酒?”

质子摇了摇头,他已看到架子前面摆着几坛美酒,只是这酒他不敢喝。

他从不轻易喝别人的酒,其一,怕喝酒误事,其二,怕酒中有毒。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上官凤瑾道:“那么,我叫人上菜?”

苏红英道:“好极了,你这里的厨子比御膳房的还好,不过珞熙人呢?她来不来?”

上官凤瑾道:“小女人也和大男人一样是要吃饭的,何况我请来了客人,她当然要过来。”

苏红英道:“莫非她在厨房偷学手艺?”

上官凤瑾道:“她如今有了身孕,当然要学几样拿手好菜,也好有个母亲的模样。”

苏红英道:“很好,很好。”

苏红英与上官凤瑾有说有笑,质子却有点坐不住了,可是等了很久,酒菜居然都没有送来。

既然是请人来吃饭的,就应有饭菜摆在桌子上,可是为什么酒饭迟迟没有送上来?

上官凤瑾道:“大家先喝茶,不要急。”

质子端起了杯子,凝视着上官凤瑾,放在嘴边假装抿了一口,依然默不作声,质子坐着的时候,别人通常都只能站着,他不喜欢别人与他平起平坐。

这八个人就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就像八尊木雕。

忽然有人在门口呼道:“你们这八个大男人别像木头一样,快些让开,要上菜了。”

八名壮汉被这女子一呵斥,不由自主闪出一条路来。

质子抬眼一看,就看见一个人掀起珠帘走进来,正是珞熙,不过短短的三天时间,她脸上虽不施脂粉,肤色已恢复了红润,脸颊像是珍珠般光滑圆润,她嫣然一笑,瞧都不瞧质子一眼,兴高采烈地坐在上官凤瑾身旁,仿佛看到普通的陌生人一般。

下人们陆续把饭菜送了进来,摆了满满一桌。

有云片烧鸭子、三鲜豆腐、攒丝锅烧鸡、珍珠丸子、鹿茸熊掌、燕窝鸭条、什锦玉兰片、肚片溜海参一品、京味酱鸭子、海菜炒茭白、下酒菜几样,还有野驴肺片汤一品、蜂糕一品……

这桌饭菜完全可以媲美皇宫的饮食,食客才仅有四个人而已。

质子一动不动的坐在那,用眼睛斜睨着他们,他向来看人看得非常仔细,看着眼前幸福的二人,现在他心里是何滋味呢?虽然他从中作梗,令他们夫妻难以团聚,如今,他们却完全无动于衷。

一般的女子本该把送上桌的酒菜都已经砸光了,而不是和仇人坐在一起安然吃饭。

他们究竟想把他怎样?他心里已出现七八种猜测。

看着满桌酒菜,他浑却身都不自在起来,他相信这并不是用来款待他的饭菜。

珞熙忽然道:“我们不过才四个人,这里的饭菜会不会浪费了?”

上官凤瑾道:“我不清楚,只不过我知道你……肚里的孩子饿得很。”

珞熙道:“不错,我这三天胃口奇好,几乎能吃下一头牛。”

苏红英忍不住笑了起来,忽然道:“既然如此,我想珞熙一定饿坏了,动筷子吧。”

质子低下头,见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一副碗筷,没有任何差别,而苏红英最先拿起碗筷,夹起了面前的牛肉串,上官凤瑾把每道菜都夹了一些,放入珞熙的碗里。

既然大家都是如此,他也小心翼翼地夹起了饭菜,都是别人夹过的地方,缓缓送入口中,却食之索然无味。苏红英与上官凤瑾都在喝酒,唯独他与珞熙不沾一口。

这情景,若不是他心中有事,真以为自己是来赴宴。

待众人酒足饭饱之后,饭菜果然剩了很多,质子只是勉强吃了几口而已。

他等待着上官凤瑾的摊牌,但是他们依然只字未提。

这又是一场耐性的较量,在这里他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质子沉默了很久,显然已经沉不住气,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多谢诸位的款待,不过我不明白一件事情,既然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上官庄主叫我过来,大概不是吃顿简单的饭菜而已。”

上官凤瑾看着他并未开口,珞熙却道:“原来质子认为饭菜简单了些,要不要我吩咐厨房再准备些过来?上官府也有自己的待客之道,招待客人从不小气的。”

质子知她故意在找茬,只好摆手道:“饭菜很不简单?只怕两位还有些事情要说。”

珞熙道:“不错,我是有些话要说。”

质子道:“请讲。”

珞熙道:“我想,你已知道密函现在在我的手里。”

质子道:“不错,不过你是否要把此物还给我,我却并不知道。”

珞熙道:“这是你母亲留下来的遗物,我自然不该留着,应该把它物归原主才是。”

质子眼睛里忽然充满希望:“莫非公主想还给我。”

珞熙淡淡道:“你错了。”

质子道:“什么意思?”

珞熙道:“我已经决定把密函交给苏红英,不要忘记了,他也是你母亲的儿子。”

质子沉默着,仿佛在咀嚼着珞熙这两句话,又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公主难道想告诉我,让我死心,不要再对过去耿耿于怀,所以才把密函给了苏红英。”

珞熙道:“是这个意思!”

质子嘴角的肌肉突然抽紧,顿了顿道:“我报仇的事情,是我自己的事,而我自己的事情,一向都由我去做,不希望别人干预。”

珞熙道:“那的确是你自己的事情。”

质子道:“就算你忌恨我,想要报复我,但是,只要把密函交还给我,你想怎样都可以。”

他已做好玉石俱焚的打算,他从东临国而来,跋涉千里,受尽屈辱,并不是为了一场空!

他假装沉溺酒色,几年来忍辱负重,也只不过是为了报仇而已!如今,他付出那么多,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就是豁出命来,他也要报仇雪恨。

珞熙却道:“不是我想怎样,而是你想怎样。”

质子道:“我想怎样?”

珞熙道:“你以为自己悲惨的命运是别人造成的?所以你就拼命的报复别人?!”

质子道:“不错,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珞熙道:“那么我问你,你活得是否快乐?”

质子紧紧抿着嘴,没有说话,他如何能快乐,他的脑中充满了各种复仇的念头。这些念头折磨得他快要疯狂,他甚至觉得只要复仇就好,之后什么都可以不管,什么都可以不顾。

珞熙霍然转过身,看着质子道:“就算你有了密函,推翻了别人,你就很快乐么?”

质子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我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因为复仇,所以我才活着。”

珞熙道:“你现在渴不渴?”

质子道:“不渴。”

珞熙道:“饿不饿?”

质子道:“不饿。”

珞熙道:“冷不冷?”

质子道:“不冷。”

珞熙缓缓道:“没错,你渴了就有水喝,饿了就有饭吃,冷了就有衣服穿,而且这些都不差。”她的目光凝视着质子,接着道:“你可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人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

质子不语,这些他当然知道,在来夏玑国的路上,遭遇了旱灾,他看到饿殍遍野。

也曾经看到了许多场惨不忍睹的战争,鲜血,尸体,如今依然历历在目。

珞熙瞪着质子,厉声问道:“你生来什么都有,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质子怔了怔,垂首道:“我什么都有么?什么都有……”

珞熙道:“没错,你什么都有,可是……你就是没有良心。”

质子道:“我没有良心?”

珞熙道:“你的母亲生养了你,希望你过得快乐,耗费的心血更大,你又为她做过什么?就连她死了,也无法陪伴在她身旁,尽一点儿孝道,你这个人一点儿也不懂得什么叫做恩情。”

质子头垂得更低,哪个父母不盼望儿女幸福,母亲曾经也是这么训斥他的。

珞熙道:“你只知道要报仇,那太子也是你的兄弟,虽然太后对不起你,但你也不能残害自己的兄弟手足,否则怎么对得起你的父皇,又怎么对得起老天?”

质子紧握着双拳,掌心里已不禁沁出了冷汗。

珞熙走过来,正视着他,她的表情充满正气,美丽的眼眸里,带着说不出的怜悯。

她怜悯他的愚昧,同情他的无知。

质子的咽喉忽然堵塞,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他看到珞熙,眼前仿佛看到母亲的身影,立刻就觉得有一股新鲜的热血自胸膛中涌起,涌上了自己的咽喉,心中有种酸酸的感觉。

珞熙说的话虽简单,其中却包含着人生的道德伦常,以及最高深的哲理。

质子本不是个生性恶毒之人,他也饱览诗书,读过圣贤之论。

他在少年时代,如何不是嫉恶如仇?如何不是正直洒脱?

质子忽然发现他不该小瞧了这个女子,虽然她有时显得稚气未脱,但思想之尖锐,头脑之清楚,几乎连老谋深算的女帝也不能及,虽然在鬼蜮伎俩方面懂得并不多,却很有智慧。

珞熙接着道:“人出生以来,就是为了要开心地活着,为了父母而尽孝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如果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报仇雪恨,令众人都活得不开心,那么他和禽兽活得有什么区别?”

质子满头大汗涔涔而落,垂首道:“或许是我错了,我……我错了么?”

他忽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募地抬起头道:“你说的对,手足不能相残,我可以不报复太子,但是……只有,太后此人不能轻饶。”

珞熙轻轻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苏红英会把密函交还给你的。”

质子道:“你说什么?”

珞熙道:“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你不给复仇冲昏了头脑,自然会把密函还给你。”

质子不可置信道:“你居然肯这么做?为什么?”

珞熙沉默了很久,才叹息着道:“因为,你也是个可怜人。”

难道她就这样放过他,这个女子竟然会既往不咎,质子虽然听见珞熙说出这番话,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怀疑地看着她,心中产生无限感激之意,谁知才过了一会儿,苍白的脸突然发红,呼吸渐渐急促,手心里的汗水刚干,额头的冷汗已滚滚而落。

苏红英发现他脸上这种奇异的变化,大声道:“大哥,你怎么了?”

质子双手紧握,还是忍不住在发抖。

他忽然捂着嘴似乎想吐,但是肚子非常不适,偏偏他的头也晕了起来,他忍不住道:“这……这饭菜里面……究竟放了什么?”

珞熙面无表情道:“这饭菜里面,我放了些雪山秘药,算是答谢你在船上对我的所作所为。”

质子咬牙道:“什么……药?”

珞熙眨着眼道:“放心,只会令你上吐下泻,头晕眼花,死不了人的。”

“你……你……”质子的脸色越来越差,他腹中的声音如鞭炮连响,胃中犹如翻江倒海般,令他痛苦不堪,偏偏头晕眼花,辨不清东南西北,八名大汉跳了起来,有人把他扛在肩头,却不知道如何是好,苏红英对众人道:“茅房我知道,大家跟我来。”

于是,一群人在红衣少年的带领之下,浩浩荡荡冲着茅房方向跑去。

珞熙拍手道:“苏红英快些跑,免得豆沙包子漏了馅!”

苏红英捂着鼻子道:“大概,已经露馅了。”

珞熙捂着嘴笑了很长时间,笑得几乎要抽筋,回头却看到上官凤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忽然惊呼道:“糟糕,我忘记你还有话要说。”

毕竟,男人与男人之间也有自己的解决方式。

上官凤瑾叹了口气,摇头道:“我现在已无话可说了。”

珞熙道:“为何?”

上官凤瑾道:“本来我很生气,现在我甚至有些同情他了,就算他是罪有应得,但是,士可杀,不可辱……”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抿住了嘴唇。因为他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尤其是不会说令老婆不满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你究竟在哪里下了药?我为何不知道。”

珞熙道:“所有的饭菜里都有下药。”

上官凤瑾虽然心里吃惊,依然面不改色道:“既然大家都吃了,我们为何会安然无恙?”

珞熙道:“质子那人处处小心谨慎,所以我把解药放在酒壶里,茶壶里,谁让他不肯喝。”她的声音非常好听,笑得更好看,可是有种道理,上官凤瑾已明白了,得罪了一个女人,比得罪十个小人还要惨得多。

珞熙自然不知道他心里面想什么,笑道:“下面我们怎么办?”

上官凤瑾道:“等他出来,把密函交给他。”

珞熙躺在他的肩头,笑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如今我姐姐那里怎么样了?”

上官凤瑾道:“不好!非常不好!”

冷宫,清风阁。

门上挂着铁锁,窗外有月,圆月有光。

冰冷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头发洒落满地,她已从金色的皇袍中解脱了出来,全身仿佛泛着绿色的白玉,惨淡黯然,眼睛里却时刻充满着怨恨。

珞熙站在门口,一直在看着她,眼里带着一种非常怜悯的表情。

不论谁被别人怜悯的,心里一定不会觉得好受,女帝也是如此。

她宁愿让天下人都看见她此刻的惨状和痛苦,却唯独不愿让这个人看见。

于是,当她坐起身时,立刻恢复了高傲的气质,不但冷漠,而且冷酷,不但冷酷而且冷淡。

就像见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子,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可是,她已落魄到了极处,屋子里只剩下一盏烛灯,散发着暗淡的灯光,照着女帝发亮的眼睛。

她忽然抬起头,用这双发亮的眼睛,笔直地瞪着珞熙。

女帝忽然道:“你来了。”

珞熙道:“我来了。”

女帝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珞熙道:“我想你也知道。”

女帝目光渐渐闪烁起来,她凝视着珞熙的眼睛,过了很久,才缓缓道:“莫非你想告诉我,我得到的,你得不到。可是我得不到的,你却得到了,对不对?”

珞熙道:“那是你自己这么想的,我并没有这么想。”

女帝道:“那么,你跑来做什么?想看看我的现状么?想要落井下石么?”

珞熙轻轻叹息道:“我的确想来看看你的,却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女帝道:“如今你已看到我了,是不是很失望?因为我还很好,很好!”

珞熙沉默不语,对面的女子哪里也看不出很好的模样,她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如今连个照料她饮食起居的人也没有,而她的三餐,大概连最普通宫女也不如,这就是冷宫的悲哀之处。

女帝忽然道:“三年了。”

珞熙也道:“三年了。”

三年的时光,究竟是长是短?闭上眼睛,仿佛就在昨天。

女帝忽然笑了笑,珞熙已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也已出现了,笑容中带着种尖针般的讥诮,冷冷道:“你这三年的日子大概很不好过,因为你每天都被恶梦缠绕,那个毁了你的男人,大概会毁了你一生,女人若是被道德束缚住,一旦失去了贞节,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她的夫君也会耿耿于怀的。”

珞熙抿着嘴唇道:“你呢?这三年难道过得很好?”

女帝缓缓道:“我过得很好!非常好,当了皇帝,有无数的面首,所以我这三年已经值得了。”她又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难过,她淡淡地接道:“人活着非常短暂,最欢愉的日子就是那么几年,而我已经渡过最美好的时光,我活得非常值得,就是死了也值得。”

珞熙依然抿着嘴唇,女帝这番话,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愚昧心态?还是为了刺激到她?

显然,她已从高处摔了下来,摔得面目全非,可是她摔断了几根肋骨,依然还挺着胸膛。

珞熙自然看出她在强撑着,忍不住道:“姐姐你……”

女帝却笑道:“此刻,你还想同情我么,想看我的笑话么?”

她脸上就像带着一个笑眯眯的面具,只可惜她是女人,不是女神。她的笑容只不过是故意装出来给别人看的,她风光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她不过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罢了。

珞熙沉默很久,忽然道:“你还是一点儿也没变。”

女帝道:“不错,我不需要改变,而你却需要改变。”

珞熙道:“我需要改变?”

女帝冷笑道:“没错,你实在太单纯了,太不了解男人。”

珞熙道:“还有呢?”

女帝沉吟道:“男人最害怕女人给他脸上抹黑,就算他对你如何好,不过是觊觎你的美貌而已,对于失去贞节的女子,他们不过是玩玩罢了,从不会当真的!”她忽然又冷笑,大声道:“不要认为上官凤瑾与众不同,他也和其他男人一样,玩玩而已。”

珞熙道:“上官凤瑾很骄傲,他的确和其他男人没什么不同。”

女帝嘴角仿佛也露出一丝笑意道:“所以,他绝不会真心待你!”

珞熙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道:“是么?”

女帝又道:“没错。”

珞熙忽然咬紧了牙齿,双拳握紧,头也垂了下来,这在女帝眼里非常有趣,就像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猫,依然吓到了外面的老鼠一般。

珞熙忽然抬起头,冷冷地盯着她道:“我想,若是没有你的这番话,我并不知道他的心思。”

烛光渐渐黯淡了,只剩下月光透了进来。

淡淡的月光,正照在珞熙脸上,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女帝并没有弄懂珞熙的意思,她的眼睛里发着光,缓缓道:“你的确应该听我的话,不要被上官凤瑾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他在折磨你,他会抛弃你,他会令你痛不欲生!”

她口里这么说着,自己心里何尝不是痛不欲生,不过,若是她得不到的,更不能让别人得到。

珞熙眯起眼睛,一字字道:“是么?”

说完了这两个字,她就移开了目光,显然已准备结束这次谈话。她背后的篮子里放着食物,是她特意为女帝准备的,女帝显然不会接受她的好意,此刻,她看来比任何人都有“骨气”。

珞熙向后退道:“天色已晚,我要走了,姐姐珍重。”

女帝却似乎不肯结束谈话,又接着道:“你要走么?我还有许多话要说……”

珞熙没有看她,她的目光依然看着窗外,心绪似乎也飘了出去,

女帝大声道:“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妻子的污点,不能容忍她失去贞节,上官凤瑾也一样!”

她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大,回声绕梁不绝,仿佛一枚钉子,随时要钉入别人的心脏中去。

珞熙终于冷冷地问了句:“你说完了么?”

“怎么了?你不高兴了?你可知道忠言逆耳?”女帝得意地向前走了几步,斜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珞熙,目光向下一斜,落在珞熙身后的篮子上面,道:“莫非你带东西给我?”

珞熙道:“正是。”

女帝嫣然笑道:“可是我并不需要,你看,我现在好得很。”

珞熙已把篮子放在地上,冷冷地看着她,缓缓道:“我本来想送东西给你,但是,我忽然间改变主意了,我想要告诉你一桩事情,当然,还有一个秘密。”

女帝不以为然道:“你准备告诉我什么秘密?”

珞熙缓缓道:“这个秘密,我本不想告诉任何人的。”

女帝道:“那么,现在你为什么想要告诉我?”

珞熙看着女帝,看着她昂首挺胸的模样,看着她那目中无人的眼神,缓缓道:“现在我告诉你,只因为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让我不得不说。”

女帝依然笑道:“什么事情?”

珞熙笑了笑,淡淡道:“你不是人,根本就不是,甚至连猪狗都不如。”

女帝脸色顿时一变,笑容僵硬,她从不知道珞熙也会骂人。

珞熙上前几步道:“姐姐,我没有失身给别人,我这一生中只有一个男人,他就是上官凤瑾。”

女帝的脸色彻底变了,她低声道:“你说……你说什么……”

珞熙把手放在自己腹部,眼睛里带着种无法形容的怜悯,缓缓道:“他很疼爱我,我想你根本就猜不出他如何喜欢我,我第一个男人是他,他第一个女人是我,而且,我已有了他的骨肉。

女帝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扑到门前,不可置信道:“你们……你们……不会的,不会的。”

珞熙眼睛里的光芒更锐利,沉声道:“姐姐,不知道你信不信命,不管你怎么害我,该是我的,依然还是我的,所以说,你拥有的,我没有办法得到,我得到的,你也无法拥有。”

语落,她转身离开了这里,没有回头,因为她已经知道女帝已快要癫狂。

忽然,一滴晶莹的泪珠已从她的眼角慢慢地流了下来,此刻她如何不难过,姐妹之情荡然无存。

身后依然回荡着那句话:“不会的,不会的……”

珞熙悄悄地擦干眼睛,走出冷宫时,回头看了佛堂一眼,弥勒菩萨的雕像塑在门前,珞熙心里只希望自己也能像这位胖菩萨一样,大肚能容,笑口常开,能远离世上所有的悲伤和痛苦。

可是,人与人之间,为什么总是要彼此伤害?为何纷争不断?为何欺骗不止呢?

十二月,四位王爷并没有执政,帝王的人选依然待定。

而每一场皇位之争都是伴随着血腥与阴谋。

不论最终选出哪个傀儡皇帝,经过这场政斗之后,已削弱了彼此的势力。

最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四位王爷心狠手辣,绝不会留下任何能与自己争夺皇位的人,当然,珞熙也不能幸免。

在这种情形之下,她只有逃离东临国。

城门已派兵把守,不准世族男女随意出城,珞熙换了男装,与上官凤瑾等人一起走到了城门口,苏红英的马车三天前已停在了城外,等待他们前来。

走到城门前,竟然有一群女人堵在门口,珞熙定睛一看,正是她从青楼救出的女子们,罗老大的身影也一同在内,这群女人聒噪喧闹,扰得士兵们不得安宁,放行的速度自然快出许多。

看着珞熙走出门口,罗老大冲她挤了挤眼睛。

珞熙不由感慨万千,这女人实在是命大,她身上的护身镜时刻挂在身前,前后皆有,保了她两次性命。没想到,罗老大诈死的本事竟然如此有用,早知如此,她也应该学上一学。

城外山林寂静,天空雪花漫舞。

出城后,他们并没有选择官道,而是沿着蜿蜒的小路,不断前行。

她与上官凤瑾坐在马车内,苏红英在外赶着马车,他穿着红色棉衣,脚踩黑底皮靴,依然是我行我素的模样,丝毫不像是发达了的贵族公子,倒更像是个年轻有为的管家。

玲珑与小武驾着另一辆马车,跟随在他们的马车之后。

路途颠簸,珞熙软绵绵地躺在上官凤瑾身上,丝毫不想动弹。

上官凤瑾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低声道:“身体不舒服么?”

珞熙摇了摇头道:“我很好。”

上官凤瑾道:“你闭着眼睛,在想什么?”

珞熙并没有立刻回答上官凤瑾,对这句简单的话语,她似乎想了很久,忽然,她叹了口气道:“我本该想许多事,比如姐姐的情形,质子现在如何,还有那个女公子、罗老大、楚逸容……甚至于岳芙蓉……但是现在,我却什么也没有想。”

上官凤瑾叹了口气,他只有叹气,缓缓道:“莫非,你累了?”

珞熙摇头道:“我不累,只是不愿意去想。”

上官凤瑾道:“那么想想我们的孩子如何?猜一猜是男孩还是女孩?”

珞熙嫣然一笑,忽然心中觉得很幸福,轻轻接道:“你希望呢?”

上官凤瑾眼中充满着无法描叙的情意,就像是千万根柔丝缠绕着珞熙,笑道:“我当然希望是个儿子,不过女儿也好,女儿是熙儿贴心的小棉袄。”

珞熙笑道:“看不出来你竟然是个重男轻女之人?”

上官凤瑾低头吻住珞熙的嘴唇,半晌,他柔声道:“只要你肯给我生孩子,我已心满意足,如何会重男轻女,不过,我希望能生上十个孩子,这样才十全十美。”

珞熙脸色一变道:“你……生孩子可是很疼的,而且我不是母猪?”

上官凤瑾摸着她的脸颊道:“我也害怕你会疼,但是我如何又能不碰你呢?”

珞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自从她有了身孕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行男女之事了。

她又如何不想,可是她害怕伤了孩子,不由自主地抚摸着腹部,两个月的小腹却丝毫不见隆起。

上官凤瑾低声道:“熙儿,你这女扮男装的模样好俊俏,我忍不住想要……”

珞熙瞪眼道:“想要什么?“

忽然马车一震,珞熙再次跌入他的怀抱。

珞熙惊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车外传来苏红英紧张的声音:“许多骑兵朝着这个方向来了……似乎来者不善……”

珞熙掀开帘子,忍不住道:“京城郊野,哪里来的军马?”

她顺着他目光瞧去,只见飘雪的荒野外,突然扬起了一片白色,就连马身也是白色的,紧接着,蹄声骤响,向此处狂奔而来。

上官凤瑾道:“近日时局紧张,这些人大概是王爷的兵马,正在四处巡逻。”

话声未了,只见两匹白马急骤而至,马上人全身银色铠甲,煞是威武。

这两人瞧见上官凤瑾的马车,随口打了个响亮的呼哨,珞熙面上忍不住焦虑之情,忍不住道:“苏红英……他们到底要怎么样啊?”

苏红英摇头道:“不知。”

左侧男子盯着他们,忽然大声喝道:“你们是何许人?为何要顺着此路离开京城?”

上官凤瑾立刻笑道:“两位大哥,我们是旁边小镇上的良民,家里有亲戚在京中,车内是弟弟,我们刚从京城探亲回来,准备打近路回家,请问二位有什么事情。”

右侧男子大声道:“凤瑾君昨日从京城逃走了,我们目前正要捉拿他。”

珞熙大吃一惊,立刻与上官凤瑾交换了眼神,京城昨日并没有通缉上官凤瑾,大概宫里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只听左侧男子说道:“听说凤瑾君是个俊美的男子,可惜你们这里有两位俊美的公子,所以,我们必须要找人前来指认,你们在这里老实等着。”

上官凤瑾立刻哈哈大笑道:“我们怎么会是 凤瑾君,像这种大名鼎鼎的人物,我们哪里敢高攀,我想其中一定有误会。”

珞熙也道:“我与哥哥从不知道什么凤瑾君,你们不会想要些银子,趁火打劫吧?”

左侧男子怒道:“我们陆家军,从不做趁火打劫的事情。”

右侧男子也道:“是不是凤瑾君,一会儿小头领自会前来辨认。”

上官凤瑾面色微变:“你们……真要如此?”

此次出行,他只担心珞熙莫要被人发现,却并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有人通缉,并没有易容。

而他的面貌曾经被许多大臣贵族都瞧见过,自然会被人轻易认出来。

陆家军军风严谨,从不占用他人财物,自然无法用钱财疏通。

就算他武功再好,可以与之一战,但珞熙与玲珑两个孕妇又如何是好?

这时远处又有数骑驰来,当先一骑,锦衣白马,马上男子英姿飒飒,身形十分俊美。

这男子到了近前,飞身掠下马背,站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上官凤瑾,珞熙见到此人后亦吃了一惊,没想到陆云谦居然是他们的小头领。

看到他冷峻的目光,珞熙心头陡然一震,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谁知陆云谦忽然目光一转,热情笑道:“这不是珞熙与苏红英么?你们怎么会在此处出现?”

珞熙语无伦次道:“你……你怎么也来了……”

陆云谦突然扑过去,拥住了苏红英与珞熙,大笑道:“我怎么不能来,大家都是朋友,你们这个不辞而别实在是太不够朋友……是不是也太见外了!”此时,两个骑兵见小头领与他们认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策马与众人离开了此处。

苏红英接着道:“我们只是太意外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陆云谦看着苏红英,忍不住笑道:“苏兄弟,上次那个疯女人,还缠着你么?”

苏红英叹道:“几日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居然真的疯了。”

珞熙也吃了一惊道:“你怎么没有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红英挠头道:“她口里叫嚷着,那些曾经被她杀了的人统统来索命,忽然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不楚的,好几次要跳河自杀,如今已被质子关了起来。”

珞熙忍不住拍手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是她活该。”

苏红英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陆云谦笑道:“你们几人莫非要去东临国?走的时候竟也不通知我一声?我也好为你们饯行。”

珞熙叹道:“我们如今麻烦重重,怎么可以连累了你。”

陆云谦长叹道:“二位呀二位,你们幸亏遇到了我,否则怎能离开?”

珞熙激动道:“能认识你这个朋友,真是太好了。”

上官风景也过来道:“陆兄弟,这次多谢你了。”

陆云谦道:“你曾经请我们北松四霸喝过酒,我自然也要帮你,不过我现在却要走了。”

珞熙道:“为何这么快走?不与我们多待一会儿?”

陆云谦道:“我父亲还在队伍里面,他曾经见过凤瑾君,若是我不回去,他定会寻来。”

珞熙慌忙道:“那……那你快回去吧,以后记得要来找我们啊!”

陆云谦默然半晌,笑道:“你们到了那边,记得要给我写信,否则我也寻不到你们。”

珞熙道:“好,我会写信给你。”

陆云谦点了点头,过了半晌,抱拳道:“诸位,后会有期。”

众人抱拳道:“会后有期!”

……

珞熙坐在上官凤瑾身旁,马车继续前行,她脑中闪过陆云谦离去的模样,心里竟有些隐隐难过。北松书院的种种事情都浮现在她脑海中来,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大概是她永远也无法忘怀的快乐。

上官凤瑾看了她一眼,缓缓道:“熙儿,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也不要太难过。”

珞熙道:“我也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所以我才懂得惜缘,懂得珍惜。”

上官凤瑾搂着珞熙的腰,轻声道:“我也一样。”

珞熙目光一转道:“你要珍惜眼前人么?”

上官凤瑾道:“你是我最珍贵的人……我如何不珍惜?”

珞熙看着他,觉得他是个真正的好男子,如此以后,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没有任何阻挡。

上官凤瑾情不自禁拉起珞熙的手,柔声道:“你今天好像很愉快。”

珞熙的声音也仿佛特别温柔:“只要你高兴,我就愉快了。”

两人对望着,眼中充满了幸福之意,此刻,珞熙心底里不但充满了愉快和幸福,也充满了感激。

因为他们点燃对方生命的火焰,都令彼此的生命变得有了价值。

忽然马车又停了下来,珞熙吃了一惊道:“莫非又有人追了过来?”

上官凤瑾摇头笑道:“自然不是,我们到了码头,要坐船了。”

珞熙惊道:“坐船?走水路?”

上官凤瑾道:“不错,这是最快的,最安全的法子。”

珞熙下了马车,看到码头前面有一艘破旧的小船,她撇着嘴,忍不住道:“难道我们五个人要坐这么小的船去东临国?”

上官凤瑾笑道:“我怎么会委屈夫人坐这么小的船呢?”

珞熙转头看他,却见他面带笑容,也不再多说话。

珞熙坐在船舱,调整着呼吸,船渐渐离开了码头,她提心吊胆着,生怕自己会晕船。

过了很久,依然没有呕吐的迹象,这才放心。

苏红英站在船头,忽然道:“珞熙,虽然我不想叫你出来,不过,你还是露个面吧!”

珞熙道:“为何要我露面?”

苏红英道:“你出来就知道了。”

珞熙掀起帘子,向外一望,见一匹马远远地奔跑着,沿岸追着小船。

她眯起眼睛,仔细一看,竟然是楚逸容的汗血宝马,她连忙道:“船家,你慢一些。”

当船停下时,楚逸容也在岸边停了下来,两人遥遥相望着。

珞熙转头看着上官凤瑾,迟疑道:“楚逸容莫非有事情要与你说?”

上官凤瑾缓缓摇头,勾起嘴唇道:“他只怕不是来看我的,因为他前几日已经和我说了许多。”

珞熙看了看苏红英,目露迟疑之色,她知道楚逸容绝不会来找他,那么他来做什么?

珞熙忍不住道:“莫非他要和我们一起走?加入逍遥山庄?”

上官凤瑾道:“放心,他迟早会加入逍遥山庄的,却不是现在。”

珞熙道:“他以后还会来找我们么?”

上官凤瑾道:“是的。”

苏红英打了个哈欠,转身进入了船舱,低声道:“楚逸容这个小子,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如今只怕碗里的也没有了,锅里的也吃不上。”

他最后几句话说得很小声,依然被珞熙听到了。

她好奇道:“你说什么碗里的,锅里的?”

苏红英似笑非笑道:“岳芙蓉已决定跟随质子,终身不嫁,他大概要打光棍了。”

他只是没有说完全,岳芙蓉与楚逸容缘分已尽,岳芙蓉伤心不绝,这才决心永远跟随质子。

珞熙却目露同情之色,摇头叹道:“楚逸容,他真可怜。”

上官凤瑾也静静地看着他,喃喃道:“他的确真的很可怜。”

苏红英也道:“好可怜,真可怜!”忽然,苏红英拍手道:“你们看,大船已经过来了。”

珞熙转过头,立刻瞪大了眼睛,海面上迎着他们的,是一艘巨大的货船,甲板前竟然有百名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扬着五色的旗子,珞熙忍不住道:“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凤瑾笑道:“我可是逍遥山庄庄主,自然要有些派头的,他们特地来接我们去新的山庄。”

珞熙道:“新的山庄?”

上官凤瑾道:“逍遥山庄在东临国边境上,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建立了新的山庄,我们从此就可以安静地生活,你也可以好好休养身子。”

珞熙脸上顿时露出兴奋之色。

……

夜半,海面一望无际,月光照在船前,既宁静,又美丽。

上官凤瑾和珞熙拉着手,互相依偎着,凝视着满天繁星。

还有三天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他们的幸福生活很快就会来临。

此刻,他们的心情,也像月光般宁静美好。

甲板上面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已回去歇息了,把甲板让给了这对年轻的夫妇。

经过了一天奔波之后,这段放松的时期仿佛显得特别美好。

上官凤瑾忽然道:“你在想什么?”

珞熙依偎在他怀里,柔声道:“我在想,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上官凤瑾紧握着她的手,微微笑道:“因为你很美丽。”

珞熙打趣道:“若是我人老珠黄了呢?”

上官凤瑾笑道:“你怎么会人老珠黄?女人的美丽,不只是外表而已,最美的是在内心。”

珞熙的眼睛里闪烁着明媚的光芒:“你在用花言巧语逗我开心么?”

上官凤瑾认真道:“真的,你的美丽无人可挡。”

珞熙玩笑道:“莫非我已天下无敌?”

上官凤瑾微笑着,缓缓道:“仁者无敌,你这么善良美丽,自然是天下无敌的。”

珞熙道:“难道我是帝姬无敌?”

上官凤瑾点点头,在他的心目中,她的确是无人可比的。

启明星起,光明在望,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他们的微笑平静而美丽。

无论长夜如何漫漫,光明总会到来的。

(正文完结 番外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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