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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儿离开学园后,不久,雨悄然停息。

山路上,一驾马车朝着远方疾驰。

此时,换好新衣服的薇儿正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断后移,脑海里思绪沉浮。

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五次坐上马车。第一次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时,走上被命运选定的道路。

第二次是与纱音相遇之后。那时的她怀着憧憬,前往魔晶学园。恬静的纱音,哼着曲子的尤法,还有懒洋洋的她,三人的裙摆随风舞动,就像是一道美好的风景——假如没有臭屁雷克搅局的话。

第三次则是和苏罗洛基他们一同执行外出任务。那一次,虽然对旅途也有所期待,但更多的,是和那两人在一起时,所感受到的愉悦。尽管苏罗在路上一直欺负人,洛基也像条死鱼一样半声不吭,但种种弊端却无法遮掩他们言语时的欢快,那无疑是一份值得铭记的回忆吧。想着,薇儿的嘴角,不经意间挂上一抹浅笑。

第四次,是归程,带着一种惆怅。落日城在她的印象里,从一个黄昏般古老的都市,变成了无光的黑夜。同时,她也再次认清了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黑暗,她在纱音的帮助没有被其波及,并且能与苏罗洛基相遇,必然是值得庆幸的吧。那时的她,也许还带着一丝欣慰,来自于苏罗说出“朋友”这个词后。

于是薇儿又无可抑制地回想起那个红衣身影,强横的外表下是一颗灼热的心,让靠近他的她,也不小心燃烧起来,迸发着照亮黑暗的光。只是现在,那团烈火却离她渐渐远去,细若烛光,最后悄声熄灭,连带着那些温暖人心的光明,也开始消散不见。这异样的感觉,让薇儿很不安,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荧光丝带上,企图从中找寻过去的美好,但雨水却已将丝带染得冰凉。

刚上马车时,看着学园离自己越来越远,恍惚中有一种错觉,总觉得一旦离去,就再也没有归来的机会。

所以,这一次的远行,充满茫然与无奈。

雨后的空气潮湿阴凉,薇儿的胸口有些发闷,她能感觉得到,黑玉正蠢蠢欲动。先前在黑牢里,每一次送饭时,都会附上一小片圣愈草,但她却只是将其碾碎,没有服用。因为她知道,这些药物已然没有多大效果。这样下去,不久以后,她和黑玉的对峙将会到来吧。

当时她所想的是,如果到时她还能够保持清醒,那么,她会继续等待下去;如果等到苏罗回来,看到的是一只疯兽,那么,斩杀它,也不会为双方带来更多的痛苦。只是天刹的出现,却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让她不得不慎重考虑,没有了黑牢的禁锢,她发疯时会不会伤害到更多人。所以,薇儿在上马车后,含下一片草药。

其实,远离那里,未必是什么坏事,至少,不会再让她所珍视的人受伤。薇儿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于是,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思考的,留在心中的只有焦虑。薇儿正漫不经心地看着风景,微风却带着天刹的歌声一次次掠过她的耳畔。是首灵动的曲子,优美欢快,容易使人联想到铺洒满地的月光,还有月光下一片美好的夜色。只是在天刹独特的嗓音下,还蒙上了一层幻惑的雾水,以及丝丝冷意,好像那月光之下,还夹杂着一片片血迹。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薇儿感到惊讶:原来杀手没事干时,也是会哼歌的。

而且,还是当着她这个“人质”的面,倚着窗台,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感受微风,轻轻地哼着歌谣,一副悠闲的样子。虽然薇儿知道这个比喻不是很对,但他确实像是个久居深闺偶得出游的富家大小姐一样,带着欢快活跃的气息,全然没有身为杀手时的阴冷沉重。以至于薇儿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从歌唱家转行过来的。

不过某种程度上,这也彰显了天刹的自信。薇儿是知道天刹的自信的,从他的马车上只带一个车夫就可以看出来。当然,还有他上车时说的话:“你要是逃跑,你就把你的一条腿射断,之后,无论你是哀号、求饶、挣扎、或是一声不吭,我都会把你另一条腿也射断,然后看着你从今往后像蛇一样匍匐前进。”

明确地说,就是薇儿一旦逃跑,她这两条腿就百分百报废了。薇儿曾试图借天刹这种自信来帮她解开镇魂锁,但却遭到他的拒绝,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我不会增加无意义的风险。而且,看着你被拘束着拼命挣扎的样子,有种美妙的快感。”这让薇儿再次对他有了深刻的认识:这个人,自信,阴狠,谨慎,还很变态,是一个极难对付的角色。薇儿只好打消多余的念头。

天刹上马车后就一直很安静,坐在薇儿的对面,好像在追忆着什么。他的歌声虽然很模糊,听不清歌词,但却有着足以吸引人心的美妙,连薇儿也不得不承认,天刹确实唱得比女孩子还好听。

“这首,是什么曲子?”薇儿有些好奇。

天籁之声刹然停止,天刹斜了她一眼,淡淡道:“很普通的曲子。”

知道天刹无意回答她的问题,薇儿心生不爽。薇儿想了想,索性换一个话题。

“天刹,你是怎么当上‘雷霆’的统领的?”

天刹审视着她,片刻后,忽然面露微笑,轻声道:“杀,杀,杀。”很随意的感觉。

预料之中的答案,薇儿接着问:“那,你为什么要加入‘雷霆’呢?”

“你是在寻根刨底吗?自然是因为,我对杀人很感兴趣。”天刹笑盈盈地答道。

薇儿注视着他,没有说话,全然不信他所说的话。而天刹也收起那份散漫,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不久后,似乎对她的眼神无可奈何,天刹率先放弃:“哼,无须这么认真,我只是在开玩笑。”

随后,他的目光变得低沉,声音也刻意沙哑起来:“你,品尝过绝望吗?”忽然的转变,使得薇儿一怔。

“彷徨,痛苦,冰冷,被逼至绝境的感觉,只有一条路摆在眼前时,任何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吧。”

天刹说出这话时,一脸的平静,看起来毫不在意,但可以想象得出,他的人生是何等的腥风血雨。

只是那种绝望,薇儿无法体会。她斟酌片刻后,小心开口:“那,你还有梦想吗?”

天刹并没有回答她,眼中有了一丝玩味,反问道:“你有梦想吗,你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薇儿一愣,沉思着,不知该怎样回答。她,好像还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灰姑娘的梦想是什么?也许是拥有幸福吧。但对于薇儿来说,幸福却是一种不可触摸的憧憬。

她追寻幸福,却得不到它,每当她想要抓住它,它就从她眼前溜走。在无数次的追逐与放弃之后,她终于恍然大悟,原来那只不过是命运撒下的鱼饵。于是从那一刻开始,她没有再去寻找,名为“梦想”的事物。

看到薇儿的反应后,天刹一脸无趣:“既然你连自己的梦想都不知道,又何必问出这个问题。”

本来他打算等这个女孩说出梦想后,再狠狠地将其捏碎,让她黯然心伤。但,她的表现却让他相当失望。

“……我确实不知道,所以才要从别人的梦想中,找寻属于我的影子。”薇儿看向天刹,表情认真。

“那,看来你是要失望了。梦想是无能者的追求,我的眼中只有现实。”

“是吗,那你也是个可怜人呢。”薇儿垂眸。

“你是在同情我呢,还是在讽刺我呢?”

“都不是,我只是对你的谎言有些感叹而已。”

天刹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微光。

“呵,有点意思。为何认为,这是我的谎言?”

“……感觉吧。你的歌声,给我的感觉。你应该在期望着某种……未来。”薇儿并不是很笃定。

“真无聊。还以为你会说出什么有趣的观点,仅仅凭一首曲子,又能了解到什么。”

“姿态,表情,语言,会影射出一个人的真实。我不认为身为暗杀者首领的你,会不知道这些。”

天刹沉默片刻后,对薇儿的认真付之一笑,淡淡道:“那就来谈论一下暗杀者该做的事情吧。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知道某个信息。我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交易,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给我足够的理由,我会判断是否将其告诉你。”说完,天刹用手支着头,像个居高者一样俯视薇儿,开始等待她的回答。

知道天刹不想讨论那个问题,薇儿微微一叹,想了想,神情严肃起来:“封魔文字,是一门深奥又神奇的语言,它很独特,若是对所看之物不事先有个了解,是构造不出文字的。66魔魂书就是最好的例子,每一页的怪物图像都被用来识别文字。所以,如若我没有关于那些文字相匹配的知识,就算将它们摆在我面前,我也看不懂。”

天刹的眼神随即变得阴冷,一动不动地审视着薇儿,似乎正在验证她话语的真假。尽管被那种眼神逼得冷汗直冒,薇儿还是强撑着与天刹对视,对他的目光毫不回避,眼中是一片坚定。她知道,要是在这里有丝毫退缩,那么之前编织的谎言就会功亏一篑,再想从他口中套话也会变得困难。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薇儿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时,天刹收回了目光。

“天选之曲,听说过吗?”完全没有严肃感,就像在说一个很随意的话题。

“那是什么?”

“传说‘天选之曲’是远古神明离去时所留下的希望之光,它能够实现咏唱者的任何愿望。但是,迄今为止,在被记载的王国史书里,还有被挖掘到的神秘古迹中,都没有真正关于它的资料记载。那么,能不能作出这样一种假设,它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它的存在被人为地抹消了。然后,那个人用另一种方式保存着它,提供给特定的人选。就比如说,封魔文字。”

薇儿一愣,随之辩驳道:“这种事,怎么可以仅凭假设就断定。”

天刹打断她的话,接着说道:“当然不仅如此,假设必然是建立在征兆之上的,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怀疑别人吧。”

随后,天刹盯着薇儿,说:“所以,才需要有人去求证啊。我们曾经调查过学园创始者们留下的失落之物,但却苦于找寻不到精通封魔文字的人,即便得到他们的遗物,也无法解读,所以只能先从别处入手,进展一直不大。但,就在半年前,你出现了,因为魔兽噬光的事件,把自己呈现在我们眼前。于是我接到指令,开始再次搜寻那些重要的遗产。”

见薇儿沉默不语,看似有所思虑,天刹忽然心生戏弄,讽刺道:“你真以为是殿下那张联名宣言救下了你吗?你被免罪,只是因为你对我们有用罢了。不过那张东西,确实延缓了我们对你的掌控。若是当时没有殿下干预的话,只需给你安置一个罪名,你就只能被迫与我们合作。”薇儿的神情有些怔滞:原来苏罗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守护着她了吗?

见女孩开始动摇,天刹的嘴角挽出一抹邪笑:“那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在监视着你,不过殿下也已有所察觉,所以经常接近你,并干扰你身边的事情。而至于那个‘绝刃’,他的强大战感也让我们无法过于靠近你的住所,所以现在你应该或多或少明白了吧,为什么殿下一开始会让你去做魅惑菲尔·洛基这种事。说起来,你好像重重地伤了殿下啊,让他身体和心灵都出现了裂痕。这样子,还想要寻求他的保护吗?你应该不是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吧?”

听着天刹的话,薇儿轻咬下唇,身体在微微颤抖,似乎正极力克制着一些不安的情绪。

“该说是巧合呢,还是天意呢,三个月前,你们的外出任务,魔魂的意外苏醒,让我们在其深处找到了创始者们留下的新遗迹。而就在十数天前,我们在那里发现了隐藏的石碑,根据推断,那应该就是创始者们曾经留下的最重要的信息,恐怕那只魔魂便是那里的守护者吧,强大的幻境能力,不正好是保护秘密的最佳手段吗。虽然不知它为何会突然苏醒,但真是帮了我们大忙。如果它所保护着的正是‘天选之曲’的所在的话,世界便将面临着巨大的变革。”

薇儿听了,愁眉道:“……这样真的好吗,如果那石碑上留下的真是‘天选之曲’,你们不怕我擅自使用吗?”

“据说‘天选之曲’被咏唱时,想要实现的愿望越大,所需要的能源也就越庞大,如果是能够变动世界的愿望的话,需求的能源恐怕连S级战力也很难提供吧,我想你应该没有那样的能力。而且,无论你想隐藏些什么,总会有办法从你口中套问出来的。”天刹对薇儿阴沉沉地笑着,令那幼小的身体不由得一寒。

天刹见所说的话已经达到目的,便轻轻一笑:“呵,我们还是继续说下去吧。找到石碑后,我们想将你从殿下身边调离,但一直找不到机会。直到两天前的黑玉狂化事件,让你身陷牢狱之中,而你身边的人,也因为战争被支开,无论是巧合,还是天意,都为我们创造了最好的时机。所以你才会身在此地。”

“战争?他们不是去执行外出任务吗?”薇儿显得有些震惊,这已然和她外出时的任务不在同一级别了。

“看来殿下并没有把实情告诉你,确实是外出任务,S级任务,在落日城协助王国军进行军事演习,并进行秘密武器的首次测试。虽然是这样说,但稍微聪明的人都能推测出来,一场战争要开始了。‘王将’兰斯洛与北荒‘野狼’塔西·切古斯,两个巅峰人物的对决,一定会是场惊心动魄的决战吧。哼,不知你那些弱小的朋友们,会不会战死沙场呢?”

天刹说到最后,还不忘将一根刺,用言语扎入薇儿的内心,让她担忧,让她不安。

“对了,这些是重大机密,非相关人士知道,只会是死路一条。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多嘴。”

——不然,你就带着你的悔恨,在死后向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们赔罪吧。

天刹没有将这话说出口,但薇儿显然是能猜得到的。只是薇儿并没有把天刹的话听进去,此刻她的思维很混乱。

鲜红的大地,成堆的尸体,以及那些撕扯血肉的乌鸦群。放眼望去,满目苍夷,周围不再有欢笑声,只有哀鸣在天空盘旋。如今这些景象有可能会化为现实,而她不希望这些画面,映在尤法她们的眼瞳里,也不敢想象这些事情,会发生在尤法她们的身上。

再者,对于战争造成的伤亡,苏罗和纱音又该如何去面对,他们是怀着怎样的一种想法才踏上征程的,是自责愧疚,然后又无可奈何吗?当洛基的武器染上了人的鲜血时,他还能像曾经那样冷静淡然吗?拉尔迪亚那个天真傲慢的小公主,也会首次尝受人与人之间厮杀的痛苦吧?而尤法和地鼠的双手,会沾满血腥的气味吗?

无法再思考下去,薇儿已经想要逃避这些事情,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无法阻止这场灾难发生的。

如若是在以前,她必然是选择留在那些人身边,如果真的有一方要遭受毁灭,那么,至少让她也背负上一份屠戮的罪孽,然后和他们并肩作战,取得胜利吧。但是现在,她,真的不敢再靠近苏罗他们,若是到了那里,黑玉突然发作,让她再次化身成一个“恶魔”……那么,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又该让苏罗如何做出选择?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远离他们,去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度过余下的日子。

不需要担心,有洛基和纱音这些能干的人帮助,一定会打赢战争的吧。

天刹品味着对面那个女孩的表情变化,从慌乱,到迷惘,最后回复一丝镇定。

他对她的内心,产生了些许兴趣。这个女孩,是否真的像他所想的那样,心中有着另一种坚强呢?

想着,天刹淡淡开口:“何必去想这么多,我们的目的地也是落日城。而且,已经赶在他们之前了。”

所以,不用着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让他再多看一些,她的惊慌失措,与茫然无助吧。

听完天刹的话,薇儿一怔,不由得将头伸出窗外,看着马车后方的风景不断消退,有些出神。

女孩的目光穿过茂密的山林,恍惚中,似乎真的能看到茫茫人海在前行,耳边正回响着大地震撼的声音。

虽然只是错觉,但有一点,薇儿知道,在马车超越那群人朝着终点先行远去时,她和苏罗又一次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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