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萧纵跟着梁采菲走到一半，两人就分道扬镳了，梁采菲去的是以前梁家在万州的据点，说是那边还有几个师兄现在应当是要到了，她去那边引路。
萧纵则是唤了打扮成自己模样的云鹰，让其装作回画舫，而自己则是偷偷摸摸的折了回去。
现在人的胆子还是真的大？
他刚到了城外的小树林里，就看见那青年果然是起来了，正焦虑的在林子里踱步。
他抬起身来，看了一会就缩回树边藏着不动了，身子骨也是虚弱到不成人样了。
萧纵看了一眼四周，心想这还好不是昨天秦恨水杀人的地方，不然他还真的会害怕这里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你胆子还不小啊！"萧纵吹了声口哨，慢慢朝这边过来，"你不怕真的就死在这了？"
"昨天那下流的，是你弄死的？"少年不惧怕他，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站起来，"我这眼睛现在睁开也跟没睁开快要差不多了，说吧，什么事，我听着就好。
我看你在他身上还有点良心，我勉强信你要我做的不是什么难事。"
"不是难事，有点难受。"萧纵慢慢朝他这边走来，"你身上哪里来的伤口？"
少年这身衣服裹得很严实，看起来还是怕偷跑出来的时候被人看出了什么问题，衣服有些大，看起来有些不像是他的。
"很多，还没开始坏，我就觉得自己要不行了。"
"那胖子除了***，其他的事，你还知道么？"
"不是你做的？"少年愣住了，"今天早上有人说见到他尸体了，是秦大让几个还有力气的抬过去的，人头落地，我还以为是你......"
"不是我。"萧纵在他边上转着圈圈，"家里还有亲人么？"
"死了，就一个爹，半路上死的。"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一点都不伤心，反而有点解脱，"起初以为是花柳病的，现在看起来不像了。"
"......"
萧纵不知道该不该同情，"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你是医师？"他一怔，"昨天傍晚说门外来了个女人，今天那女人又在城门口给人看病诊脉的，你不会跟她是一路的吧？
听人说是医仙？
这世上哪有神仙？
神仙会看着人受苦么？"
萧纵在这少年身上看到了别样的味道，"神仙有神仙的活法，他也不是时刻看着人的。
天下的人那么多，每个都去救，那不人人都是神仙了。
救少数不救多数，救多数不救少数，对哪个都不公平。
不是么？"
"你到底是谁啊？"他一怔，自觉的将身上的腰带解了，"你离我远些看吧，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染上的。
说得了这么多的大道理，那我问你，该救谁？"
看着青年嘴角上嘲讽的笑，这一刻萧纵像是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该救谁么？
"看见了就救，能救就救，救活一个是一个，想救就救，救不了就不救......"萧纵让他好好站着，从怀里掏出小药瓶倒出一粒药丸。
"衣服穿好了，回去了吃下这个，我会找人给你收尸的。"
少年似乎还沉寂在他先前说的那句话里，伸手接了药丸，纳闷道，"你真是来要我命的？"
"不然你以为我开玩笑的？我时间可是没这么多的。"
"呵。"他冷笑一声，"我这尸体值几个钱啊，要我的尸体，还是个快要烂掉的尸体。
来的时候路上有吃人肉的，那时候的肉还是好的，现在吃的是添了沙子的粥，我这肉就算是给人去吃都没人敢碰的。
大哥，你这就有点搞笑了啊。"
"师出何处？"
"没有。"少年理好衣服站着，"给个方向，我好回去。"
"眼睛睁不开呢？"萧纵看着他是真瞎了问。
"睁开了疼，不如瞎了好。"
"要是老和尚不收你，我就收你好了，当然，前提是你明天真的死了。"
"你在搞笑。"少年冷冷哼了一声，"人都死了，在地下做你徒弟？
药我会吃的，你放心好了，我原本想的那胖子被人杀了，多半是你给他说了什么话让他过来的，你这也算是给我个痛快了，谢了。"
"......"
这小子是不是脑回路有点问题？
"回去了吃，路上别吃，我怕不到地方你就给死了。"
"知道了，我想死的明明白白的，你还没说你要我尸体做什么的。"
"呵。"萧纵不知怎的轻笑一声，"卖到青倌里给相公老爷们仔细看看，不听话的下场就你这样，你说好不好？"
少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像是妥协了，"罢了罢了，都死了，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谁还认得我。"
"......"
一点都不好玩。
萧纵撇撇嘴，"事情若是成了，人家不要你，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我最近无趣，需要个人留在我身边解解乏。"
少年吓得连连后退，"您爱找谁找谁去，我跟你无缘无仇的，死了就死了，可千万别留我在你身边。
你这个人，我给你说，亦正亦邪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怕了你就是了。
哪边？"
萧纵却没想过这么快就放他走，上前一步，也不害怕被传染什么了，手直接按在他眼框上。
"你睁眼我看看。"
"喂！"少年后退几步，"你是真不怕死还是怎么的，这病是会传染的，你不怕死，也用不着这么不要命啊！
你知不知道很多人想活命还不可能的。"
"倒是个面冷心热的。"好感度又加了一分，"我让你睁开眼睛你就睁开，我还没无聊到这个时候要你一颗废眼珠子。"
"......"
少年认命了，他听见面前的人问他，"看的见我手么？"
"什么都看不到。"他不耐烦的说着，"早就说了我眼睛疼。"
"我知道，都渗血了。"
"......"少年一阵无语，这人是真的不知道怕么？
"去吧！"萧纵在他身上拍了几下，"在那边。"
"奇怪。"他小声嘀咕起来，"是个怪人。"
"呵，我怪不怪，还轮不到你来说。"
"喂。"他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我要是死了，你起码也能给我弄个衣冠冢的吧！
能，能给我烧点钱么？我怕我在下面冻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