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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难以安宁

虽然说着要去瑟拉尼尔,但是魔法船没有立刻前往那儿。

头顶的天空在呼啸中变色,脚下的汪洋在雷霆中战栗,海浪卷起的浪花拍击着船舷,密布的乌云间电闪雷鸣,银蛇破空,极远处更是翻江倒海,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大量死鱼的尸体裹挟在白茫茫的浪头上,一浪接着一浪,冲击着地平线的尽头。

如此恐怖的场景,仿佛是人类妄图抵达世界尽头所引发的末日惩罚,一切终焉的末端即将到来。确实,一场史无前例的浩瀚风暴阻挡了马格努斯一行人前进的脚步,这振奋人心的场景绝对能引爆那些渴望世界末日的异教徒们与反社会分子的无限狂欢。与地平线分割的天空之中,充斥着大量饱满多彩的红紫色与耀眼璀璨的猫眼绿。

可见光的浓度降低了,有什么东西在吸取光线,更多的多重辐射与能量正从世界之外的永恒孤寂进入特拉瑞姆的世界。

看起来似乎,寰宇的宇宙辐射正不断将自己诡异的能量射入特拉瑞姆,但在一些有心人的眼中,是有什么物体正在抽取那些宇宙能量与敌人进行翻天覆地的斗争。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仿佛突然发生,幸好食人魔法师提早改变了航向,避免了被汹涌的乱流扯成碎块。那些海水此时如同结块的钢板一样互相碰撞,爆出阵阵磅礴之音与喧嚣刺目的浪花,其中挤压的强度可以轻易地吞噬任何坠落其中的不幸者。

早在昨日此地方圆近千里就没有了任何海鸟,一时之间,小船上的人能听到的只剩下了船舱底部炼金法阵引擎不断的轻微轰鸣与浪头拍击船舷与窗户的声音,还有自己惊恐的呼吸。

不过目前来看,这艘船上并没有几个活人。铁魔像们面无表情地在甲板上行走着,这些金属疙瘩们拿着测量器,在主人的命令下时刻监督着海面的高度,以及四周出现任何的危险情报,仅有的一个活人正在跟自己兄弟炒菜用左手还是用右手握勺子的问题争论不休,剩下一个血肉之躯的非人非怪的奇异神物继续着自己的沉睡。

马格努斯的体内此时正进行着凡人无法想象的蜕变,由心脏表面无数枚肉眼无法识别的特殊细小微旋粒子作为初始的源头,它们在开始如卫星般绕着心脏眼神血管为轨道的旋转周期中途经的每一枚细胞都在它们的触碰下分裂成数个甚至更多个单位,然后以这样的形式无限增殖。

这一类似的过程在过去的世界被称为癌变,但现在他体内发生的变化显然让人更为摸不着头脑。那些成长的粒子团之间仿佛具备活物本能般地互撕咬扑杀,如同一个初始宇宙开始时不断引发的剧烈爆炸让马格努斯原本稳定的身体系统开始出现了大面积的破损。

这些怪物在体内不断毁坏公共设施,导致身体的神经系统、呼吸系统、分泌系统、免疫系统等等开始大面积的溃败,也同样是导致他开始脱牙与虚弱的罪魁祸首。

于此同时,马格努斯脑部的核心充斥着如七彩聚光灯般的亚空间能量。随着这些如超新星诞生般的巨大能量降临到现实世界的容器上,频爆电光的的脑垂体开始分泌大量的奇异激素,促进了各种体内原始器官的再变异与加速生长,并对那些毁灭破损的系统进行重构再造。此时此刻,他所有的器官终于都已经逐渐脱离了人类稳定的形态,朝着一条独一无二,但却及其规律的道路前进。

在多元宇宙的另一头,这样的人在整个银河都只有20个,他们是基因上绝无仅有的伟大工程,也是能量与意志的完美结合。

他们被称为基因原体。

瑟拉尼尔的初生仪式似乎激活了他体内的某种反应,让某些原本需要长时间才能发生变化的器官加剧了变异的速度,这也导致了更多能量的需求,那些海洋生物的生命能量远远不够补充他变化需要的物质。谁也不会想到这是某种更加深远的变化的开始,现在水银人偶色拉娜在照顾他,不断给他喂养那些从海水中打捞上的尸体然后下锅炖成的烂泥。

正常人在昏迷的时候食道不能摄入硬物,否则会卡住呼吸道导致窒息而死。

其实食人魔法师更喜欢用‘迪丽法’的真名来控制这个天才的海妖精少女,她以灵能的方式与原本的炼金人偶达成了共生的模式,在这世界上苟延残喘着,期待着能有一天杀死食人魔法师,然后从他的手中销毁真名存在的痕迹。

还有一个灵魂静静地躺在漆黑的锢魂石内,通过不断的冥想来抵抗无尽的孤独与黑暗。

如果有谁在这艘船上最为无忧无虑的话,那么当属我们的将军了,它从容不迫地立于铁魔像宽阔的肩膀上,然后用碧蓝色的獾目凝视着远方似乎一成不变的景色。兴致来了的时候便胡乱地吼上几声,饿的时候则咬着水银人偶的裤腿,可怜巴巴地望着对方,在得到投食又管自己扭着屁股离开四处晃荡。没过了几天,就壮了一两圈。

这样的鬼天气并没有持续太久,但也远没有结束,持续不断的巨大冲击引发了海床的震荡,导致海底火山的喷发,浓浓的灰尘再次降低了可见的视觉。天空中断有耀眼的赤红流星坠落,有些甚至距离这艘扁舟不过数十英里的位置,剧烈的碰撞引发一次又一次的巨大海啸,天空中有的时候竟然还会划出绵延几十甚至上百公里的极光,各种天灾奇观如同井喷式的不断出现。

某一天夜里双头食人魔听到了头顶的天空中传来一阵密集的奇异嗡嗡声,然后是大量金属泵加速发出的喷气声,它们像高速移动的蜂群般在空中短促地一划而过,但却给食人魔法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克尔马洛斯的飞行部队。

第三天的时候,马格努斯的脸上瘦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勉强包裹住怪异的骨骼,看起来既狰狞又丑陋,就像一头生命抵挡终点的恶兽。他浑身散发着旁人难近的恶臭,面容满是扭曲的痛苦,干瘪的身躯像蛆虫一样蠕动挣扎着,紧闭的双目几次想要睁开,却都失败了。

一个血色的梦魇折磨着马格努斯的意识,让他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从他被选中开始,他就注定无法得到安宁。那些梦幻的过去以及对某些美好的追求,都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妄想与奢求。

他的脚下是血肉残骸与尸骨堆积而成的山谷,他的脚边是汇成河流的血泊,他的前方是一片凹陷的断谷。

这里本来有座长达近十英里的大桥直通另一座陡峭的悬臂,但如今只剩下了深深钉入岩石与土块中的残留金属基架与断层延伸而出的缆线,远处看过去的时候就像是无数人在绝望时伸出的手,令人毛骨悚然。

那些沾着肉沫与凝固血块的金属甲板上依稀还保留着没有风暴与灾难毁灭的不知名图案,也许只有这仅存的遗物还能证明文明存在的痕迹。

马格努斯从那些划痕与刮印的过去中艰难地辨认出了一头金色的双头鹰,他觉得有些眼熟,因为自己在角斗士的记忆中同样见过这些东西,很频繁的,有些时候来自盟友身上,有些时候则来自敌人身上,但他始终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意思。

下面到处是冲向他的敌人,到处想要他命的敌人,到处是想要占领这个峰顶的敌人。

密密麻麻的绿皮们看起来就像墨绿色的海洋,这群体型极为庞大的彪悍野兽们眼中闪着嗜血与残酷的血光,它们毫不停歇地发动鲁莽嗜血的袭击,用锋利无比的牙齿,用强壮无比的四肢,用粗制滥造的刀斧以及随时可能卡壳走火爆炸的枪炮试图碾死眼前的那个红皮肤的怪人,每一阵迅猛的攻势都像试图拍碎礁石的巨浪。

它们看起来像是一群充满杀意与嗜血欲望的植物,体表向外飚射着各种信息素,但却始终无法真正交流,甚至根本无法理解这是些什么植物。马格努斯也没对这种生物怀有任何交流的兴趣,因为它们正巧勾起了他胃里的馋虫,勾起了他对鲜血与厮杀的诉求。

双方两目相对便满怀着杀戮的渴望斗在了一起,利刃与鲜血才是斗士最好的语言。

这里他的四肢健全,左手也是血肉之躯,甚至可以变形成另一只闪电魔爪,杀戮效率翻倍提升。

这个世界是一片光秃秃的灰色,行走间他还能隐约间听到世界时日不多的痛苦喘息,就像个受到饱受病痛折磨的病人,在死亡降临前的几日里艰难地呼吸着,生命延续的每一秒钟都成了一种残忍的折磨。

头顶的天空是不可名状的黯红色、鲜艳的深蓝色、璀璨的紫色极光、冷冰冰的土黄色构成的浑浊物,焦灰色的雾霭会在夜晚遮蔽大地,剧毒的瓦斯会在龟裂的无机石灰上喷涌而出,杀死所有还能呼吸的生者,同时骤降的低温也会让最擅长忍耐恶劣环境的碳基生命埋骨于此。

远处看过去的雾气此时像是无数张扭曲可怖的血腥巨口,随时可能连人带骨头一起吞噬干净。夜晚的雾气中亮着一些微弱的淡淡荧光,那是绿皮用自己同伴与敌人的头骨点燃的油灯,不同的化合物燃起的火焰颜色也是不一样的。有些是橘红色的火光,有些是蓝色的磷火,还有是白色的等等。

冲锋仍在继续,怒吼仍然不止,便意味着杀戮不曾结束。战斗从天明开始,到群星黯隐结束,周而复始,没有休息,没有同伴,没有交流,也没有他吗的任何超自然能力。

以这颗星球公转的十五个小时来说,只有杀戮,要害,敌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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