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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比叡山下,延历寺门前

九月初,秋分已过,未及寒露。

这个时节,扶桑近畿地区的气候是很丰富的。

白昼仍算的上温暖,乃至于奔行劳作时会觉得燥热。然而到了日落天黑,却是北风呼啸,料峭轻寒,已然如至冬令。

此时佐佐木流云已经换了行头与妆容,打扮得像一个风尘仆仆地旅者,坐船跨过琵琶湖,来到了西岸。

便已经在比叡山脚下。

约好是四路人马一起,五日后的午夜,同时开始夺宝行动。

流云自认为还不算是很显眼的人,又充分进行了变装,便提前出发,想尽量多的熟悉情况。

下船之后,眼前的景象既在预料之中,又让他颇为惊叹。

延绵十几公里的山脉上,星罗棋布着许多房屋,仔细看尽是大小不等的庙宇。

流云已经知道,这延历寺成千上万的僧人,并不都是聚在一起,而是分为了数十座堂塔。每座堂院或塔院,又由少则三五间,多则数十间的坊舍组成。

这数不清的坊舍,连同整座比叡山,似乎被一层金光罩住。

想必就是延历寺的结界。

流云从竹中重治那里听来的消息说,越是厉害的人,越能看清这结界。

绝世高手能发现一道清晰的金霞,凡俗百姓却根本意识不到其存在。

流云竭尽目力,勉强能看到稀薄黯淡的光晕,也能隐隐感受到脆弱的表象之下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威力。

但完全算不上清晰。

果然自己的实力,跟绝世高手之间,还有着很大的差距。

当然,往好处想,也可能是因为七件法器丢失了三件,结界已经没以前厉害了,所以才会稀薄黯淡。不过这种思考方式未免太无耻了一点……

流云从客船走下来,登上中等规模的码头。

左右同行者寥寥,倒是货船、渔船不少,都是从琵琶湖上走水运过来的。

前方从湖岸到山脚,是一块方圆不到两公里的狭窄平地,上面建了密密麻麻的房屋,构成一个商业町镇。

往町镇中走去,见有横三纵二五条道路。

道路两边,看到的不是商铺就是库房,几乎没有单纯的民居。

虽然是比叡山下,典型因宗教势力而兴起的町镇,却并不是只涉足佛教祭祀用品的。粮食、布匹、染料、水产、文具、陶瓷、铜铁之类常见贸易都有涉及。

当然也有供人歇脚的宿屋。

顾客倒是不甚多,至少没有到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程度。

不过,目力所及范围内,多半都是锦衣华服,显然非富即贵,都是做大生意的人。

由东到西,横穿町镇而过,只用了不到两刻钟时间。

终于来到比叡山脚下。

上山的入口处人流并不多,但依然全是上流打扮,不少人带着仆役的。

举目所见的是整齐划一的白色石阶,足有三丈宽。

石阶约有三十级,其上是一片宽阔平整的平台。

台上竖着高高耸立的山门,正中有个气派的牌匾,从右至左书着“延历寺”三个汉字。

从这道门开始,就是结界的范围之内了。

流云觉得那山门牌匾上“延历寺”三个字十分别致,下意识多看了两眼,然后忽然觉得,心里无端生出一股对延历寺的好感,同时为自己企图入寺盗宝的心思而感到羞愧。

同时怀里的红色勾玉也生出强烈反应,不安分地跳动起来。

流云立即反应过来,意识到牌匾上的文字有问题。

他迅速移开目光,旋即恢复了心智。

然后马上发现,身边有几个正在往上走的访客,已经盯着牌匾上的文字,陷入狂热痴信的状态。

倒也有一两个人,刻意低着头,或者侧着脸走路,刻意不去看那牌匾。

这时候,山门内走出一个穿着流光溢彩袈裟的年轻和尚,面无表情,神色倨傲,站在石阶上,对下面扫了一眼,昂首傲然道:“今日天色已晚,鄙寺不再接纳新客,各位施主檀越,请明天再来吧!”

天色已晚?

流云抬头看了看,心头疑惑不解。

明明白日当空,顶多才下午两点钟的样子,也就是古人说是未时中刻,这时候就说天色已晚,搞笑呢?

但是,那年轻和尚一开口,大半访客便言听计从,转身离去,没有半点抱怨的姿态。

甚至还有人喃喃自语说:“拜访这种千年名刹,本来就该早点赶过来,我居然午后才到,真是失礼了。”

少数人停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便也纷纷回转。

一众游人,虽然看上去非富即贵,却没一个人与那年轻和尚争辩的。

流云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很另类,也只能随着大流撤退。

要按原本的脾气,你越是拦着,我反而越想要强上。无奈今天的目的,是悄悄潜入。

但是,正当游客们纷纷从石阶上调头而下,准备返回山脚小镇时,忽然看到另一方面的道路上,来了一个十分惹眼的小队伍。

前面两骑开道,后面两骑压阵,都是高头大马,吴服羽织,腰缠长刀,头戴乌帽的武士。

中间四名身高体壮的大汉,抬了一顶雕栏玉砌的小轿子。

这一行人,停在石阶下。

四名大汉小心翼翼把轿子搁在地上,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披红挂绿,花枝招展的妇人。

那妇人身段容貌皆十分可取,只是妆容过于鲜艳,未免侵略性太高,反而沦为庸俗脂粉,让人没什么仔细品鉴采摘的兴致。

妇人下了轿子,娇滴滴哼了一声,揉了揉自己肩膀,便轻抬莲步,扭着腰身,顺着石阶往山门走去。

那比叡山延历寺的年轻和尚,这时却不阻拦,反而一脸嬉笑着,恭恭敬敬地作势往里面迎接。

好家伙,不是说天色已晚,不再接纳新客么?

却怎么偏偏允许这个艳丽妇人独自进去?

流云顿时觉得不爽利。

但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不爽,就站出来暴露自己的身份。

左右一看,大部分访客似乎被那牌匾上“延历寺”三个字催眠得很深,居然对眼前的特权行为毫无反应。

少数清醒点的,却也明显不敢直言。

流云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便在山脚下的小镇,找了附近一个偏僻角落,寻了一个正在发呆的闲汉,用上怀里红色勾玉的异能,瞬间洗脑。

那闲汉被赋予了另一种人格,顿时变得一身正气,怒气冲冲地跑到山门石阶上,对着那比叡山延历寺的年轻和尚质问道:“说好的天色已晚,不再接纳新客,怎么这个妇人可以随意进出?”

年轻和尚闻言十分诧异,转过头一看,见只是个没身份的闲汉,立刻恼羞成怒,厉声呵斥道:“这位夫人是坊官的家眷,人家祖上是同空海上人一道奠定基业的老臣,自然特许可以来寺里烧香求子!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夫人相提并论?”

那闲汉本来应该按照流云给他的命令继续争辩,可是一抬头,看到山门牌匾上“延历寺”三个字,又第二次失去了心智。

刚才红色勾玉的效果,便被覆盖。

闲汉立即露出惶恐自责之色,跪地连连磕头,慌忙忏悔道:“您说的是!寺里的高僧大德们,自然都把这些事安排妥当了,什么时候轮到我这等贱民说三道四?”

年轻和尚哼了一声,神色稍缓,却仿佛犹然不解气似的,挥着袖子往下一甩。

这一甩,便抽到那闲汉脸上。

闲汉吃不住劲,整个人腾飞出去,从石阶上滚下来,顿时摔得鼻青脸肿,鲜血直流。

幸好还能哇哇大叫,应该没有大危险。

虽然鼻青脸肿鲜血直流了,那牌匾上“延历寺”三个字的催眠效果却依然还存在着。闲汉被打了一耳光,不仅不怒,反而忍着痛跪下说:“多谢高僧,教我做人的道理……虽然打在我脸上,都是为了我好啊!”

显然这家伙被洗脑得很深。

而流云站在暗处默默看着这幅情景。

他可以确定,那个从山上下来的年轻和尚,并没有练过什么功夫,只是个凡俗普通人。

但一个没练过功夫的人,居然能用袖子把另一个成年男子击飞!

恐怕是那金色结界的效果所致了。

这比叡山延历寺,果然还不能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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