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天下第一剑 中
逍遥一夜，转天起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孟诚难得的睡了个懒觉。他迷迷糊糊的出门去洗漱，和一个小道童撞了对脸，那小道童看他一眼，立刻羞得满脸通红，然后跑开了。此时孟诚才想起来，昨晚行事未免坏了人家规矩，实在是罪过，罪过。话虽如此，但他却不禁舔舐嘴唇——唇齿之间依旧有佳人如蜜般的甜香，还有酒的味道。
我和仲夜都好酒，他心想道，简直是一对醉鬼夫妻，哈。
路上碰见昨天的那位梅千形，那人看到孟诚之后是一脸的堆笑，孟诚直感到一阵害臊，脖子都红了。
梅千形施了一礼，说道：“孟掌门，你之前说的那几位客人已经上山来了，现下住在纵天居，你要去看看么？”
邓老班主来了？孟诚点头说道：“嗯，不知那里怎么走？”
“啊，我正好要去那边办事，就由我带个路吧。孟掌门，请。”
“那有劳了。”
两人离开厢房，穿过中庭花园，来到东边纵天居，那里是金顶派的客房。大部分客人都住在那里，梅千形领着孟诚来到邓天保的房前，孟诚看那房子还算不错，通风干净，心说这金顶派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梅千形另有事情就先行告辞，孟诚敲了敲门，叫道：“邓三哥，是我啊！请开门吧。”
两扇木门应声而开，邓天保看是孟诚，顿时一脸惶恐的将他请进屋来，作揖道：“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少侠就是断水阁掌门，之前多有怠慢，还望少侠……”
孟诚连忙见他扶起来，说道：“邓三哥说的哪里话？我叫你一声邓三哥，那就是拿你当了我的老哥哥，咱们是兄弟，哪来那么多事情？”
邓天保连忙点头，说道：“哎！若知道你是堂堂一派掌门，我邓天保怎么着也不敢高攀啊！今天能到这里来，是多亏了孟掌门的……”
“什么孟掌门！”孟诚佯怒道。
“是！是多亏孟兄弟了！”邓天保说道，“你是不晓得，那金顶下面好多个要上山来的人，却都没有英雄帖，排了长长的队伍。我当时以为自己也上不去了，谁知金顶专门派了人下来接我，说我是他们的贵客。我心说我一个戏班子的，哪有那么大面子？这一问才知道，是借了兄弟你的光啊！哈哈！”
两人聊了几句，孟诚见邓三哥还有其他兄弟都住的不错，就放心的告辞了。
转过天来，祭剑会正式召开，各路北方豪杰齐聚一堂。其中阵势最大的当属苍雪派和陆家庄。雪梅郎君宋徽渺带着十几个白衣剑客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苍雪派人大多是玉树临风的公子，就是有几个中年人，也都是相貌堂堂。往大堂里一站，好不威风。宋徽渺徒自上座，其他门人就站在他身后，白茫茫的一片犹如雪如云，旁人对其敬而远之。
陆家庄的人则是身穿一袭棕色短褐，劲装结束，十分干练。陆家庄的人大多是八尺男儿，往那里一站是顶天立地，比之苍雪派的一片“云山飘雪”毫不逊色。老庄主陆金携着他的夫人落座苍雪派对面，十几个门人也立刻站在他们身后，瞪着苍雪派的人肃然而立，这大会还没开始，两方就唱起了对台戏。
孟诚和颜仲夜坐在靠近金顶派的地方，按座次来说和那两派平级。邓天保等人则无资格落座，便站在他身后。这时候邓天保看到了陆家庄的众位师兄师弟，以及当年待他最好的四师娘，情难自已，就问孟诚道：“孟兄弟，我想去跟陆家庄的人说几句话去，你看……”
此刻大会尚未开始，许多江湖人士都在谈笑聊天，也有互相打招呼的。于是孟诚点了点头，说道：“邓三哥请自便，不用问我。”
邓天保应了一声，朝着陆家庄走去。走到还有五步距离的时候有人注意到了他，一个门人走上前来问道：“这位朋友，你是……”邓天保却没理那人，他直勾勾的瞪着老庄主，心中却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这老庄主陆金乃是他的师叔。在陆家庄，师父和师叔都差不多，今天可能是师父教，明天兴许就是什么师叔师母来教，所以他对这些师叔是很亲的。他刚上山学艺的时候，就是这位师叔手把手的教他使剑，虽然几十年过去了，往事历历在目。邓天保和这师叔十年未见，此刻见他已然两鬓斑白，脸上满是苍老之色，顿时悲从心中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他扑通跪下，口中叫道：“四师叔！小邓子给您老磕头了！”说着拜了下去。
陆老庄主吓了一跳，却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了，说道：“你快起来！你叫我师叔，莫非是我陆家庄的人？”
没想到十年未见，师叔已经忘了我。这样一想，邓天保更是一阵难受，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这时候有人认出他来了，小声跟陆庄主说道：“那是您的三徒弟邓天保！打梨会赶出去的那个。”
“哼！原来是个烂梨子。”陆老庄主不屑的扭过头去，“快起来，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邓天保一阵哑然，忍着眼泪说了声是，然后站了起来。此刻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十分的尴尬。可怜他这一把年纪，还遭到这种对待。
孟诚在一旁一直看着，心里一阵来气，真是替邓三哥不值。不禁走上前去，施了一礼，说道：“陆庄主！我这邓三哥对陆家庄是一片赤胆忠心，十年来就想着能见一见诸位师兄弟。您怎么能这样对他？”
陆庄主瞪了孟诚一眼，问道：“你是何人？”
孟诚说道：“我是这位邓老哥的朋友。”
陆庄主冷笑道：“这是陆家庄自己的事情，你一个外人，不要来多管闲事！”
孟诚一皱眉头，说道：“素闻陆家庄是武林正道，门人都是侠义之士，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这话惹恼了陆庄主，他一瞪眼睛，同时身后的十几条汉子齐刷刷的踏前一步。“小子！你是成心来找事吗？”
孟诚并不怕他，说道：“我只是和老庄主讲一讲道理，我这邓三哥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为了见你们一面，你们怎么就那么不待见人家？”
两方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邓天保一个劲的劝孟诚，可孟诚却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金顶派的人在后面看着，却也不上来帮忙，苍雪派的人和其他江湖人士更是在一旁看热闹。就在这时候，陆庄主的夫人站了起来，说道：“小友，你莫要生气，咱们岁数大了，眼花耳聋，这才认不得自家的徒弟。”
这陆夫人不比陆庄主那边骄纵蛮横，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不过江湖人都知道，这陆夫人看似老弱，但手上的功夫却是比陆庄主一点不差。她走到邓天保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点了点头，说道：
“孩儿啊，这些年你受苦了。”
这一句话说完，邓天保顿时是老泪纵横，又一次跪下，叫道：“孩儿……孩儿不辛苦！这辈子能再见四师娘一面，就，就……”一时间哽咽不已，说不出话来。
陆夫人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快起来吧，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等这事完了，咱们在好好唠唠。”邓天保听罢连忙点头，站了起来。
看着这一场矛盾被化解了，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多半面露不满。陆庄主看到夫人和自己唱反调，也是阴沉着脸说不出话来。不过孟诚倒是蛮高兴的，至少免去了一场麻烦。
邓天保就留在了陆夫人身边，而孟诚回到自己的位置。回去之后，就听颜仲夜小声说道：“刚才金顶派的人一直在后面看戏，却也不上来给你解围。估计他们是巴不得看你和陆家庄的人有些摩擦，一会儿你才会乐意出力对付这些人。”孟诚点了点头，看到陆庄主正对他怒目而视，不禁提起小心来。
片刻后，金顶派众位道长列队前来，先是说了些感谢前来观礼的场面话，然后在殿内烧香祭祖，一番仪式不再详述，一个时辰后，金顶派掌门章天合祭出宝剑。
宝剑装在一个不起眼的木盒之中，当盒子打开的时候，许多心浮气躁的人不禁探头去看，然后看了一眼，却不禁皱起眉头，甚至有的发出嗤笑声。
只因那剑身暗淡无光，既无灵气也无杀气，剑柄也无新奇之处，乍看之下，与通常铁匠打造出的宝剑没有区别。不过也有些明眼人意识到，不能以貌取剑，金顶派准备了这么久，总不会拿出一把破剑来砸自己的招牌。
随即章天合将这宝剑从盒子中拿了出来，展示给众人观瞧。全场人都仔细地看了，却都觉得这剑无特异常。一时间面面相觑，甚至有大胆的人叫道：“什么宝剑？拿出来戏弄人！”
章天合笑而不语，突然松开了手，就看那宝剑笔直落下，然后无声无息的插进了青石砖中，只留一个剑柄在外面。
众人刚才瞧得都十分真切，这章天合手上没用半分力，这一剑能插进青石砖里边，全凭这兵器自身之利。如此一来，再也没人说什么废话了。
接下来就是争夺这把宝剑。章天合站在当中，说道：“天下第一剑，天下第一居之！诸位哪个觉得自己拿的起这剑，尽管上来拿吧！”不出意料，没人说话。章天合继续说道：“这天下第一剑不是用嘴说的，是看真本领的！今儿哪个想要这剑，咱们就在这分个高低！”说着用手一指面前这片空地。金顶派大厅很大，众人都围在大厅中，中央还空出一大块地方，正好当做擂台了。
话说完了，章天合退出场地，而那把“天下第一剑”还兀自插在地上。
众人的目光都瞟向雪梅郎君宋徽渺和陆家庄的陆老庄主，这两人也是当仁不让的走上前来。此时此刻，大家的心思都跟明镜一样，没必要再多说什么废话。陆老庄主要借这个机会重立陆家庄的威风，为此他苦心修炼十年，终于将八十一式陆家剑法练到巅峰，同时还自创三招杀招，谓之“八十四路绝命剑”，此刻是信心勃勃。而那雪梅郎君宋徽渺也是早有准备，自从上辈苍雪派掌门败给剑绝陆皖、丢了剑绝之名后，他就潜心琢磨剑招，如今手上的家伙是指哪刺哪，说刺苍蝇翅膀，就不会刺到蝇头，更是能单手拿剑，在一片梅花上刺出一首二十八字的“剑梅咏”，其剑术已然是出神入化。宋徽渺时常想，若是能得了这把传说中的“诛邪”剑，在凭上自己这精妙绝伦的剑法，何愁得不到剑绝之名？
强强对碰，两人往那里一站，对视之间便杀气毕露。本来还有些嘈杂的大堂，当即是鸦雀无声。两人互相施了一礼，拔出了剑。陆庄主的剑是刚正不阿，刃宽身长，如同猛虎；雪梅郎君的剑细长尖锐，寒光凛凛，犹如毒蛇。
剑为到，两人的目光已经交锋上了。高手对招，往往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决定胜负。此时此地，猛虎与毒蛇对视，谁也不肯相让半分，毒蛇害怕猛虎的无坚不摧的血口利爪，猛虎也畏惧毒蛇突如其来的致命毒牙。
众人的心跳在这危险的时刻打起了拍子，“咚咚咚”，待到第四下的时候，两头饥渴的猛兽突然发威，碰撞在了一起。
孟诚在远处看着，就觉得寒光一闪，两剑交错而过。当即一道火花窜了起来，接着是清脆的剑鸣。这两人第一招都用了杀招，本想一招制敌，却是打了个势均力敌，当即是又惊又怒，转过头来再战。
场中就听一阵乒乒乓乓。短短三息之间，金属的碰撞声至少有三十下。两人的身影上下纷飞，陆庄主横砍竖劈，凶猛如出笼恶虎；雪梅郎君突刺连连，宛如毒蛇吐信。待到第四十八招，陆庄主丢下了手中剑，捂着血淋淋的胳膊说道：“宋先生武功高强，陆某败了！”说着一甩衣袖，坐回座位。又等了片刻，场中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孟诚一直看着这两人过招，心中不断思考，若是我和他们打，要用什么招式？除去师父，这两人的武功都是他生平见到得最强者，孟诚若是与之交战，可没有什么把握。
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飞进来一个影子，就见寒光一闪，一把明晃晃的利剑直朝陆庄主刺去。那人口中叫道：“陆老儿！你的烂梨子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