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释恩仇
和尚们常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然而这宽恕二字又岂是那么好写的？更何况那仇人可没有跪下认错，我又凭什么宽恕与你？若是这样也能说一句“宽恕”，那和认怂有什么区别？
所以战斗必然继续，今天还会流更多的血。
屠金刚挥舞着战锤，高声对孔明岳说道：“你们既然要一起上，就一起上吧！你还装什么清高？”
孔明岳一咬牙，也加入了战斗。
屠金刚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受了伤，如今被四人合击，便很快落了下风。不一会儿后背就让夏水茗刺中一枪，但他回身一脚，也重伤了夏水茗。
不过这样下去屠金刚肯定会败的，这只是个时间问题。黄良超注意到万魔窟的人都在蠢蠢欲动，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屠金刚就这么死掉。
这时候孔明岳一刀砍在屠金刚的胸口，屠金刚仗着金身魔体抵挡了一部分伤害，但身体还是被豁开一个口子，一时间血流如注。
“住手！”常汐忍不住冲了上去，扬起蛟龙尾，一招龙戏凤缠住了孔明岳的兵刃，然后又刷刷刷三鞭震慑住其他三人，道：“都住手，我改变主意了！”
孔明岳怒斥道：“你还想怎样？”
常汐突然跪下了，说道：“当年断水阁之事，确实是罪大恶极，但还请孔相公放一条生路。他日我和我爹吃斋念佛，多行善事，也不再造杀业，还望宽恕。”
孔明岳从前确实是个宅心仁厚的人，可自从他踏入江湖之后，种种变故让他改变了。此刻的他，不晓得什么是宽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何况他当初杀的可是不止一人！我只杀他一个，已经是仁慈！”
“闺女，起来，你别管这事！”屠金刚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扬起战锤，指着孔明岳说道：“老子就是屠了你满门，你又奈我何？”
黄良超看万魔窟的人又有上来决一死战的趋势，这时候上来说道：“孔兄，这事情不宜再起争端，我想……”
“兄弟，话不是这么说的。”孔明岳说道，“倘若今天站在这里人是大马帮的霍大元，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吗？”
黄良超顿时哑然，气氛随之僵硬了起来。
常汐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土，说道：“孔相公，你可想好。万魔窟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不会怕你们。”孔明岳说道。
常汐皱起眉头，道：“不是怕与不怕，而是……”
“而是你打算让这些兄弟跟你一起白白送死！”
张白生的声音从远处飘来，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白衣水袖的男人正缓缓走来。
“我以为我赶不上了呢。”张白生笑吟吟的走了上来，说道，“我昨天就琢磨着，心想若是从前的孔明岳，定然会仁义为先，放过屠金刚。这样一来事情就算结束了，但我后来想到，三哥已经不是从前的三哥了，弄不好就会下杀手。没想到还真让我猜对了。”
孔明岳瞪着他，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劝架的。”张白生说道。
“劝架？”孔明岳问道，“你再说一遍？当初你发的誓言呢？”
张白生说道：“我可没有违背誓言啊，我说了要给师父报仇，却没说将当年有关系的人全杀个干净。更没有说为了报仇是失去判断力，以杀止杀。”
“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白生看了一眼万魔窟的那一片人，说道：“你看，他们还想打。”
“那就打。”孔明岳淡然道。
“你也想打，但你的人想打吗？”张白生凝视着他的眼睛，“你回头看看。你就真的想让这些人跟你送死？然后血流成河？”
孔明岳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的队伍已经七零八落，地上满是鲜血，不少伤员正在哀嚎。他陷入沉默。
“还打不打？”张白生问道。
“必须要打。”他低着头说道。
“不，不是必须要打的。”张白生说，“断水阁的仇是我们的仇，我们去报就是了，不用牵扯其他人。屠金刚啊！”他忽然朝着屠金刚喊道，“今日就到底为止吧，冤有头债有主，咱们的仇不该连累他人，他日我们兄弟会上门去讨债的。常汐，你也回来吧。”
常汐叹了口气，然后和屠金刚说道：“爹，我能保你一次，却不能保你第二次。当年造的孽，你只能自己担着。他日若是孔相公上门讨债，你须自己应付。”
屠金刚惨笑一记，说道：“那有什么难的？”他说话已经底气不足了。
张白生转过头去和孔明岳等人说道：“诸位师兄师姐，今日若是你们执意报仇的话，必将血流成河。我们和万魔窟的仇，不该牵扯这么多江湖朋友进来。以私事连累他人，也有违师父的教诲。”
夏水茗说道：“若是过了今日，还有机会吗？”
“有。”屠金刚说道，“今天江湖上众位朋友作证，若你今后来万魔窟，我必然给你机会！任你来多少人，我也是自己一个！”
这话并非说大话，屠金刚的实力在这里是有目共睹的。话已至此，孔明岳也不想再继续强求了，只得说道：“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速速离开吧。”
屠金刚沉默着招了下手，带人离开。而常汐却与他告别，然后留在了张白生身边。
“你不该来的。”常汐和张白生说道，“这地方这么乱，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我不来这事摆不平。”张白生说道。
常汐说道：“摆不平就摆不平，反正我对我爹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个抛弃妻女的东西，我做这么多已经算对得起他了。”
张白生摇了摇头，然后和孔明岳说道：“三哥，你现在是气我还是恨我，或者感激我？”
孔明岳迷茫的望着他，说道：“我也不知道。”
“对，你不知道。三哥，还是当年在山上的时候好啊，吟诗作画，抚琴吹箫。下了山来，一切就都变了。”
“是我那时候傻。”
“你现在也不聪明。”张白生笑道。
孔明岳一阵苦笑，忽然想起了当年的种种过往。从前他们就是这般随性，张白生和他开玩笑，孔明岳不急也不恼，只是笑而已。他们一起作曲，抚琴，研究棋谱……但后来这些都变了，他先是迷失在仇恨中，之后又开始追求功名利禄。他有了声音，听到了更多，就想要更多……
“师弟，留下来吧。”孔明岳再一次说道，“不为荣宠与功名，只为了终结战争，天下太平。”
张白生和常汐相视一眼，说道：“那好，我再帮你这最后一次。”
正当此时，忽然见山坡上下来一伙人，为首一人穿的是精铁甲胄，身披战袍。这人一看便是宫里的人。那人看到下面这景象顿时吓了一跳，下令让后面的人停下。黄良超看到这一幕，便走上前去，问道：“是禁卫军的朋友么？”
那人不答，而是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想必是出去报信的，禁卫军万将军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的事情？”
说完这话，后面出来一个人，问道：“是黄少侠么？”
“是我！”黄良超一看，那人眼熟，似乎是万将军身边一个亲信。
“黄少侠，这是……？”他指着下面这一片狼藉的战场问道。
“正如你家将军所料的，五皇子派万魔窟的人来这里劫道。不过我们预先在这守着，打退了敌人！”
为首那人听到这话，赶紧问旁边那个军官，道：“真有此事？”
那军官便把黄良超和万将军的事情言简意赅的和他说了，那军官听罢连连惊叹，然后朝着黄良超等人施了一礼，说道：“众位义士！若非今日诸位义举，国或亡矣！恕我有要务在身，不能久留。”
“将军请！”众人连忙让出道路来，让这些信使走过去。之前那个万将军的亲信走过来，和黄良超孔明岳各行了一礼，说道：“诸位，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孔明岳道：“您请说。”
“此刻叛军已经围了行宫，禁卫军此刻苦苦支撑，恐怕撑不到我们搬回救兵了！诸位大侠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还请诸位助我军一臂之力！”
黄良超和孔明岳相顾无言，有些拿不下注意。这时候张白生问道：“叛军已经为了行宫，我们进不去对吧？”
那人点头不语。
张白生哑然失笑，说道：“那你莫非是想让我们在外面和叛军肉搏？我们一千来人，没有鞍马盔甲，只有几把长剑，怎么和人家的万人铁军对抗？我跟你说这行宫守不住，当初你还不如让皇帝和皇子都跟着你们一起跑出来好呢。”
为首的那个军官说道：“话虽如此，但圣上千金之体，怎么能跟我们冒这个险呢？真若是有了个三长两短，谁能负责？”
张白生叹了口气，说道：“那被困在里边就好了吗？”
副官答道：“事已至此，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还请大侠相助，圣上一向求才若渴，礼贤下士，众位英雄……”
“好了，不必多说。”张白生摆了摆手，“你们走吧，这事情我们需要再商量一下。”
这些人乃是搬救兵的信使，身有要务，无法久留，于是只得告辞。临走前他们还是再三请求张白生等人去增援。
这些人走后，孔明岳和张白生说道：“若是行宫破了，那咱们还是功亏一篑，所以咱们得去啊。”
“去，是当然要去的，但问题是我们怎么去？去了干什么？”张白生看了一眼下面这些人，近日风餐露宿，又和万魔窟的人刚刚打了一场，众人是伤疲交加，士气也不算高，若是就这样正面冲上去，无异于找死。
黄良超说道：“若是打仗，我愿意当先锋！我这功夫学来，就是为了冲锋陷阵的！”一旁关盛和王悍也跟着请命道：“我也愿意当先锋！”
张白生点了点头，说道：“你们都是猛将，这我明白，但今天这个仗不能这么打。我打算咱们晚上去，夜袭叛军军营。”
常汐笑道：“我也这么打算来着，是不是还得放把火去？”
“对，得放火！”张白生笑道，“你看看这猎场，一片干巴巴的草原，一个火星子下去，轰！”他一扬手，水袖随之摆动，“烈火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