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寨主要讨债 上
所以他们逃走了。这件事情十分胆大、疯狂、愚蠢，若是从前的张白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别说做，就是想一想都会令他感到羞耻。但现在的他已经变了，一连串的打击使得他丧失了谪仙的锐气，他只想逃离这个世界。
这件事情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就连五皇子和杜升也是始料未及。杜升从没想过他会跑，在他看来，张白生已经已经被五皇子折服，甘愿和他一起完成大业才对。
所以张白生和陆筱成功了，他们在一个雨夜逃出城区，跑出去很远很远。他们离开了东疆，穿过中原腹地，一直奔往南方。二人风餐露宿，却也乐得自在，一身轻松，旅途之上没有感到什么痛苦。直到此时，张白生才真的对陆筱产生感情。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陆筱对他用情至深，真乃世间罕有，纵使他张白生是块石头，也该被打动了。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就想这么过一辈子，和陆筱做一对普通的夫妇。
一路之上无话可说，再回到黄良超这里。
黄良超已经是山寨的寨主了。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如今寨子百十来号人，人吃马嚼，如何谋算，这事都落到了他头上。他过惯了孤身一人的日子，可应付不来。
好在他身边有南山衙门的两位“狗子”帮衬着，军师和厨子这俩人都是南山衙门的老人了，在处事方面很有经验，给黄良超帮了很大的忙。
然而现在黄良超禁止了山贼们的烧杀抢掠，这样一来寨子就没了钱粮的来源，大家就很难受了。在这么下去，不出一礼拜就要断粮。这样的话，别提招兵买马，就是这个寨子都保不住。就算黄良超武功盖世，也没法继续当这个“寨主”。没人会跟着寨主饿肚子，到时候大家会作鸟兽散。
怎么办呢？种地？来不及；做买卖？没本钱；让大伙下山去干点活计？这群人都被通缉着，下了山就要被抓。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去抢。
那么就是抢官道。南都城一带的狗官与奸商狼狈为奸，为富不仁，搜刮民脂民膏，贪污受贿，中饱私囊。据说前些年救灾的钱粮下来十万雪花银，其中八成都被贪官们瓜分了。黄良超心想道：既然要抢，那么就得抢一笔大的。不过黄良超毕竟没当过土匪，这种事情，还得找这些前辈帮忙。
此刻山寨的五位统领坐在断水阁的大堂之中，商量接下来的事情。黄良超坐在首席，左右分别是两条狗子，再往下是大头佛和马老三。
军师和厨子，两人主管后勤和内务。屠狗厨子率先发言，说每个月寨子的开销折合银子超过五百两，这还是兄弟们紧衣缩食的结果。若想靠抢劫来养活着百十来口人，那必须得抢大的。
屠狗厨子拍着桌子叫道：“就抢他娘的官道！什么粮纲茶纲的，最好能劫一批关饷，若不行的话，劫运往南都城的货物也成。每一趟都有大油水！”
马三捏了捏胡子，说道：“是这个意思，然而官道上的东西大多有官兵护送。这些人装备精良，不好对付。山上的弟兄虽说有百余人，但真正能抢能打的，也就六七十人，而且咱们没有多少马，也没有好的家什。”他说着将自己的兵器拿上了桌子，“大伙瞧瞧我这个。”
众人看去，那是一把几乎磨秃了头的马枪，锈迹斑斑不说，后半截的枪杆还断过，是后来接上的。连这个三当家都是如此，可想而知下面的人装备如何。
“不光装备不行。”大头佛插嘴说道，“这些人也是毫无纪律！老子当年还在的时候，麾下有二百号人，八十匹马，说抢这里，就抢这里，说撤退就撤退，哪像这些家伙？”大头佛不屑的一撇嘴，“我这些天转了转，除了那些老人还有些本领，剩下的，都是些酒囊饭袋！”
黄良超点了点头，望向军师。军师干咳一声，说道：“这些人本就是山贼，你要说让他们变得跟官兵一样，也不现实。至于装备嘛……装备是要用钱买的，要么就是……”
“抢。”黄良超说道，“先抢钱，在抢装备，一个也不放过！”
马三一拍桌子，瞪着眼睛问道：“怎么抢？”
“先从同行开始抢！”
“同行？”马三问道，“哪里还有同行？这十里八乡，可就我们一个寨子！”
“还有南宗三刀派！”黄良超拍案而起，“断水阁掌门孔兄和我说过，当年断水阁大劫，其中这南宗三刀派就是帮凶！如今我是南山衙门的少门主，而南山衙门有和断水阁是一家人，兄弟的仇就是我们的仇！咱们就抢他们！”
“不妥！”马三说道，“咱们这一行，自古以来抢官抢民，却没有抢这些武林中人的道理！这不合道上的规矩！”
“规矩？去他妈的规矩！”黄良超大声说道，“这规矩有什么道理？凭什么武林帮派不能抢？你说个理由出来？”
马三一时间哑然，旁边的大头佛则说道：“武林中人不能抢，大概是因为武林帮派不好惹，而且各大帮派同气连枝，小小的山贼惹不起他们。”
“对，惹不起！”军师说道，“山贼敢抢官兵都不敢抢这个帮那个派的，因为官兵剿匪，往林子里一躲藏就完了，但若是惹了什么——别说别的，前些年有一伙强人惹了南山衙门，被咱们包家儿郎追着杀了一整年，把三个头领都杀了这才罢休。”
黄良超说道：“这就对了。规矩是人定的，也能由人改，咱们怕南宗三刀派吗？你说咱们怕不怕？”
马三想了想，说道：“南宗刀派有三，除去断水阁，还有圆月刀派和双流派，这两家开山立派百余年，下面的弟子少说也有上百人。而且人家各个会武功，咱们呢？说难听的，一群乌合之众！要是跟大伙说，去打南宗刀派，这些人当天晚上就得跑干净了！”
大头佛说道：“马老三这话说的有些过了，但道理是没错的。人家是兵强马壮，咱们打不过！黄掌门武功盖世，但也架不住人家人多啊！”
军师点头不语，只有厨子皱着眉头看了黄良超一眼，喃喃道：“我看未必。”
“怎么说？”黄良超问他。
厨子说道：“我觉得，少掌门你自己就能单挑整个南宗刀派。”
众人一时间哑然，黄良超却是笑了，问道：“何出此言？”
厨子说道：“少掌门，当初江湖上相传你靠着无名掌法打败了力绝屠金刚。但这事南山衙门的人都晓得，是那姓屠的污你，实际上屠金刚败给了包太爷，因为包太爷的掌法有后劲。”
黄良超点头，“说的不错。”
屠狗厨子继续说道：“然而少掌门你杀樊城二狗子我们是看到了的！那两人虽说是该死的畜生，但功夫却不弱。不然包太爷也不至于……”他没继续说下去，“你能杀了他们，证明你的本领已经在当今一流。若比天下七绝可能不如，但剩下的人，怕是没几个能打得过你了。”
黄良超说道：“我年轻历浅，不敢和江湖前辈比肩。”
厨子却是一摆手，说：“功夫的事情不讲资历！有道是拳怕少壮，少掌门兴许还比那些老家伙厉害呢——少掌门，我问你一句，你觉得你和海山绝谁厉害？”
“海山绝……我虽然与他不熟，但也算是我一位兄长了。”黄良超想了想，说道，“我现在功倒颠坤乾练到了第二重，已经不怕江湖上大多数人了。但是我毕竟没和他交手过……”
“这么说吧，海山绝曾经和樊城二虎交手过，他以一敌二，硬撑三十六招不敌。而樊城二虎被少掌门杀了，这么说来，少掌门功力应该已经在‘赤面神君’海山绝之上。”
黄良超问道：“就算是吧，那又如何？”
屠狗厨子道：“少掌门晓不晓得海山绝曾经独自一人，单挑南宗三刀派？”
“有这种事情？”
这时候军师插嘴道：“哦！我也想起来了，海山绝年轻的时候，曾经连续到南宗三刀派去踢场子，踢翻了前两个，最后没打过断水阁的关瞳子。后来两人不打不相识，成了至交。”
厨子说道：“正是！若是海山绝都能连败他们两派掌门，那少掌门应该也能行。”
黄良超其实也是这个想法。他修行完功倒颠坤乾之后，还没有真的用过几次。只是觉得自己的力量比从前强了许多，但究竟有多强却不知道。所以他十分想借这个机会，去找南宗刀派的人试上一试。
“不过大张旗鼓的去，杀个血流满地，这是不成的。这样一来赚不到钱，而且还要死人。咱们得名正言顺的去抢……”黄良超陷入沉思。
军师这时候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个事情！当年断水阁没了之后，那些个产业都怎么算了？”
大头佛这时候一拍大腿，说道：“我晓得！都他娘的让两派给分了！尤其是圆月刀派拿的最多，现在这一派武功不说多厉害，却是富得流油！”
军师一瞪眼睛，叫道：“得了！师出有因，咱么就举这面大旗去！”
黄良超问道：“军师，计将安出？”
“少掌门！您既是南山衙门的少掌门，又是断水阁的大供奉，还是断水阁掌门的人生死兄弟！这么说来，您能代表断水阁吧？”
黄良超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毕竟这山头都是咱的了。”
“那就对了！”军师拍案而起，“咱们就说去讨要过去的产业，物归原主！这下子就不是抢劫了，是名正言顺的要！毕竟，那原先就是咱们自己的东西啊。”
说到这里，一时间群情激奋。厨子和大头佛是义愤填庸，而马老三显然是看出了这里边的油水。“我的亲娘啊！”马老三大声叫道，“圆月刀派的买卖遍布南疆，这要是真能把三城的十几家产业都要回来，咱可就发了！抢他妈一百回也没有这个赚啊！”马老三兴奋地直跳脚。
大头佛却是说道：“咱们要是可以，但若是人家不给呢？”
黄良超说道：“说到底了，还是要靠抢的。咱们先去和他们盘道讲理，讲不通了，再来打。但这个打，不用所有人都去，咱们可以按照江湖规矩办事！这南宗刀派，我们吃定了！”
大头佛和厨子跟着叫道：“妈的！吃定了！”一时间几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对，吃定了！武林门派虽然强，但却得守规矩，这是他们的弱点！”军师咣咣的拍桌子，说道，“南宗刀派若想在道上混，就得遵守规矩，不然就成了江湖里的邪道，会沦为和万魔窟一样，人人喊打。这一次，咱们拉起断水阁的大旗来，挑十几个仪表端庄、精壮干练的汉子，装成门徒，就这么杀上去去砸场子！”
厨子一砸桌子，叫道：“对了！还得带几个公证人，省的他们赖账！”
马三想了想，也拍起桌子，说道：“有！公证人有！东边出去，八里坡上头有个铁牛山庄，里边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这人当年是赫赫有名的拳师，号称‘三拳倒牛’，后来断了一条胳膊，这才退隐江湖。但是在南都这地界，那是宗师，人人敬仰的！听说南宗刀派的人逢年过节还要去给人家送礼，每年还得给他去祝寿！咱们就他去见证，不信他们敢厚着脸皮赖账！这人性情刚烈，公正不阿，而且最爱给人家评理！咱们请他去，就说南宗刀派霸占断水阁的产业，他肯定乐意来。”
大头佛叫道：“还有一个！南都城外头天涯寺！我的恩师，木冥禅师，他老人家和圆月刀派的太上掌门同辈，论起来还是师兄弟！我去请他老人家！”
“事不宜迟，今天大伙就出发！”黄良超说着也是一拍桌子，这一巴掌下去，方桌终于禁不住他们这顿拍，哗啦一下塌了。众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旋即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