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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论道 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论道 上

两人都愣住了,屠金刚的突然出现不会是偶然的。张白生立刻意识到,这与常汐有关。海山绝当即拔出了重剑来,摆好姿势想要迎敌。但张白生却觉得屠金刚似乎没有敌意,

“都等等。”张白生说道,“我上去会一会他。”

张白生说着走上前去,朝着屠金刚施了一礼,说道:“屠掌门,真是巧了,没想到能在这荒山野岭相遇。”

屠金刚昂着头,黑炭般的脸犹如罗刹。这屠金刚面目可怖,眼小嘴宽,一口尖牙似鬼非人。他瞪着张白生,说道:“你叫张白生?”

“正是在下。”

“谪仙张白生,断水阁的那个?”

“不错。”

“那好,你跟我走。”

张白生心知这一次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先看一看敌人的路数再说。但海山绝等人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带走。“黑厮,吃我一剑!”他大声吼着,提剑冲了过去。张白生深知海山绝与屠金刚的实力差距,于是喊道:“大哥不要!”

话音未落,屠金刚已经和海山绝撞在了一起,海山绝铁棍一棍迎头砸下;这武器重六十斤,有泰山压顶之势,常人断不能硬接,然而屠金刚金身魔体已经修炼至大圆满,周身刀枪不入,这夺命的重剑在他看来,也就如树枝一般。于是他横起胳膊一下挡住,手臂和重剑相碰,竟有金器碰撞之鸣响,旋即海山绝武器被崩飞,屠金刚一拳捣向海山绝的心窝。那一拳有雷霆之势,绝非常人能挡。海山绝一夜奔波,身体已经力竭,无法在挡住屠金刚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当即被一拳击中胸口,吐血而亡。旋即周胜虎和赵氏兄弟包围住屠金刚,拳脚往那巨人身上一起招呼,然而屠金刚大喝一声,双臂猛然挥舞,便将三人震开好远。张白生不想让他们在继续送命了,于是大声喝住。屠金刚冷笑一声,也停下手来。

张白生眼睁睁的看着海山绝被杀,却无能为力。那赤面郎君到死都没吭一声,只是就这么瞪着眼睛死去了。

屠金刚打完这一拳之后抓住了张白生的胳膊,说道:“跟我走。”

张白生愣了一下,脚下没有立刻挪步,然后被屠金刚拽的一个踉跄。屠金刚问他:“怎么?你还能杀了我给他报仇么?”

“当然不能了。”张白生强行扭曲了自己脸上的皮肤,露出一个尴尬的讪笑,“我毕竟是个废人,何况强入海前辈,都被您力绝一拳打死,我又怎么会动歪念头呢?所以咱们走吧。”

屠金刚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我若是想杀你,早就杀了,我找你是有事的。”说着往前走去。就在这时候,张白生忽然看到一道小小的影子冲了过来,就像是一匹狼。那是沐兰,她拿着一把短刀,猛然朝着屠金刚刺去。“不!”张白生大声喊道。但沐兰去势不减,一刀刺向屠金刚的后背。

屠金刚躲都不躲,任由短刀刺中自己。他的金身魔体连海山绝都打不透,何况小小的沐兰?刀尖停在屠金刚的皮肤上,再也无法刺入分毫,但沐兰还是在用力,用力……直到屠金刚将她提了起来。沐兰发出一声尖叫。听到这声音,张白生才意识到了沐兰是女孩——难怪她之前的举动那么奇怪。

屠金刚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要给他报仇!”沐兰指着海山绝的尸体说道。

“他与那海山绝是结义兄弟,都不急着找我报仇,你急什么?”

沐兰用复杂的目光看了一眼张白生,然后对屠金刚说道:“他之前救了我的命。”

屠金刚点了点头,说道:“一个小女娃却懂得仁义,不错。我一般不杀女人,也不杀小孩。你两个全占了,走吧。”

沐兰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朝张白生望去。张白生与之对视,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与不屑。嗯,在她看来,我一个七尺男儿,还不如她一个小孩。张白生别过了头去,不再看她。旋即他听到沐兰离开的脚步声。

面对强者没有还手之力,不能力敌只能智取,需要忍一时之辱,他日在如数奉还……这种事情张白生经历过许多次了,他已经可以做得很好,但他没法习惯,依旧很讨厌,每一次都和吃了屎一样讨厌。

两人一路前行,周胜虎和赵氏兄弟跟在后面。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东海城外的一处客栈里。一路上张白生和屠金刚都没有说话,张白生想了七八种脱身之术,但又被他一一否决了。这样的危险性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他没法这么做。

客栈的门大敞四开着,燥热的夏风滚进去又涌出来,歪着的番旗猎猎而动。张白生和屠金刚走了进去,看里边空荡荡的,显然是桌椅、客人乃至店家都被提前清空,只有正中央有一张圆桌,桌边围坐三人,一人是常汐,另一个带着金面具,还有一位身穿素雅白袍、头戴书生冠的人。张白生定睛观瞧,常汐面无表情,金面具正襟危坐,书生坐姿自然、用扇子扇着风,面前还放着一壶茶。

常汐越是面无表情,证明心里想的越是复杂,此刻看她紧张的样子,显然是受制于人;金面具乃是大内的高手,又有一身绝学,于天下七绝面对面也不会紧张,但此刻正襟危坐显得十分不自然……这么说来,那书生的身份恐怕不一般,他可能会是……

张白生忽然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忽然想起了海山绝的那番话来。说是常汐和金面具之间互相认识的,还说是万魔窟的内务。再加上屠金刚的突然出现,张白生已经可以确定,万魔窟在很久以前就投靠了朝廷。这么一看,万魔窟作为一个“歪门邪道”能成为武林第一大派,确实是匪夷所思。但如果说背后有朝廷的支持,那或许就能说得过去了。

“五爷,人带来了。”屠金刚说到。

五爷么?张白生几乎已经确定了面前这书生的身份,他不禁冷笑。那书生点了点头,朝张白生招手,又朝他抱拳拱手,然后说道:“久闻谪仙大名,来,坐下来说话。”

伸手不打笑面人,人家以礼相待,张白生也得客客气气的,要不然这话就没法说了。现在对方有屠金刚和金面具两大高手,场面上有绝对优势,决不能动武。张白生还礼,就坐,然后问道:“这位公子,想必不是武林人士吧?”

“阁下认为呢?”他问道。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呢?”张白生说道,“我与你隔着千山万水,勾心斗角斗了四年多,难道还猜不出你是谁?”

书生轻轻颔首,说道:“好,请喝茶。”

张白生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他的余光注意到周围几人都在看着他,眼神并不友好,尤其是那个金面具。张白生对人的视线十分敏感,即使是那人的眼睛隐藏在面具之下,他也能感觉得到。

“正如阁下所说,我们虽然相隔千里,但彼此之间的联系却从来没听过。我料想就是召你进京,你也不会来,所以就亲自来找你了。”

张白生笑道:“殿下亲临,如此恩宠,在下可受不起!”

书生说道:“受得起。我说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这几年里,你在江湖上的做的事情可不少。容我想想……自断水阁大劫之后,你就隐姓埋名,开始经营断水阁剩下的那点资产,短短三年就建立了十几个地下堂口,东西南白中都有你的人;之后你借山茶谷内乱之际杀了陆皖,娶了你的姘头,占领山茶谷。后来内部不和,你出走东疆,投靠白蛇王,没几个月却又整死了长天公——你晓不晓得,那长天公是我的人?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扶起来的,嗯,你一定晓得,因为你是个聪明人。”他如数家珍一般念出了张白生这些年干的事情。

张白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想道:他怎么会这么清楚?山茶谷的那些事情,应该是没人知道的,莫非是陆筱为了报复我,把事情抖出去了?那也不该啊……

“我还知道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书生继续说道,“但若是说出来的话,对你打击太大了。做人留一线嘛。”

张白生心想道:他在打探我的消息?茫茫人海,这家伙能这么准确的找到我的位置,这到底是因为什么?莫非……我身边有他的眼线?张白生想到这里,不禁微微皱起眉头。那书生也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两人都是人精。他立马就看出了张白生的神态变化,于是笑道:“你觉得你身边的人都信得过吗?”

“这话什么意思?”张白生的声音有些大了。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你算死了陆皖、算倒了长天公,但你算来算去,却还是没算出我给你画的圈子来——来,杜升,你过来。”

杜升?这名字是……张白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名字正是他失踪了多年的大师兄。当年关门七子的老大,绝迹江湖的杜升。就在这一念之间,只听后面的周胜虎说了一声:“是,五爷。”旋即走到那书生跟前。

“怎么……怎么会是你?”张白生难以置信的看着周胜虎,“这不合情理啊!这不对,你是我一手带起来的,你绝无背叛我的理由,你怎么会是杜升……啊!”他大叫了一声,“真的周胜虎呢!?”

“死了。”周胜虎——杜升说道,“三年前就死了,自从断水阁大劫之后。张爷,后面就一直是我了。”

张白生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呢!你……你扮的也太像了,而且易容术我也懂,怎么会……”

“你的易容术是我教的,张爷。”杜升说道,“至于平时,说实话,我敬佩你的才智,因此是真心实意的叫你一声张爷。虽然身份是假的,但忠诚却是真的,所以你看不出来的。从今往后,你若是觉得周胜虎比较好的话,我还是可以扮演周胜虎,但如果你需要我以大师兄的身份为你出力,我也可能变成当年的大师兄。”

身后的屠金刚发出一阵古怪的嘲笑声。明媚的阳光照在张白生脸上,他却感到一阵阵的眩晕。“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你还想听?”书生问。

“想听。”

“撑得住?”

张白生点了点头。

“你可不要听完之后就失心疯了,我千里迢迢的找你,可不是为了把你逼疯了。”书生挥了挥折扇,说道,“是关于白蛇军的事情。你在给白蛇军做事,对不对?”

张白生点头不语。

“为什么?他们许给你了什么?”

“这与殿下无关,我不想回答。”

“一个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女人对不对?”

张白生的心脏被狠狠地捏了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质问道。

“你觉得这可能吗?”书生问,“一个你理想中的女子,从梦里走出来与你相会?你们是前世情人,还是双双被贬入凡间的神仙?”

“这与你无关!”张白生拍案而起,金面具立刻站起来,叫道:“放肆!”

张白生却没理他,继续对书生说道:“我乃降世谪仙,通晓天地妙法,你归其也是凡夫俗子,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书生哈哈大笑,“我就是欣赏你这一点!普天之下恐怕再没第二个人如你一般了。但我今天不得不告诉你,这件事情……也是假的。是我安排的。”

张白生摇了摇头,说道:“任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你要是这般掩耳盗铃的话,那我说什么就都没用了。何况你若是这种无趣无耻之人的话,我现在就把你杀了。”他笑了笑,继续道,“你想想,这一切是不是很巧合?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张白生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他说个不停。“在白蛇军的时候,你先是莫名其妙的被关进监狱,出来之后又莫名其妙的中了毒,接着做了莫名其妙的梦。梦里有人告诉你,她在等你。”

“住口!”

“你很恼火,证明我说的有道理。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你依旧想碰碰运气。那么现在我告诉你,这是假的。通过杜升之口,我知道了你的弱点,你期待能找到一个能理解你的红颜知己,所以我们就凭空捏造了一个。我们把你用迷药毒倒,再进行催眠,暗示你有这么一个人在等你。”他顿了一下,去看张白生的表情。张白生面如死灰——他其实也料到这件事情是有人作假,因为如此玄幻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但他还是保持着一丁点的希望在期盼。既然世上有人能白日飞升,那为什么他就不会遇到自己的梦中情人?

张白生不太明白对方这样做的理由,可他刚想开口问一句“为什么”,那书生就先他一步说道:“长天公很令我失望,因此我们想找个更合适的人去代替他。今天在这里,我以千金之体与你相谈,以礼待之,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我问你,你愿意成为我麾下一员,与我共谋大业吗?”

张白生哑然失笑,说道:“你觉得呢?你这样对我,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还要去辅佐你?可能吗?”

“有可能。”书生——五皇子固执的说道,“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你彻底的服气。我要让你知道,你智谋不如我,气量不如我,笼络人心上不如我。你看,现在你什么都不如我,是不是该对我服气呢?”

“我对你服气了,但不代表我要对你俯首称臣。”

“对,臣子对帝王,先要佩服,然后才是臣服。作为帝王,除了要有强大的力量,还要有高尚的德行和远大的志向。这样你才能心甘情愿的跟着我来实现自己的抱负。对不对?”

张白生是个很理性的人,如果道理上能说通,那么他许多时候他就会选择任从。“殿下的德行就不必说了,我已经领教过;且说志向吧。”

“德行领教过了?”他笑道,“这点我不能苟同,你觉得我的德行如何?”

“你这人不知仁义为何物,行事不择手段,坏事做尽了,死后会遭万人唾弃。”

“就这点么?我还以为你会骂的更多一些。”

不是不想骂,是没的骂了。因为张白生在心里有一个声音,那是另一个他,是他最讨厌的那个自己。那个声音是十分认同面前这位枭雄的。

“你说,知仁义有什么用?我生在帝王家,从我记事起两个哥哥就开始明争暗斗,我少年时读圣人书,觉得应该兄弟和睦,就去和他们谈。到最后,把两人全得罪了。等我稍微长大一点之后,他们就开始让我站队,我哪个队伍都不想站,不是因为我讨厌其中一人或是收了其中一人的好处,是因为我不想站在任何一个兄长的对立面去伤害他。到头来,两人就都觉得我是个麻烦,就开始千方百计的挤兑我。所以我开始吟诗作画,却被父皇教训说胸无大志。我恼了,开始和他说两个皇兄的不是,说我是被逼的,但父皇却听不得我半句分辩,将我关了禁闭,还想把我送到边疆去。我想来想去,自己仁义礼智信都做到了,我把这些东西穿在身上,顶在头上,扛在肩上……可是依旧有狗追着我咬。没办法,我为了不被咬,只能一件件的把它们丢弃咯!到头来,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不过好在我没有堕落,我可不是那些被利益熏心的龌龊之人,我是真真正正想要结束乱世,给万民以平安的。只不过呢,在这个过程中会稍微做些不好的事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能理解的,对吧?”

“那不是仁义的错,是你父兄的错。”张白生回答道。

“对,不是仁义的错,但也更不是我的错!对不对?”他谈到自己过往的时候失去了之前的从容,“我没错啊,为了生存,为了伟大的目标,我抛弃掉仁义二字当然也没错啊。我抛弃了个人的荣辱,却能换来天下万民的平安,这难道不够伟大吗?这不比一个人的仁义要大的多?我迄今为止做的事情有许多:比如我控制了东疆局势,反贼的头子都是我的人,若不是我,东海城以及东疆早就血流成河;我不失一兵一卒,灭了海望盐帮和南山衙门,这前者是贩卖私盐、霸占码头、买卖人口、剥削百姓的东北恶霸,后者是盘踞南疆山头,自立为衙门的民间贼寇——别跟我说什么南山衙门以义当先,救济百姓,他劫过的官银有多少你们知道吗?要不然南山衙门怎么运作起来的?他在百姓和通路上收税你们晓得吗?当地的官府都要看他们脸色行事,这要是再不铲除,就是下一个东疆反王!义绝,包太爷,一个个叫的好听,可他一个山野村夫,大字不识几个,怎么能懂的治国之道?既然不懂,为什么还要坐那把椅子?他……”

“那断水阁呢?”张白生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断水阁呢!?你告诉我有什么理由?你若是能说出一番道理来,我立刻俯首称臣!”

五皇子哑然,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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