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减免一枚丰收女神,这让村民相当高兴。
落月和眠眠悄悄交流起了刚才战斗的事情,让肩膀受伤的最初一击,恐怕是怪物最强的一击。它的战斗方式可能也很聪明,知晓应用自己最大的优势突袭。
“你的篝火战术成功了。”眠眠夸了他一句,默默看着他清洗自己的伤口。
“这是经验的胜利。”
“说得你以前对付过这种家伙一样。”
“没对付过,但……你知道吗?每名逐猎者都对付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说出去没有任何人会信的东西。”
“哦?”
“我也一样,对付过麻烦的东西,所以大概知道做准备。”
眠眠发现落月的表情实际上并不是在开玩笑,于是便拍了拍他的头,仿佛是在夸奖他做得不错。
“对了,你收集进瓶子里,打算做什么?卖钱吗?”
“……就算卖了也不会换粮食给你的。”落月轻轻笑了笑,随后低声说,“我打算试着喝喝看。”
眠眠抖了抖,仿佛由衷感到恶寒,用相当冷漠的眼神盯着他,似乎是在问“你脑子是不是被虫蛀了”。
“好吧……其实我也没考虑好,毕竟它钻了很多尸体,挺……恶心的。”说完,他将清洁的纱布裹紧了许多,这才结束了这个话题。
此时,其中一位村民看向焚火的尸体时,不由难受地低下了头。过了一阵子,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试着向这位看起来还算好相处、在他看来也颇为善良的逐猎者提问:
“这个怪物,会影响水质吗?事实上我们已经很久没喝过这边的水了。”
“……什么意思?”落月皱着眉反问。
“是这样的,我是一名石匠,之前打新井的时候,我们勘探过附近的水源……”
“哦?”
“由于领主的慷慨,我们得到了水脉图的浏览权限。有了它,我们才能打一口好井……呃,我是指,这里就是地下水脉的途径地——”
村民颤颤巍巍的手,指着远处,刚刚被落月挖掘过的地方。那里依然看得见虫子,且一直弥漫尸体的恶臭。
“……不是吧?”结束了送魂的米洛正好回来,听见了他们在谈的东西,一脸苦涩,“会污染水脉的,必须马上组织人手处理。”
落月也曾见识过一些被疫病葬送的村落,他知晓最初的源头是什么。
“这件事你们必须马上派人汇报领主——等等,这条水脉是怎么流淌的?”
如果是途径被尸体污染过的这里,然后流回村落,那就会导致极其严重的污染。但如果不是,事情就没那么麻烦了。
这前头没有村落,除了一座已死的,被涨漫的湖水浸为废墟的村庄,那是禁止通行的高危区域。虽然,也是他们目前的目的地就是了。
“是流出去的。”村民想了想,应答道。
“那倒还好,前方没有人烟——不过,你们尽快清理掉这里的尸体……鬼知道有没有污染到水源。”
事实上,地下水这种东西往往藏得很深,但不排除那怪物渗透下去过。无论如何,这都不是简单的事。
“把尸体全部烧掉,购买大量的烈性药剂清洗你们的居住环境。”
“我知道了。”村民急忙应答。
在落月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后,眠眠忽然拉了一下他,用微小的声音对他说道:“怪物特意选了这里,会不会不是巧合?”
深思熟虑了之后,落月联系了这其中的几个关键点,似乎也察觉到了某些东西。
“……你是说,它准备顺着水脉去前面?”他试着说出自己的看法。
“嗯。”
“的确有可能。”
那么,如今被落月封在瓶子里的怪物,流向远方究竟是要做什么呢?抱着这些疑问,他们确认了附近再无危险后,留下了沉默守在那儿的青年父亲和另一人,落月一行回到了村庄。
……
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按照了落月走前的吩咐,聚集在村中最大的建筑——也就是祭龙教的教堂之中。但凡有人聚集的地方,都会得到援助,修建这样的东西。
但在这里立着的塑像,并不是祭龙教真正信奉的某种存在,也不是被他们神化的形象。而是一位和丰收女神几乎同等地位的神,安宁之神。
据说立着她的神像,就可以得到最神圣的庇护——但这只是个早已不被人相信的传闻。无论效果如何,这种习俗也没有多大意义了。生活平稳时,没人会向安宁之神感恩戴德,好在遭受苦难时,他们也不会有多少责怪随着祈祷流向安宁之神。
因为这样的塑像,无一例外都是祭龙教包办,所有的责任和收获,都被祭龙教敛去了。
它是看不清模样的。
因为一对包裹身躯的丰厚羽翼,几乎就是塑像的全部。
如今,女性村民们都聚集在这里,向着它祈求。而男性大抵面色慌张,借来了各种农具随时防备着。
一路都有火把照耀,因此,当火光映出落月一行的脸后,教堂内才发出一阵安心的声音。
“让妇女、儿童都去休息吧。”吟游诗人米洛对村民说,“现在就召集人手,去处理那些尸体。”
“好、好的。”
落月回头看了一眼自然而然下达指示的米洛,玩味地眯了眯眼。
当村民们离开后,借着他们中的喧嚣,落月问她:“你以前是当军官的吗?”
“……是,习惯了下达命令。”米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透出一股祥和。
“你的经历可真丰富多姿。”
“谢谢——那我打算去休息了,今天很累,我不年轻了。”
“好。”
米洛将临时凑出来的长枪还给了村民,便对二人告别,朝旅店走去。
“那我们呢?”她走后,眠眠抱着手问,微张的红唇下,一对尖牙正蠢蠢欲动,就好像小蝙蝠一样。
他笑着对露出露骨食欲的眠眠回答:“你尽管去吃吧,我得去先把报酬拿到手……别这么急,擦擦口水。另外请你答应我,别吃太快、再给我留一只好吗?”
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酒馆的方向,一路哼着鸟鸣般的婉转声音,一边阔步而行。
实际上,对眠眠而言,人类的村庄怎么样都无所谓。
……
村长的宅邸,老迈的村长摸索了很久,才从箱子里拿出老旧的铜钥匙,然后打开了一个藏在深处的木盒。这个过程颇为繁琐,落月多关注了一会儿,心想如果遇上盗贼,恐怕也会被磨光耐心吧。
村长略显无奈地说:“我怕遭贼……”
“我知道,但至少这份报酬我是要收的。”
“我明白、明白。”
他从盒子中,一个袋子里摸出了那枚丰收女神。黄金独特的澄黄色能让人安心,村长有些肉痛,但还是交到了落月手中。
“大猎团那边,我也会给很高的评价的。”他收好了盒子和剩下的钱,如此说道。
“……你们消息似乎有些闭塞?大猎团实际上已经分裂了。”
“呃?那现在,是谁在负责这些……人类种族的安全?”
“工匠联合会那边暂时接下了,所以大部分和原本工作相关的内容,都被工匠联合会包揽。目前运作效率不高,但至少过段时间会有人过来和你们谈的。”
像落月这样的独行逐猎者并不少,但更多人总是选择了加入各种猎团。人们深知,独自一人的力量,在面对浩瀚的大自然时太过脆弱。
逐猎者这行,并不是一盘散沙。他们数量虽然较少,但行情一直不错,平均战斗力相当之高。所以这么一股可怖的力量,国家也好,祭龙教也罢,都不会放任不管。
因此,逐猎者都被许多规则束缚着——也曾有地位超然的大组织,来负责整合逐猎者。
这就是村长之前提到的“大猎团”,无论是独行者,还是各大分散的猎团,都曾受它管制。
只是,某些中下层无法探寻到的缘由使然,大猎团分裂了。
这带来了许多麻烦,就连任务评价这样的必要事项,都得靠着关系极好的老盟友,也就是工匠联合会来帮忙维持。
这不是件小事,但风波已经平息,人们正在努力适应着这种规则。
但也有像这样的偏僻村落,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收好报酬后,落月离开了村长家,但临走前借走了一张纸。
他来到酒馆,这里显然冷清了很多。但服务员和厨师都还在,他们虽然因为之前的动荡而有些疲态,可那位客人还在害羞地抬起食指,示意再要一只。
落月轻巧地坐在眠眠对面,笑着问:“你吃了多少钱的?”
“我有在计算哦,只吃了三十枚银币。”
“还真是一如既往……希望不会让人家困扰吧,别把人家的存粮吃干净才好。”
他朝服务员那儿望去,对方神色一亮,然后摇摇头示意没关系。这种氛围很特别,落月还记得战斗之前,在这里吵杂的一幕幕,但现在,似乎已经完全褪去了热度。
一夜,两种落差。
他谨慎地向眠眠提议:“能……分我半只吗?”
因为很多野兽都是极护食的,哪怕是一家子,都会因此而大打出手。
眠眠笑着让出了半只烤鸡,落月才安下心来,仔细地将酥脆的皮、柔软的肉用刀切下,专门装了一个小盘子。用白胡椒、木姜子、姜粉、辣椒、盐调合的调料碟,正放在旁边。
他将借来的纸摊在垫子上,一边吃着犒劳战斗的美味宵夜,一边书写这次的委托报告。
“这是来自村庄……”
他笑了笑,停下笔,因为这个村庄的名字,他也忘掉了。
落月不得不换了个写法,以地名带过,然后一点点记录着这次的任务流程。他将自己想捕捉液体怪物的动机给换掉了,也将成功捕获怪物的一环省略。
因为他还没有决定好,究竟是否试着喝一口。
他提着笔慢慢书写,眠眠又一次抬手——可这次,不止是又点了一只烤鸡,还多要了一盏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