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碰到过最强的敌人……是个女人？”
萨尔贝家的大儿子并不相信父亲的话，眼睛一眯摇头道：“不是对女性不敬，但只论战斗的话，一般很少有女性高手吧？”
“如果你是说战斗技巧和能力的话，是的。”
老萨尔贝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道：“但如果你理解的战斗，就只有相互动手，比个高下的话，那么你就错了。”
“罗德里格斯，你看看是谁来了啊~？”
院子里，算是世交的埃尔比一家来了，抱着1岁大的女儿特瑞莎，和罗德里格斯亲密的玩在一起。
“那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你也是老手了，应该知道，一个敌人是否强大，能不能打，我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老萨尔贝继续道：“这世上有深藏不露的女性高手，但那个女人绝对不是。在她看到我手中匕首的瞬间，就已经吓的腿脚发抖，站都站不起来了。”
“她的房子很破旧，家里也没有多少食物，我一开始不想动手，我想劝她不要抵抗，为了孩子好，尽快把孩子交给我，让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是两全其美吗？”
“但她拒绝。”
院子里，老埃尔比和老萨尔贝打了个招呼，老萨尔贝示意老友稍等片刻，老友一看大儿子就在旁边，也没有多说，知道父子俩肯定在说一些私密的内容，笑笑顾自走开，进了屋。
小小的特瑞莎则被留在罗德里格斯身边，远远的有萨尔贝家的佣人看着，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
“她的眼睛，让我想起了多少次，我从野兽手中夺走它们孩子时的眼神。她的泪水不断的流，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也知道在劫难逃，但她的双手却没有离开孩子。”
老萨尔贝说道：“5岁大的孩子被母亲藏到了身后，但她眼中有更加炽烈的光彩，显得比母亲更加倔强。她……有着她父亲的眼睛。”
“我尝试了很久，孩子母亲却始终不愿意接受我的建议，无奈之下，我只能上前硬抢。”
“一个单身女人，没有任何战斗经验，又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对手呢？我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把孩子抢到了手。虽然孩子一直在用牙齿咬我的手臂，但这点疼痛对于我们来说不算什么。而孩子的母亲，则做出了让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举动。”
老萨尔贝的眼神一黯，仿佛想起了什么极为不好的画面。
“孩子的母亲拿起了一把肉刀，趁我转身离开的时候冲上来，想要刺伤我。我们的反应速度你是知道的，在她启动的时候，风就给了我答案。我转过身去，一把夺下刀，忍无可忍的给了那个女人一个耳光。”
“女人被我打翻在地，嘴角马上流出了血。我有些愧疚，但又无可奈何，因为赏金猎人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答应了雇主要做到的事情就必须做到。然后……那女人几乎是爬着上前，抱住了我的腿。”
“她对孩子喊着，一直在叫孩子快跑，我不忍心下手，用手控制着孩子，腿脚则去踹那女人。女人死活不放手，我的脾气上来了，出脚越来越狠。一脚脚踹在女人的身上、胸口、脸上，骨骼破碎声响不断，女人很快就进气少出气多了。”
老萨尔贝低下了头，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自己做过的荒唐事，确实需要勇气。
“然而无论我怎么踹，女人就是不松手。我知道她快要昏迷过去了，当时也没有考虑太多后果，脾气控制了一切，我一只手抓着孩子的脑袋，另一只手则掏出匕首，对着女人的后背狠狠的刺了下去。”
“血很快就渗了出来，女人被这一刀刺的惊醒，哭喊声越来越响，手却还是不松。你能想象吗？你能想象当时的我有多么慌乱吗？一个女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我怎么能对这样的人下手呢？可如果我不下手的话，附近的人就会听到喊声，围上前来，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我别无选择，拔出匕首，狠狠往下又刺了一刀。我开始恐吓那个女人，告诉她为了完成任务，我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如果她再不放手，我就杀了她。”
“类似的话语，我对很多人都说过，年轻的时候，从别人手中‘夺取’一些东西的时候，每当我说出这句话，无论对方是富甲一方的富豪，还是专横跋扈的恶棍，都会被我们的杀气所震慑。一个眼神，萨尔贝一家的老技巧，就能让他们动弹不得，不敢做半点抵抗。”
“但那女人没有。”
“她的头发被我扯断，背上的伤口，随着我的攻击越来越多，血流了一地。我把她的头抓起来，狠狠砸在地上，孩子没有哭泣，还是死死咬着我的手臂，小小的手脚都在攻击我，想要让我放开她的母亲。”
“在我刺到第九刀的时候，女人的呼吸停止了。”
“我避开了要害，我真的认为我避开了要害的，但女人还是死了。可能是身体太虚弱，承受不住打击。也有可能是我和危险的人物、动物打交道太多，下手太重。总之，她就在我脚边死去了。”
“我有些傻了眼，等到意识到出了事的时候，马上就想要逃走。”
说着，老萨尔贝猛然抬头，看向大儿子的眼神里，满是恐惧。
“女人，却还没有松手。”
死了，却依旧没有松手。
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老萨尔贝这一辈子遇到过的，最最强大的敌人，用自己的生命给他上了一课。
“……汪！！”
院子里蹿进了一只狗，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极富攻击性，不知是遭遇了什么，一看到小小的特瑞莎就要上前撕咬。
佣人们一声惊呼，上前想要帮忙，却被老萨尔贝一个眼神制止。
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小儿子罗德里格斯，眼神变了。
“谁……都不能伤害特瑞莎……！！”
罗德里格斯和狗对话，虽然看着让人啼笑皆非，但大儿子坐在一旁，却是心头震撼。
这……这还是那个吊儿郎当，从小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只顾着自己开心的弟弟吗？
这个混小子，居然在为别人出头……？？
“你们迟早会明白的。”
老萨尔贝的话语声，将大儿子的思绪拉回到了那个故事之中。
“你们迟早会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强大与否，并不在于他有多少徽章，完成了多少任务，杀死了多少敌人。”
“……砰！”
罗德里格斯上前，克制着心中的恐惧，对着那比他还要大上一圈的狗，狠狠挥出了一拳。
那狗被镇住了，一拳正砸在头部，呜咽几声低着头跑开，罗德里格斯的双腿一下子就瘫软在地，眼中满是后怕，却还是努力来到哭喊不止的特瑞莎身边，将小小的女孩拥入怀中。
不要怕。
大儿子依稀看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居然在安慰着小小的特瑞莎。
不要怕，特瑞莎。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来救你的。
因为……我是你的英雄呀！
“一个人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想保护，自己最珍爱的人。”
说完，老萨尔贝闭上眼，身子向后一靠，不再多言。
如果那孩子还活着，如果那个被我送到委托人的豪宅里，并向委托人隐瞒了其母亲已经死亡之消息的孩子还活着的话。
今年也该和罗德里格斯差不多大了。
那个家族好像在这件事后一年之内就遭遇了不少不测，父辈一个个的死去，虽然坊间都说，是有其他家族在针对他们，因为一些权力纷争之类的事情，实行了暗杀。
但老萨尔贝始终觉得，这是报应。
这是那天死死守护着自己孩子的女人，用生命和鲜血写下的诅咒，诅咒这一户人家除了那个女孩之外，会全部惨遭不测。
而这种报应，老萨尔贝相信，迟早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是同样被同行妒忌，引发杀机，还是兄弟反目，家道中落，老萨尔贝不得而知。
但他直到现在还记得，记得那天女人死了之后，被他强行带走的女孩儿眼中，那不屈的光芒。
那双和她父亲一样冷漠好似冰山的眼睛深处，还藏着一股热血。
一股想要复仇的热血。
好像是叫梅德瑞娜吧。
老萨尔贝记得，自己离开那座豪宅，那宅府里的佣人关上房门的时候，女孩儿的父亲给了她一个新名字。
叫做梅德瑞娜-凯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