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调整龙宫城，让真鹿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阳光填满了卧室，他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不洗脸不刷牙，他坐起来看着窗外，看了一个小时，翻身下来走向那个湖边。
长江提着一袋小笼包子和豆浆，站在门口等他。真鹿轻轻掠过她，继续走向湖边。长江就提着早餐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头。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多久了。
从最初真鹿用尽各种办法想去盛夏群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到现在的绝望，只能一天接着一天地去湖边，麻木自己的心智和感情。
长江就每天跟着他，真鹿不停地扔石头，她就在湖边自己玩一天。反正以前也是这样，坐长江旁一玩就是一天。比起当时，现在仿佛更安心一点。
今天也和以前的每一天一样，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湖边。
“真鹿，今天就别去了。”王幼玄突然挡住了去路。
真鹿的双眼像起了大雾，谁都看不到。但王幼玄是个例外。
“你来干什么，当你的龙王去！”
朱天意葬身沙场和王幼玄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她和王幼玄同样是下一代龙王的继承人，这让真鹿忍不住迁怒于他。
王幼玄当然知道真鹿胸中的绝望，他想安慰一下这个在盛夏群岛上共进退的战友，安慰一下任职于铁桥管理者的同僚，但是口齿笨拙，这样的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欲言又止了半天，只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这么一说，就像朱天意的死真的是他的错一样。
真鹿不再追问，继续向湖边走去。王幼玄却轻轻伸出手拦住了他：“真鹿，我找你有其他的事情。”
真鹿目光默然：“都跟我没关系。你跟公孙无忌说一声，让他再找一个铁桥管理者吧，我当不了。”
“是关于花园管理者的事。”
“花园管理者我也做不了。”真鹿轻轻推开王幼玄的手，继续向前走。走了两步，他突然意识到王幼玄提到的东西，连忙驻足回首，“老大怎么了！”
“我不想给你太多希望，她还活着的机会很渺茫，但是并不是必死无疑。虽然只有一线可能，龙王想让你从现在开始就为那一线做准备。”
真鹿眼中弥漫的大雾轻轻涌动着，像有风吹过，正缓慢散逸：“你是说……老大可能没死？！”
“我不想让你这么想，因为结果可能会让你很失望。”王幼玄说，“但龙王是这个意思，他说反正你也很痛苦，与其在河边扔石头痛苦着，不如做点有用的东西痛苦。他说了一个比喻，我有点记不清了，大概意思就是既然你已经被一把火烧了，那不如把这把火投进黑暗里，虽然你必死无疑，至少还能照亮别人。”
真鹿说：“他果然是个渣男。”
“真鹿，你去也好，不去也好，最好别抱着朱天意还活着的念头，不然你终归会失望的。”
真鹿最初死活不相信朱天意死了，但后来慢慢接受现实，心脏像一次一次被凌迟。如果这个时候再让他经历一次希望的破灭，他可能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但是王幼玄说朱天意可能没死，无论他再怎么强调希望的渺茫，这都是他的救命稻草。
更有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来，公孙无忌让王幼玄传达的信息里只有朱天意可能还活着，但王幼玄自作主张地让真鹿做好破灭的准备。尽管他很清楚，无论怎么为真鹿构建心里预设，当希望坍塌时，他还是会崩溃。
但不知怎么的，他不想粗暴地用朱天意存活的微茫希望，让真鹿踏进公孙无忌铺的道路。王幼玄不是个慈悲的人，但他也不愿意对一个站在深渊旁边的人做这么残酷的事。
“公孙无忌现在在哪里？”
“在天空庭等你。”
天空庭是一片浮在天空的花园，利用武装技术脱离了引力的控制，成为了这儿的一处绝景。
王幼玄带着真鹿和长江踏上天空庭，浓郁的玫瑰香气扑鼻而来。
这儿的玫瑰一年四季都开着，春秋的流逝仿佛忘了这儿，香气不会飘散，花瓣不会凋零。
公孙无忌正拿着一把大剪刀给灌木修剪横戳出来的吱呀，真鹿踩着平整的草地，大步跨向他。
“公孙无忌，怎么回事，你说老大可能活着！”
公孙无忌拉开剪刀，小心翼翼地把一根树枝剪掉。伴着着剪刀的“咔嚓”声，他说：“呦，小鹿，你来了。你帮我看看，我剪得圆不圆？哈哈！再练两天，我就可以参加园艺师大赛了，到时候赢个奖杯给你们玩。”
“你说老大可能还活着是怎么回事！”真鹿急切地质问，“在当时那片战场上，老大面对的是海姆达尔和一大堆的朝歌军队，你说老大可能没死，这是怎么回事！公孙无忌，你要是敢拿老大开玩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公孙无忌剪完了最后的枝丫，抓着剪刀转身笑着说：“小鹿又胡说八道，你打不过我，又没我聪明，怎么不放过我？难不成诅咒我啊。好了，我没有对你开玩笑，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什么可能？”
“朝歌方面确实放出了消息，朱天意被他们杀了。但是朱天意死这件事对他们是有好处的，杀了花园的管理者，下一任龙王的继承人，无论是在提高军队士气，还是在对我们制造威慑方面，都有很大的好处。他们的报道当然会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写，所有可能会有水份。”
“凭这一点不够证明老大还活着！”
“蔷薇的公主城的流石在我这儿，上面的龙语和朱天意的连接还没有断。”公孙无忌说，“昨天刚刚提炼出一丝连结，很细，我不确定这是因为她还活着，还是死后的意志保留了和尘埃要塞的联系。毕竟当初夏洛特死后，‘彻夜不眠的狂欢剧场’也永远留在了最高城的上空。小鹿，就像你说的，凭借这么点不能证明她还活着，但我们也不能草率地认为她死了不是吗？”
真鹿听着他的话，忍不住喃喃自语：“老大可能没死……老大可能没死……”
哪吒从龙宫城里慢慢爬出来。公孙无忌说得没错，朱天意有生还的可能，但是仅凭这两点太渺茫了。哪吒有点愤怒，这位龙王为什么要把这么容易破碎的希望给真鹿看？
“但即便朱天意没死，”公孙无忌说，“小鹿，以你现在的状态也没法接她回家。”
真鹿抬起头，茫然地说：“什么意思？”
“你需要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