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田脸色惨白，几乎要冲上去，但被公孙无忌拉住了。
如果冲上去，就相当于承认长江输了，一旦承认，长江即便没有在这儿被打死，等待她的也是死刑。
但是让她继续打下去又能有什么转机？
长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还在不停地涌出血浆。即便凭借着龙强大体魄维持生命力，也不可能继续战斗。长江已经注定了必死的结局。
“龙王……”蒙田忍不住呼唤他所依仗的人。
公孙无忌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以免他一时情绪失控而扑上去。
比起蒙田，真鹿的情绪波动犹有过之。
在来到这儿之前，公孙无忌曾经语调轻松地跟他说：“不要紧，晚上的比武审判长江肯定会赢的。”
不是说肯定会赢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
公孙无忌是黄昏回廊的龙王，不可能错算这种结果。他早就知道了吧，就算他不知道长江对阵的是这个所谓的人间兵器，也清楚亚瑟肯定会找一个绝对能够压制长江的人上场。
他知道，蒙田也知道，叶琳也知道。
就只有身在场中的长江不知道。
他们让她去炸机工部，她就去炸机工部。让她去比武，她就去比武。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怎样才能让她活下去吧。
但也许她本就不在乎。
赤子之心。
这就是所谓的赤子之心吗？
贝莱德右手虚空一抓，一把黑色太刀出现在她手里。她握着太刀，蓝宝石般的眼睛凝视着长江，慢慢走向她。
但突然，她停下脚步，转过头望向亚瑟。
她仿佛在问他，为什么还不喊结束，她已经失去战斗力了。
人间兵器。
谁都以为贝莱德热衷于杀戮。
其实她对杀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甚至讨厌战斗。这和夏洛特、卫天天有着本质的区别，她们享受战斗，享受登上最高的滋味。而对于贝莱德说，战斗只是达成目标的手段，要是可以，她更愿意用其他方法到达目标。
只可惜很多情况下杀人都是最有用的。
但现在应该结束战斗了，毕竟眼前的对手已经被打废了。
亚瑟没有回应她，目光落在了她的后方。
贝莱德微微转身，明白亚瑟在看什么。
那支混合着长江小指的灵魂箭矢还没有消失。
虽然它的行动能力已经变得脆弱，但依然存在着。它存在着，就意味着比武还没有结束，还得继续打。
贝莱德皱了皱眉头，回身继续走向长江。
——为什么不放弃呢？不然你至少还能多活两天。
她走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长江，就像一只躺在树根旁的兔子，林间的风吹过，柔软的绒毛轻轻摆动。
怪可爱的。
但无论多可爱，也会被这把太刀斩断。
她走到长江面前，反手握住太刀。
——果然还是要用杀人来解决。砍脑袋吧，快一点。
太刀落下，切入长江的脖子。
长江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意识，已经无力抹除尘埃要塞。
漆黑的太刀切开她白皙的皮肤，斩断她的动脉，血浆喷薄而出，像从天际线汹涌而出的玫瑰色朝霞。太刀切断了喉咙，本来就不会说话，这一回是彻底不能说话了。太刀斩断了脊椎，整个脑袋被高高抛了起来，又在一道弧线之后落到人群中。
世界仿佛突然变成黑白，所有的声音都被抽走，只留下那一抹血红。
时间放慢了脚步，每个人都变成了慢镜头。
突然，一切恢复原状，响起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长江！”
几道身影飞快地晃动，公孙无忌第一个达到长江身边，在她身旁蹲下，把她抱起来。
蒙田、叶琳、真鹿、朱天意随后赶到，他们看到公孙无忌正紧紧握着长江的手，唇齿间流淌出纯净的龙语。
真鹿想更靠近，却被叶琳阻止了。
公孙无忌的尘埃要塞名为“黄泉”，让他达到了永生。而这种能力，也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效果。
“不是起死回生，是给濒死的人吊回一口气。”公孙无忌说着，却轻轻松开了手。长江的手像一段雪白的丝绸，从他手心里滑了下去，“但长江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死了。
真鹿脑海中一阵嗡鸣。
怎么就死了？
不久前他们还一起逛美食街，一起吃苹果派，一起坐飞机来到这儿，怎么就死了？又不是拍电影，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假的吧。
这种事情是假的吧。
贝莱德站在他们面前，手腕轻轻抖动，黑色太刀飘散在空中。
她不爱看到死人，更不爱看到死人身旁的活人。但事与愿违，她总是能看到。
亚瑟脸上笼罩着薄薄的寒霜——结果终于出来了。他站起来，他的声音传遍蓝天窗——比武审判，胜者，贝莱德。长江，有罪。处以极刑。
贝莱德听到亚瑟的声音，她知道，她的任务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希望永远不要再来了。
她转身，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滚动着眼泪一样的液体。每一次杀掉一个人，她的眼睛里都会涌出这样的液体，她觉得这不是眼泪，因为她一点都不觉得悲伤。
不会悲伤的人又怎么会流眼泪？
这绝对不是眼泪。
她走向场外。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叶琳身后舒展开雪白的翅膀。
亚瑟瞳孔猛然一惊，他虽然不清楚叶琳想干什么，但连忙说：“艾利安！”
艾利安身影微微一晃，已经在他身旁消失，一支银白色的枪在天空显形。而这时，叶琳手持战镰，挡在了贝莱德面前。
贝莱德微微收紧瞳孔，蓝色的眸子光华内敛。右手虚空一抓，黑色的太刀在她掌心汇聚。
身后却有一只手轻轻地探过来，带走了她的脑袋。
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还闪动在那张少女的脸庞上，少女却已经失去了生命力。黑色的太刀刚刚汇聚，却已经没有能够抓住它的手了，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公孙无忌抓着少女的脑袋，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银枪，目光敛起。真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一刻，他第一次看到了公孙无忌脸上属于龙王的表情。
只听到他说：“艾利安，这支枪，你还要掷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