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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秘境(下)

蔡文遥对大家讲过自己在酒店后山的发现之后,又传达了一个孙警官亲口所描述的事实。——在此之前,警方曾向郭叔远的助手们搜集过魔术师本人的生活用品,在生活用品上提取到的DNA样本,经过与事发电梯井道发现的尸体进行的比对,确定尸体正是郭叔远。

“这说明了他确实死了。”吴祖贤抽着烟。

然而,尸体除了死后造成的骨断裂,周身内外没有发现其它损伤,法医们检查了很久也没有发现郭叔远的真正死因。因为按照逻辑,一个人的非自然死亡一定有外部或者内部的原因,比如溺死是因为呼吸面积减少,呼吸系统不能正常运作,中毒是因为外源化学物质对机体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害,等等;可是,郭叔远的尸体,似乎是无死因现象。

“死亡无因,这不可能!”夏天的惊讶也是难得一见。蔡文遥说:“法医说,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郭叔远体内铁含量远远超过正常人,而且他双手皮肤好像有烫伤的痕迹,这需要法医进一步推理确认。”

晚上,枫岳酒店,侦探们兵分四路,着手调查灵异事件,希望能找到有鬼或者无鬼的证据。

20:27分,酒店三楼。

录像显示飞棍经常出没于三楼、四楼、五楼,卫敏和宋唐雯静打算一层一层搜索。两人胆战心惊地乘坐电梯,来到夜深人静的三楼走廊。

“宋唐姐姐,我想回家了,还以为来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呢……”卫敏抱着猫,发着牢骚。宋唐雯静摸着走廊木制隔墙说:“其实原计划是中秋之夜还有一轮推理抢答积分活动,而且我听夏主编说可能还有奖品,谁知道现在开始查这个了。”

“那还真是无聊……”

正说着,卫敏被墙上一只爬行动物吓住脚步,那小动物发觉有人靠近,迅速爬入墙壁角落最近的孔洞里,消失踪影。

“壁虎?”

宋唐雯静摸着辫子说:“有什么奇怪的,昨天临睡觉时,我还看见有两只从窗子爬进屋里呢。”卫敏摸着猫,想了想,也许是因为靠近郊外,蚊虫比较多——不会是因为飞棍吧?

三楼没有发现,两人又搜索了另外两层楼,一无所获。酒店走廊空空荡荡,人都在客房里休息,外边只有几盏昏黄的壁灯照在暗红的地毯上,死气沉沉。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之前想问我什么问题?”宋唐雯静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想问你,你知道你的哥哥有没有一个姓宋的朋友?”“你是说宋扬吗?”“对对,是的,宋扬,他是谁?”“一个帅哥!”卫敏掏出手机,翻出照片给她看,“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哥呢!”

“喜欢他?哪有!”宋唐雯静脸颊泛红,继续向前走。卫敏懂了什么,暗自庆幸着,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两人身后不远处,一个鬼影,一闪而过。

20:27分,酒店二楼。

“贤哥,恕我冒昧问一句,”薛沐含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得罪了他,“您和白雪真的是新闻说的那样吗,你们真的在交往吗?!”吴祖贤听了之后,没有生气,反倒开心地笑了笑:“其实那都是经纪公司的炒作,白雪人很好,演技也不错,只可惜,她不是我的菜。”

听到这个,作为吴祖贤的粉丝,薛沐含也不再多问什么。

根据酒店录像,“白色物质”飘忽不定,但大致集中活动于二楼、三楼和九楼的靠近西边的走廊,录像中,“白色物质”从画面一侧出现,经过短暂的时间,便移动通过了走廊,速度之快令人惊奇。

薛沐含捏着下巴问:“会不会是地毯里冒出的蒸汽或者烟雾?”“你想象力很丰富,虽然不太可能是那样。”吴祖贤抬头,仔细看了看安置在玻璃罩里的摄像头,皱下眉头,“我们拍戏后期根据需要,会故意设置双重曝光那种重影的特效,我觉得最有可能是影像的延迟。”

“照您这么说,会不会也有可能是反光或者折射,您知道佩帕尔幻象吗?”

“咦,你还别说,这假设也不错!”吴祖贤拍手叫道,“利用这个原理,也许会造成鬼影的发生,如果是这样,那么人为的嫌疑就大了!”

“但愿吧。”

薛沐含盯着摄像头看了很久,摄像头也盯着她看了很久。

20:27分,酒店负一楼。

“……X是谁我还不太清楚,不过我大概可以猜到助手B是已经离开的柳飞云。”金雪儿对夏天说道。“你如何判断的,说说看。”

“很显然,助手B的任务是协助X开展推理聚会的活动,而当我们决定不再继续游戏之后,B没有来问一声,似乎已经知道了。而柳飞云离开的时间,正好也是B消失的时间,所以我这么认为。”

夏天问:“你觉得X会是鲍博聪吗?”金雪儿仔细思索一番之后:“……你这么认为,还是很有可能的,不过没有证据,一切还不好说。”

夏天摁了按钮,电梯门徐徐打开,金雪儿挽起金发,紧跟着也走了进去,约两秒后,电梯门关闭。夏天没有按下任何楼层,他只是朝电梯的每个角度仔细打量观察,不放过一处可能知晓真相的细节。他写过也见识过太多密室诡计,电梯密室杀人手法也不在少数,而这一次,他的思维被“复活的尸体”搅烂,颅脑里尽是零星的碎片,不像拼图那般清晰。

“你观察……”

“嘘,别说话。”

电梯四壁全是镜面不锈钢,左右两边是内部空间的反射、反射的反射、三次反射、四次反射、无数次反射延伸直到黑暗领域。无数个空间组合成的德罗斯特图像,金雪儿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感觉自己似乎身处第四维度的时空,令人眩晕,令人窒息,令人不寒而栗。她不自觉抱紧双臂。

虽然并不是旁边那部有鬼电梯,却丝毫不影响夏天思考。当时进行着魔术表演,所以监控都人为关闭,夏天抬头看了看,不清楚郭叔远是如何沿着光滑的内壁爬出头顶那高约2.3米的逃生窗口的;而当他花了力气逃出电梯,又是怎么死在电梯井道的。既然法医还不能找到死因的话,推理就无从谈起。

就像被鬼摄了魂魄,金雪儿突然失去了意识,晕倒在夏天身上,夏天吃惊,赶紧伸手抱住了她。

20:27分,酒店1309号房间。

“好想回家收菜去,估计这几天都让人给偷了。”胡梦蝶说:“于老师,您还在玩这个呀?”“好玩呗!”

于大为背着手,踏着皮鞋,踩在发出咯吱声的木地板上,看着房间内发黄的壁纸,他似乎有了什么想法。“胡记者,你觉得小薛的梦魇会不会和房间有关?”“多少有点吧,毕竟是尾房,但我觉得没多大关系。”

于大为无意敲了敲壁纸,却发出类似木板一样沉闷的声音,这让他疑惑了。“真是奇了怪了,唯独这间房构造不太一样?”

忽然,两人清晰地听见,房间某个角落里,传来珠子落地的声音,据说,这是鬼魂碰到了物体所发出来的。

20:27分,酒店顶层,经理办公室。

蔡文遥刚拿出笔记本,就听说了一个令人吃惊的事实:“你知道郭叔远的魔术计划?”秘书李子恒点点头,小声回答:“我是魔术的一部分,虽然签了保密协议,不过人已经死了,我不想隐瞒了。”

“你没告诉警察?”

“没有,我怕被他的经纪人知道,毕竟协议还生效着……”

郭叔远原先的逃脱计划是这样的。

在表演时,用极短时间挣脱束缚后,从电梯天窗爬出去,顺着相反方向的铁索,藏身到酒店顶楼的牵引机房,并简单地化妆易容。在人们的注意力还在一楼的同时,郭叔远从另一端逃生通道离开酒店,搭乘提前安排好的汽车前往湘江剧场亮相。

整个过程由于之前两次的秘密排练,可以说是做到了万无一失的程度。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也是碰上倒霉的事情了。”李子恒叹了一口气。蔡文遥边记录边询问:“什么倒霉的事情?”

李子恒说,在警方第一次调查现场后,在有人盗窃了尸体后,吕萍经理请检修员对出事的电梯彻查一遍,结果在电梯顶上天窗旁边的位置发现了一处裸露的电线,李子恒猜测,大概表演中途的停电是由于短路造成的。

李子恒双手抱胸说道:“之前柳飞云怀疑电梯按钮操作不当是导致电梯突然停电的原因,其实我觉得还有可能是电路出了问题。因为魔术之前,电梯并没有出现状况,另外两部电梯也没有问题,说明正是那次魔术表演事故,导致了电梯线路方面有了问题,所以下午我请检修员按照这个思路,重新地仔细检查了一下电梯后边的电缆,果然是线路拉扯形成电线裸露,从而引发了短路。”

“你也推理地不错。”蔡文遥一五一十全部记录下来,在此之后就汇报给同伴。他乐观估计,真相马上就大白了。

……

第二天,清晨,天空的云少了,天色不再灰暗开始变蓝,太阳已经从东山后探出头来,阳光洒进屋里,在木地板上印出米色的格子。

卫敏伸了个懒腰,搓了搓凌乱的短发,睡眼惺忪地寻找,发现昨晚抱回来的黑猫消失了踪影。

蔡文遥很激动,据说是打听到了关于酒店闹闹鬼传闻的由来,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大家已经被吴祖贤召集在经理办公室,这次不再犹豫,直接当着经理吕萍的面,告诉她酒店里灵异事件最真实的一面。

吴祖贤数一数来的人,没见到黛娜和宋唐雯静。“她有幽闭空间恐惧症,在电梯里不适晕了过去,我安排宋唐雯静照顾她了。”夏天解释道。

吴祖贤最先推理出监控录像显灵的真相。

“首先谢谢卫敏和宋唐雯静,是你们的发现让我豁然开朗,推理出视频里飞棍和灵魂的波尔代热斯现象。

所谓的飞棍,其实是一种欺骗了摄像设备的光学假象,这与人眼的视觉暂留有关。我参与拍摄电影,所以我知道大多数视频是以每秒二十五帧的定格图像进行录制,也就是说,我们所看到的普通的飞虫在视频中,变成了飞棍,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发现任何飞棍的尸体,因为飞棍真的只是二维世界的生物,它只存在于视频资料里。至于虫子的种类,我想,大概是和飞蛾一样有趋光性的昆虫吧;另外走廊上的灯可能是一种诱虫光源,一些昆虫对人眼看不见的紫外线很敏感。”

吕经理大喜,紧接着问:“那么视频里的幽灵是怎么回事?”

吴祖贤接着说:“卫敏她们发现了壁虎,于老师他们也发现过,我觉得这么多壁虎同时出现在酒店里实属不正常,这让我推理出了你们酒店可能需要灭白蚁的准备了。”

于大为和经理异口同声:“啥,白蚁?!”

“其实并不是摄像头拍到了什么,而是摄像头被什么遮住了,当我推理有虫灾的可能后,去查看其中特定的摄像头,发现玻璃罩接缝处有漏洞,所以,很有可能是白蚁爬进了玻璃罩里,在视频里形成了模糊的浅色虚影。我觉得天气变化影响白蚁的节律活动、楼层的高度、壁虎的活动范围也都能佐证这一点。”

“真厉害!”吕经理大加赞叹。蔡文遥紧接着,讲了昨晚听到的内容并推理到的结论。

2003年6月某日,一位男子从岷沙旅馆天台坠楼身亡。一位叫黄文锦的私家侦探向李子恒(当时的他是旅馆的清洁工)透露,根据警方的调查,男子自杀前一天夜里曾见过一个穿白衣的女子,男子误以为鬼魂索命,突发抑郁,最终跳楼自杀。然而黄文锦进一步调查了有关白衣女人的一切线索时,意外找到了女人与旅馆的关联,这女人,竟然是董誉和孔茵的私生女。

当年旅馆的建筑设计公司经理董礼在大火中丧生,而那场大火,竟然是他的妻子放的,目的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和董礼的哥哥董誉在一起。樊某知道后,为了替朋友复仇,都在某月农历水日逐一杀害了朋友的哥哥和前妻。樊某不知道的是,董誉和孔茵在很早的时候就有了一个私生女董灵灵,当后来董灵灵长大后,打听到父母双亡与樊某有关,便打扮成白衣女鬼模样,不断恐吓樊某,直到樊某承受不住压力,最后跳楼自杀。

旅馆的鬼魂就是从那个时候流传开来。至于后来的所谓的灵异事件,蔡文遥说,很多是巧合和心理暗示的结果。

“心理作用真的有那么大影响力吗?”薛沐含不太相信这样的结论。胡梦蝶双手插入兜里,告诉她:“其实所有的神话、传说,无非都是人类对这世界的一个美好幻想;牛鬼蛇神,才是人类创造的最大的叙述性诡计,让人先入为主进行主观假设,一切证明或者反证也都是为此而进行。”

就像薛沐含感到自己的房间里充满了灵鬼气息一样,所谓的灵鬼秘境,其实又是大自然设计的巧合。酒店外立面西北一侧靠近山野,场地开阔,全年受来自西北方向的风和雨的侵蚀,墙壁开孔漏缝,雨水沿着孔缝渗入某些靠近西北方向的尾房,由于大芯隔板和壁纸的遮挡,房客们完全想不到,壁纸内测以及墙角的木地板内滋生了大量侵袭性曲霉菌,特别是1209号和1309号这两个房间,房内空气质量严重下降,这是引起呼吸不适从而产生“鬼压床”现象的直接因素。

所以,尾房闹鬼的流言随着推理被顺利终结了。

胡梦蝶对于大为的这一番精彩推理评价道:“对待鬼的态度,其实并不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而是人们更愿意选择宁可信其有的思维,所以人都是为自己而活,强调主观,因而生而迷信。”

任何灵异的现象,都是由特定原因产生,只是有时候那些原因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变得无法捉摸。虽然电梯事件还无法解释,但是我相信,一定与鬼怪无关。夏天扯着猎鹿帽一本正经说道。

吕萍听完了侦探们的所有推理,鼓掌赞叹,喜形于色:“你们如果愿意留下来继续调查电梯,我愿意代表酒店,为你们每个人提供一天免费的食宿。说实话,自从我接管了这个鬼地方,就像沾了晦气一样,没睡过一天安稳觉。现在,听了你们的推断,其实并不是闹鬼,我是彻底放心了!”

大家互相看看,没有反对的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咯。卫敏开心地说:“来这里之前我还抱有疑虑,没想到宋唐姐姐果然没说错,你们都是天才,都是大神,都比我厉害!”

大家都以为灵异的事情可以慢慢平息了,殊不知,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或许他们证明不存在亡魂的结论还为时尚早。

鬼还没有真正出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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