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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七章 白色的墨

言雨不知该怎样去面对那少年。

他飞快地从梦中离开,快到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逃跑,他强制让自己脱离梦、回到现实。

床边的窗户里还只有微弱的光芒,天甚至还没有亮,他躺在那里,感受着清早空气的微凉。

“……唉。”

而后长叹。

他太不冷静了,他想。

明明那少年主动向他示好,眼下他又被火魔女盯上,正需要像这样的盟友。

想得到和做得到往往是两回事,言雨再次身体力行地实践了这点。

——如果……

他又开始设想。

如果他当时好好地听了少年的话,那么祁林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咕……”从喉咙里挤出的已经不成声。

悔恨、懊恼、追悔莫及,与悲伤和愤怒,还有得救的庆幸混杂在一起。

一时间他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失去的东西已然失去。

无论祁林还是徐开,都在他心底留下了深深的伤口,但他现在还有更迫切的事。

——火魔女。

必须得先削弱她的威胁才行。

言雨想着,决定先起床,像上次面对那少年时一样,整理下自己的思绪。

他坐起身——

而就在这个瞬间,视野忽然开始旋转。

“啊咧?”

他最后留下的印象,就是自己发出了如此滑稽而可笑的声音。

…………

……

等言雨再度醒来,上午时间已过去大半。

他正躺在张医用平车上,身边有着输液架,细细的管线连着手臂,被撑开的血管隐隐有些胀痛。

见他醒来,母亲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掌心冰凉,足见她的心情。

言雨不由自主地回握,医生刚好看到这一幕,他走过来,询问起他的状况。

因贫血而昏迷——这是一些询问后他终于得出的结论。

这自然不是事情的本来面目,言雨觉得,它就和祁林死于心脏衰竭般,只是在无法判断时的托词。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相反他对医生有着一丝的歉意。

身边的医生和他的母亲一板一眼地讨论起他的病情,最终只告诉她让他滴完点滴回家休息就好。

母亲脸上的安心让言雨于心不忍,但当他们一起走开去缴费时,他还是有些不安分。

——他需要地方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而平车所在的地方太吵,让他甚至不能集中精神。

所以他跑了,带着输液架一溜烟跑进医院的院子中,站在被灌木丛包裹的石子路上,抬头看着阳光。

阳关道温暖且明亮,昨夜的所有仿佛一场梦……不,那可不就是梦么?

言雨开始沿着石子路行走。

走动有助于整理思绪,他一厢情愿地这样认为,默默在心头整理着现有情报:

首先,“火魔女”华青行是他的敌人。

她说她从言雨成为魇起就在关注着他了,已经等待了这么久的猎物,她应该不会就此放弃。

而眼下他的力量在她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他的剑刃只不过是火焰熔炉中熔化的金属。

就算是在梦外,言雨想起那时的场景也不由得汗毛直立,他甚至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火焰的温度。

直到这时他才开始感谢那个救了他的青眸少年,若没有他,此时此刻他已死无葬身之地。

……先前的他光想着他杀死了徐开,竟没想到该向他道谢。

言雨苦笑。

他知道他意识到这点是他改变对那少年态度的第一步。

而这也就是他面临的第二件事了:本是他敌人的少年转变了立场。

不再与言雨敌对,甚至以徐开的面容出现,他应该是个可以拉拢的对象,但现在……他的脸……

方才涌起的感激之情又被怒火压下,奇怪的是,负面情绪总拥有比正面情感更大的力量。

他强压住怒意,继续思索关于那少年的事。

少年的倒戈至少能够说明他先前的猜想:青色眼睛的一族之间有着分歧。

或许他该利用这点,以免腹背受敌……

言雨长舒一口气,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的当务之急不是考虑得这么远,而是从少年口中套出更多的情报。

知己知彼。

他把这几个字写在手心。

至于第三件事——

蝴蝶。

突然出现在他们交战梦中的红色蝴蝶。

它是什么来头?它为什么会出现?是谁让它们出现的?

制造它们的人……是他的朋友吗?

只凭借“红色的蝴蝶”这一点根本什么都无法推断,不过从它救下他、又为青眸少年引路这点上来看,它应该不是敌人。

言雨怀着乐观的心态这样想,经历了昨夜,他完全不知道该相信谁、该怀疑谁了。

石子路的前头有张长椅,为了配合这里的景致,长椅被造成四分之三个树干的模样,他在那里坐下,望了眼快挂完的点滴。

而他低头就看见椅子边缘有个小小的蝴蝶状装饰,那蝴蝶有着橙色的翅膀,因岁月已经有些暗淡,一点也不像是梦中的火蝶。

“……蝴蝶会做梦吗?”

忽地——那个声音落了下来。

他一惊,差一点儿从椅子上弹起,又在下个瞬间意识到,这里并非梦中,他不需要战斗。

头顶的阳光影影绰绰,落下的光芒也就暧昧不清,他抬头,说话的那人似乎融在了阳光中。

他近乎纯白,皮肤有着病态的苍白,头发没有任何色素,白色的病号服洗得发白,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透出了血色。

……是白化症。

“抱歉,我没注意到你。”言雨急忙说。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移去,那人坐着轮椅,而此时此刻,他正推动着轮椅向这里行来。

“不,倒是我夏到你了吗?”对方说,“只是看见你在看着蝴蝶。”

“啊……”言雨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所坐的长椅不在阳光下,而是在树荫底下,他想起白化症患者不能过久暴露在阳光下,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没关系,不用介意。”对方冲着他微笑,“我喜欢阳光。”

喜欢一件自己不应多得到的事物。

言雨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我做梦的时候,经常会想身处在阳光下。”对方说,“有时也会梦到变成蝴蝶。”

——砰砰。

言雨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就像迷蝴蝶的庄生一样,我偶尔也会想,我这一生,是不是也是什么东西的梦呢?”那纯白色的人继续说道。

——砰砰。

又是一次心悸。

言雨抬手摁住自己的胸口,感觉到掌心下,心脏正在跳动。

剧烈的、仿佛要在什么地方泛起无数涟漪般。

“不过据说,蝴蝶是不会做梦的,梦是羊膜动物才有的特权。”说话的人微笑着。

——砰砰。

心跳伴随着耳鸣一起降临。

轰鸣着的脑海深处的警报声,蜿蜒千里、呼啸而来,转瞬将他拉回初次见到青眸少年的那天。

一模一样的警告。

言雨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他只觉得自己沉在水中,四周的水将阳光投射成斑驳一片,在他们间来回摆动。

“线……”他喃喃道,只觉得自己光是开口就已经极端困难。

对方看着他,没有对古怪的话语表示任何困惑,只是以笑容接纳了言语。

他像是某种植物般,安安静静的、露出虚幻如头顶艳阳般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这虚幻的人开口了,“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呢?”

“……言雨。”言雨隔了好久,才从记忆中翻找出自己的名字,“你呢?”

对方依然笑着,他的名字轻如鸿毛,落进水中:

“白墨。”

你可曾见过白色的墨?

就像你是否见过有形的梦?

言雨眯起眼睛,觉得眼前似乎有风吹过。

而在这片水之中,他几乎能够看到风的轨迹——

它们在海中掀起无数波澜、无数回响,最后落进今日,吹向未来。

他不由自主地把握住风前进的方向,却很快意识到,方才那些,都不过是他片刻的臆想而已。

言雨把意识拽回当下,灌木丛与石子路上,此时此刻已只剩下他一人。

而点滴袋里的液体早已经滴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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