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顿面色恢复如初，平静的转移了话题：“比起这些不知真假的，我倒想听听恩格尔先生的故事……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手指被掰断了四根后还被人狠心的丢到了下水道？”
恩格尔深吸一口气，意识到最难的问题来了，但比起刚才的问题，他这个问题算是有些准备。
于是他就讲出了自己瞎编的故事，什么从遥远的小镇上一路奔波至此，结果和表妹刚刚到这里就被人打劫，最后被人打晕丢到了下水道。
至于为什么恰好在莉莉丝路过的那个井口里爬出来，那是因为他们在寻找可以打开的下水道井盖，正好在那里推开了这张井盖。
恩格尔还不着痕迹的表示，自己的表妹，也就是查莉娅就是在这个时候疯掉的。
大家在餐厅里听着，恩格尔喝着橙汁，一旁哥顿的手下做了牛排分给众人作为宵夜食用。
恩格尔才吃到牛排的时候捂住了脸，差点被胡椒味刺激的哭了出来，不断心想这几天过的日子真的都如同狗屎一样。
“真是个凄惨的人啊。”
有人听完评论道，但也有人表现出了怀疑。
恩格尔的故事比毛玻璃还模糊，太多的细节被一笔带过。不过，偶尔一现的见识倒是有那么些说服力。至于大家伙儿，是相信他呢，还是当他是个骗子？关恩格尔屁事。
哥顿半信半疑，但他没有把时间耗费在这些有的没的上，他招呼周围人把一个大皮箱放到餐桌上，餐桌上的杂物在第一时间就都被清理掉了。
“这房间隔音，放心好了。”一个坐在人渣旁边忍了半天他的呜咽声的胖子拍了拍人渣的肩膀，这下好了，人渣抖得更剧烈了。
他们从皮箱里取出一个个恩格尔从没有见过的工具，有的笨重有的轻便，一些看起来很专业的人操控着这些工具，别的人都退到人渣面对的那一面去，他们拥挤的或坐或站，像是一群街头欣赏艺人表演的看客。
恩格尔看见那个家伙被切掉手指、剥掉了胳膊上的皮，人们像是解剖猪一样切割他手臂上的肌肉，他痛得昏死过去后还会有人想办法把他弄醒。
最后他四肢都没了，半个餐厅都被他的血肉染红，但他却出奇的没有失血过多而死，还在那里生不如死的惨叫。
“他怎么还没有失血过多而死。”恩格尔问一旁的哥顿，他们两人坐在了一块儿。
哥顿自豪的露出笑容：“因为我们的神秘学学者为他调配了药剂，他住在这里十几年了，一直很安全，现在孙子已经有了。”
他在向恩格尔抛出橄榄枝，前提他真是一位神秘学学者。
恩格尔会意，点头说道：“我看那淋浴间不错，你们有单独浴室的房间么？”
他喜欢上淋浴了，清洗自己身上的污秽无疑是一种清爽的享受，但单独拥有浴室的屋子在这个时代可谓是很少见到，尤其是在下城区，一般都以租金高昂而出名。
“有，但想住进去，会很贵。”
果不其然，哥顿提醒了恩格尔，只不过他表达的意思是：如果恩格尔要住进来，那么他需要付出对等的代价，而这个代价，可能并非是金钱方面的。
“有时候总会做出必要的付出，”恩格尔郑重其事的说道，“有什么忙活杂活脏活的时候尽管找我，我不怕脏。”
忙活杂货不用多说，脏活就专门指的是黑帮里的那些糟糕麻烦事儿。
往往沾了这些事双手都会染上不干净的东西，有些人反而会因为这些事和黑帮的关系越来越紧，甚至最后成为了其中最紧密的一份子。
“那还不够，圣徒瓦力曾说过：‘知识的力量是无尽的。’，你明白么？”哥顿笑着说道，“你觉得‘博伦朗’这个姓氏怎么样？”
如果恩格尔真是一位神秘学学者的话，没有人会拒绝他的入住，哪怕让他成为自己的“亲人”也是可以的。
又是圣徒瓦力……恩格尔心中默念道。
“有点过分，这个要求。”恩格尔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姓氏是什么，但依旧感觉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招揽条件。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愿意……”哥顿保持着微笑，“以后你可以继续坐在我的身边。”
“……我并非劳工，也非是猎犬。”
“你会是自由的，这里是你的居所，你以后随意进出的家。”哥顿朝恩格尔微笑着，“毕竟现在你无家可归，而且无时不刻饥寒交迫。”
“我大可以忍耐。”
“但没人愿意以兄弟的情谊对你，他们甚至尊严都不会给你。”哥顿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恶意，“就是我也是如此！”
在人渣最高亢凄厉的惨叫中，恩格尔陷入了沉默。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优势条件在哥顿的一句话之下变得如此之低……他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双脚走出自己的路，但谁知道他这样的“神秘学学者”之后会遇到什么呢？
光看看刚才那群人的反应就知道了，自己估计在走出这座公寓的大门后就会被人杀死在街上。
突然他站了起来，一把推开拦路的人朝人渣走去，有猎人想伸手阻止他，但是哥顿随意的抬手，制止了自己手下的行为。
他反正是饶有趣味的看着走到生不如死的人渣面前的恩格尔，嘴角带笑的说道：“让我看看他要干嘛。”
另一边的恩格尔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自己的双手，掌心朝上。
双手已经断了四根手指，虽然现在都接上了，但骨头都还未完全愈合，四根手指时刻都隐隐作痛着。
而面前人渣脸上的皮都被剥下来了，他只剩下一颗眼珠子，正血肉模糊的喘着气，他喘息的时候仿佛血在喉咙里冒泡，模糊不清。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在众人沉默的围观中，恩格尔突然扯开左手上缠着的绷带，他剥开亚述符文上覆着的血痂，星星点点的血重新流了出来。
尊严——
想到这个词，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略有些激荡的心情尽量平息，同时注视着人渣的眼神也逐渐冷漠了下来，他抓住了自己的左手食指。
“咔、咔——”
被直接掰断的手指骨发出脆响，同一时间——人渣的喘息声直接破音变成了尖叫！
只见人渣的下体一片血肉模糊，一个无形的力量直接撕开了他整个胯部！
血肉开始缓慢而紧接着突然加开的撕裂声音让不少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人怔在了原地，他们看见大量的鲜血从椅子上喷涌而出！
人渣费尽全力嘶嚎着挣扎着扭动着自己残破的躯体，而在最后他发出了一声不是人声的哀嚎，脑袋一歪没了动静，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死还是活。
感受着手上剧痛的恩格尔身躯微微颤抖着，他站在人渣的面前又一次沉默的发了一会儿呆，等到他忍住了剧痛的手指之后，他转过身，面色苍白但平静的看着错愕的哥顿：“怎么样。”
他这么说道，好像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其实他心中是愤怒的，关乎到尊严的时候，他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激烈。
可此时又极为的平静，他仅仅说出了几个词，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哥顿完全没有预料到这幅场面……这是在向他宣战么？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恩格尔接下来的话：
“这样的代价，能够换取我们彼此的互相尊重么，博伦朗先生。”他站着，面无血色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哥顿。
但恩格尔咬着牙强忍着痛苦，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有时不时抽动的嘴角才能证明他所压制的剧痛。
他明白只要自己叫出一声，哪怕只是个呻吟，那他就完了，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然而哥顿就抬着头注视着恩格尔的眼睛，那是如梦似幻的翡翠色，里面仿佛融入了星辰和魔法。
“好，当然好！”
后知后觉的他才突然想起来为恩格尔的行为鼓起了掌来。
紧接着众人一起鼓掌，此时没人愿意在掌声的嘈杂中再次插话。
有些人将目光窥探向激动的满面红光的哥顿，所有人中，就属他的掌声最激动、最剧烈了。
……
在目睹兄弟会的人将人渣折磨的生不如死、拉入地下室之后，大部分都红光满面的成员都离开了餐厅，在他们看来，今夜无异于享受了一次愉悦的感官盛宴。
只留下负责倒酒的泰森，以及恩格尔，还有一个正在品酒的哥顿，他此时正坐在餐桌的首席上，喝着红酒看着恩格尔。
“那么，你想好了吗。”哥顿喝完最后一口红酒，他慵懒的看着恩格尔，像一只高傲的金毛猫。
恩格尔沉默，最后他看见哥顿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一枚镶嵌在黄金太阳符文中的琥珀戒指。
“亲吻这颗琥珀，让我们共享博伦朗这个古老的姓氏……所带来的荣耀。”
恩格尔意识有些恍惚，他觉得眼前的场景不知为何和某段回忆极为相似，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为什么你愿意让我成为博伦朗？”
虽然对哥顿的答案在心中已经模棱两可，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们需要你，你也需要我们，我们给你尊重，你给我们力量。”哥顿平静的回答道，“你是一位神秘学学者，你也证明了自己的力量——这足以让我心动了，哪怕你是一位巫师，我也需要你。”
恩格尔看着哥顿，最后他还是走上前去，半跪在地，轻轻的亲吻了那枚琥珀。
“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无论未来与过去，”哥顿起身拥抱恩格尔，然后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说道，“你都是我的兄弟，我的亲人，恩格尔·博伦朗！”
恩格尔对这个誓言没有说什么，他经过了老瞎子的背叛差点丢掉命之后，反而对这些说着什么致死都不会背叛的话抱有深深的忌讳。
宁可有利益交织，也不愿誓言长存。
然后恩格尔和查莉娅他们，在这里有浴室的空房间里暂时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