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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平叛(下)

第三个位面,是阿西瑞斯和塞尔冬共同驻守的舰队,他们也同样收到了艾利顿的传讯。但是两个人的反应却截然相反。

“必须回去!艾登国王大人曾经救过我的命。”阿西瑞斯缓缓地说,手中的黑暗教典正快速翻动着。

“如果你真为艾登国王大人着想,就应该守在这里,而不是回去拜见那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家伙!”塞尔冬讥讽道。在他的双手中,两把匕首忽隐忽现,有如两尾游鱼,在十指间飞速穿行着。一缕缕锐利的杀气不断指向阿西瑞斯各处要害。

“你想背叛艾登国王大人?”阿西瑞斯的声音带上了一缕寒意。

“不!我从来不会背叛艾登国王大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要同样向艾登国王大人的儿子女儿效忠!”塞尔冬尖声道。

阿西瑞斯沉默片刻,才说:“既然这样,那我回去。”

塞尔冬愤怒地叫着:“你疯了!回去干什么,就为了向那个小东西表示效忠吗?你走了,这个舰队怎么办?你是想让我一个人搞定对方召来的半神分身吗?那东西怎么看都得有特么70级,差不多了。难道将来有一天艾登国王大人回来了,就看到我们在这个舰队被打得只剩下一艘旗舰吗?不,说不定连前进基地都会被打下来!”

“我回去看看,没什么事的话很快就会再回来。你……坚持一下吧。”阿西瑞斯说。

“见鬼了!你稍稍耽搁的话,我怎么坚持得了?你好好看看,看看下面这些军队!这可是我们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他们也是生命,几万条生命!”

阿西瑞斯深吸了一口气,说:“王城那边的状况,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借口。所以,这次我必须回去。如果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那么……撤退吧!”

塞尔冬一窒,连连冷笑起来,说道:“好!撤退!我们打了整整半年的仗,一撤退就把地盘全都还给敌人了。”

阿西瑞斯不再多说,而是打开了黑暗教典,一道传送门在他面前生成,然后他就直接跨了进去,丝毫不理会塞尔冬在后面的叫骂。

※※※※※※

最后,在原本属于库尔提拉斯的海湾内,奥术法师丽娜正在一个临时营地中休息。营地布置得很仓促,帐篷都扎得看上去不十分齐整,里面躺满了伤兵,到处都是呻吟声,血腥气四处弥漫。

当侍卫将艾利顿的讯息送来时,丽娜正拿着把银质小刀,一点点挑着大腿伤口里的腐肉。在那里,一个泛着蓝色光芒的箭头正从丝丝肌肉里露出来。

她接过魔法信纸,在上面扫了一眼,忽然啊哈一声叫了起来:“小家伙回来了?”

只不过她这么一激动,手上的动作稍稍大了点,银刀一下就将箭头挑了出来,痛得她龇牙咧嘴。箭锋上有着根根倒刺,非常恶毒。原本丽娜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这枚箭头,结果激动之下动作稍大,挑出来的箭锋上有小半倒刺上都挂着肉丝。

看着那些被拉出来的肉丝,龙法师痛恨得咬牙切齿。她叫来了一名牧师,将受伤的大腿往他面前一横。

这名牧师已经有一把年纪了,满脸皱纹上全是岁月的刻痕,但是等级却只有23级。看来直到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也没有希望越过三十级的关口。看到眼前这条修长笔直、雪白丰腴的大腿,老牧师的喉节上下剧烈滚动了一下,同时身体微弓,以掩饰小腹上某些明显的变化。那块地方的变化太过剧烈,就连宽大的神袍都遮挡不住。

“治疗术!一次!快点!”丽娜叱喝着。

老牧师呆滞的目光这才恢复正常,连忙微闭双眼,开始念颂咒语,但对他来说应该很容易的治疗术咒语却接连念错了两次,平空浪费了不少神力。老牧师忽然感到迎面吹来的风中多了些刺骨的凉意,那是奥术法师的杀气。他陡然出了一身冷汗,终于能够专心把一个治疗术完成。

神术的光芒闪过,龙法师大腿上的伤口处飘起一团淡青色的水雾,皮肉的颜色有些恢复正常。但明显还是不够。老牧师正想再准备第二个治疗术,却被丽娜打断了:“把你的神力留着,去治疗那边的重伤员。”

“但是,丽娜大人,您的伤口还需要至少两次治疗术……”

丽娜怒道:“让你去你就去!”

老牧师张皇逃离后,奥术法师叹了口气,拿出一瓶治疗药剂,浇在大腿的伤口上。

带着淡淡乳白色的药剂一触到伤口,即刻沸腾,泛起大片泡沫,更不断涌出刺鼻的味道。丽娜知道,伤口沾染的毒素正在被清除,但是整个过程却痛得她脸都有些白了。

无论是衍生自神术还是炼金术的治疗药剂,其效果均不如牧师直接施放的治疗术,还往往会引起痛苦。效果越强,痛苦越大。

但是哪怕不是在新地盘的开拓期,即便进入了平稳的扩张时期,征战部队能招募到的牧师还是极为稀少,那个无能好色的老牧师已经是等级最高的一个了。少量的治疗术,都被奥术法师分配给了重伤的战士,如果不是治疗药剂无法遏制中毒的伤口,她连这次治疗术都不会要。

处理好腿上的伤口,丽娜站了起来,有些忧郁地看了看远方隐隐约约的城市。那里正盘踞着数量众多的敌人,依托三座魔法塔进行防御,让她也有些发愁。

丽娜拿起传讯的魔法信纸,又仔细看了一遍,忽然露出一个妩媚的笑,自语道:“小家伙是要我们去效忠于他啊!嗯,这么小的年纪就敢接手艾登国王大人留下的烂摊子,胆子是够大,就不知道本事怎么样了。啊!好吧,正好我这里诸事不顺,就回去一次吧,反正是要求援的,嘿嘿,嘿嘿!”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艾利顿发现了来的不是援军,而是求援的,那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

第二天日落时分,在匹瑞诺德家族城堡中,艾利顿见到了阿西瑞斯,森马和丽娜。会见的地点是艾登国王的作战室,当三位骑士进入作战室时,艾利顿正站在巨大的魔法沙盘前,凝望着诺兰德大陆的地形图,在沉思着什么。

三位骑士都在第一时间发现,艾利顿站的就是艾登国王习惯的位置,也不知道是有意之举,还是无心之作。

等候了数分钟后,艾利顿才从沉思中抬起来,目光一一在三位骑士身上掠过,说:“暗影牧师阿西瑞斯,血之船长森马,奥术法师丽娜……”

艾利顿每念出一个名字,相应的骑士就会微微躬身。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仪式,意味着至少在表面上,三位骑士接受艾利顿站上艾登国王的位置,哪怕是暂时的。但是,正如他们行礼的尺度,谁也不知道三位骑士会服从多久。

艾利顿微微一笑,说:“我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有可能一位骑士都见不到。”

“你长得很帅,我得回来看看。”森马懒懒地回答。

“奥特兰克的空气对皮肤有帮助。”这是丽娜的回答。

只有似乎从来不会露出笑容的阿西瑞斯说:“我们对艾登国王大人还有足够的敬畏。”

“这才是实话!”艾利顿笑了起来。他取出三张纸,分别递给三位骑士。阿西瑞斯一眼扫过,看到是密密麻麻的清单,上面列的都是各类可以用于军队补给的战利品。汇总在一起的话,快要可以武装一整只大型军团的规格了。

“这些是原本放在城堡仓库中的战利品。是我近期战争胜利得来的,但就在不久之前,王城上汇聚的那些分支家族的匹瑞诺德们冲入了城堡,打伤了管家和安其拉,并把这些战利品都洗劫一空。”艾利顿缓缓地说。

森马把清单放下,依然慵懒地说:“那天参与的很多人好象还在王城上……”

龙法师插言道:“他们正在往王城外跑呢!难道是被我们吓的?”

透过作战室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通向王城外的传送阵已经乱成一团,许多分支家族的成员正争先恐后地涌入传送阵,想要离开王城。他们大多带着行李,但里面肯定没有战利品。哄抢到的战利品都在第一时间被运走,然后通过某些渠道,自愿或是非自愿地,大多数最后的去向是汇聚到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手里。

只有过些时间,很多人才会明白,战利品对豪门而言是资源,对弱小家族来说却是灾难。

森马打了个哈欠,说:“是不是要我现在就去把他们都杀了?再晚可就都跑光了。”

阿西瑞斯淡淡接道:“跑了一些人也没关系,反正以后都要一家家灭族的,只是麻烦些而已。”

森马问:“那么现在,我们三个已经到齐了,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谁知道艾利顿淡淡地说:“不,让他们跑吧!这是我的事,我会自已去处理。至于那些丢失的战利品,以后自然会让他们全部吐出来,再加上利息!现在还不是内斗的时候,匹瑞诺德真正的敌人,并不在这座王城上。”

三位骑士互相看看,都有些意外。

艾利顿双手撑在面前的魔法沙盘桌沿,上身前倾,凝视着三位桀骜不驯的骑士,徐徐地说:“我知道,在绝大多数人眼中,包括你们,都认为我非常弱小,根本不足以坐在艾登国王原本的位置上。匹瑞诺德的王座,是修筑在雪山上的,如果没有绝对强大的力量压制住山峦,就会被可怕的雪崩压成粉末!我承认,现在我还远远不到能够坐上这个座位的时候,但是这个座位上必须有人,不能空着。王城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空着的王座,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个灾难!”

“但是,在将来,我会有与这个位置相匹敌的力量,或许根本用不了多久!而且,将来会有一天,我会先把这个位置还给艾登国王,再依靠自己的力量把他踢下去!”

艾登国王是粗犷狂放的,如迸发的火山。而艾利顿则有着更多内敛的特点,显得更加英俊、精致、且含蓄。

他们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但是在这一刻,在三位骑士的眼中,艾利顿却仿佛与艾登国王重合在一起。艾登国王曾经说过许多和胡吹无异的大话,但最后,奇迹却总会在他手中诞生。而此时此刻,艾利顿却宣称,将来会将他们无比敬畏的主君从王座上踢下去!

很荒谬,三位骑士却笑不出来。

最后,艾利顿说:“既然你们回来了,就多呆两天吧!明天,我将举行奥特兰克的冬幕节舞会。我并不指望你们的效忠,只希望在这次舞后,你们可以对我多一点信心!”

※※※※※※

艾利顿回归,是继艾登国王失陷之后和吉尔尼斯大战之后的另一个重磅消息,虽然不若艾登国王那样震惊整个联盟,但至少也算惊动了小半个北方王国。

奥特兰克王城,就是震动的中心,自然惊起了无数涟漪,再一圈圈扩散开去。那些试图从王城上离开的人们,即是其中的一道涟漪。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离开王城。

传送阵不断闪烁,一道道光幕闪动,消耗的都是魔力水晶。这些魔力水晶自然都出自匹瑞诺德的库房,确切点说是艾登国王的库房。这也算这批分支家族子弟理所当然获取的最后利益。他们从传送阵来,又从传送阵走,谁都没有想过这传送阵也是有消耗,要花钱的。

传送阵外一片混乱,许多人互相推挤着,想要抢占一个更好的位置。传送阵一次能够传送的人数有限,而人人都想快点离开。若不是传送阵周围站着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匹瑞诺德,或许这些分支家族的猴子们都会为争一个更靠前的位置打起来。

在人群中间,依西顿也在拥挤着往前,一点点向传送阵挪动。他的父亲都的时候把他留下观察情况,所以他没有走成。他努力表现得和别人一样,即不出众,也不过于懦弱。总而言之,不能让别人从人群中轻易把自己认出来,因为他再次畏惧了。在艾利顿突然回归之后,依西顿就没有再合过眼。当艾利顿一刀斩飞查尔斯脑袋的时候,依西顿就躲在不远处,亲眼目睹了一切!

他没有敢立刻离开,是本能地觉得有阴谋。艾利顿无比张扬地回到王城,又丝毫不留情面地逼走了基隆公爵,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这些闹事的人平安离开?或许在传送阵另一端等待着这些人的,就是大刀利斧。

依西顿还是有些头脑的,不止他自己这么认为,训练步战骑士的教官们也如此认为。他仔细想过,认为暂时留下来看看风向会更加安全些。艾利顿回归,绝对是许多豪门都不愿意看到的,这些豪门之所以还没有对匹瑞诺德下手,仅仅是艾登国王消失的时间还不够久。可是艾利顿回来,却足以刺激这些豪门立刻采取行动。

再等两天,就会有变化的。依西顿不断说服自己,让自己更加有信心。

然而他没有等来豪门的干涉,等来的却是阿西瑞斯、森马和丽娜三位将军的回归!

有将军坐镇王城,哪个豪门在采取公开行动前都会考虑再三。所以依西顿决定立刻离开。在过去的动荡中,他可是骨干,绝无可能蒙混过关。为了怨恨,为了收获更多利益的所作所为,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后果。

依西顿现在越来越不了解艾利顿,也无从理解艾利顿的想法,并不知道艾利顿根本不打算依靠三位骑士来对付他们这些人。但另一方面他没有想错,那就是艾利顿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前面五个人消失在传送阵内,马上就要轮到依西顿这批人了。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忽然横向伸出一把长剑,拦在他的面前!

“为什么拦我?”依西顿问,脸上已露出一丝凶色。

和传送阵只有一步之隔,让他情不自禁有了用强的想法。但是拦住他的是一位中年的匹瑞诺德,全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杀气,不知道在过去的岁月中经历过多少战斗。这样的人,依西顿很清楚,哪怕是比自己低上两级,在生死决战中自己也多半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明智地没有做任何多余和出格的事。

“为什么?”中年匹瑞诺德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大人有命令!包括步战骑士在内,任何家族的战士都不得离开王城!”家族战士应该是守护血脉的利剑,而在他眼里,面前的这几个连破铜烂铁都算不上,显然侮辱了这个名号。

依西顿怒道:“哪位大人的命令?凭什么不让我们离开?”

“是我下的命令!”旁边又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立刻让依西顿和所有不被允许离开的战士们通体发寒。

哈斯,这个将军已经强悍到不能依靠人数优势推倒,再多也不行。

哈斯眼中闪过一丝讥嘲,说:“至于为什么,还需要我解释吗?你们是不是真的以为族规只是摆设,只要靠人多起哄,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们中任何一个只要敢踏进传送阵,就按逃兵论处!”

在大陆各个国家,各个种族,对阵前逃兵的处罚手段都是相同的,斩!

“你又不是匹瑞诺德家的人,有什么权利处置我们!”一个粗壮的战士吼叫着,推开挡住自己的一个匹瑞诺德,就想冲进传送阵。然而他眼前忽然闪过一片橙色光芒,随后视界就陷入了黑暗。

依西顿亲眼看到,那名战士身体中央忽然出现一道血线,然后整个人就居中分为两半!

战士分开的身体竟然还能往前跳了两步,随后半片倒下,另外半片则摔在传送阵内。一道光芒闪过,半边尸体和内脏就全部消失。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看清哈斯是怎么动手的,只知道是他出的手!

“又浪费了传送阵的魔力水晶。”哈斯淡淡地评价着。

现在,没有什么人敢于置疑他的权威了。

两名预备步战骑士想要混在人丛中溜走,却也被哈斯直接拎了出来,当场砍下了脑袋!自此,就再也没有人试图混水摸鱼。

分支家族的人一一从王城上溜走,所有的战士们都被留了下来,不过没有告诉他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也没有人限制他们的行动,除了不能接近传送阵。可越是没有处置的消息,他们就越是害怕。如果真的不打算对他们做什么的话,也就不会把他们都拦回来了。

这一夜,依西顿又是彻夜无眠。他不知道自己明天的命运会怎么样,原本承诺给他撑腰的豪门也都沉寂无声。他只有去想那件应该已经到达家族的战利品,去想它能够给整个家族带来怎样的变化,以此来增强自己的勇气。而原本,他是想把这件战利品用在自己身上的。只是现在看来,这个机会很可能永远地消失了。

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依西顿根本不知道他冒死抢回去的那件战利品,根本不足以发起哪怕是最最初级的一次献祭。他却以为能够靠它改变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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