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艾利顿的新时代 >艾利顿的新时代

第六十五章 阿尔萨斯的旅程

刀剑铿锵响彻广场。

阿尔萨斯穿着黑羊毛衫,外罩皮革背心和锁子甲,内里汗如雨下。他向前进逼,法瑞克脚步不稳地后退,笨拙地举剑格挡。他刚举剑,阿尔萨斯便猛力一挥攻他下盘,击中他的脚,打得他步伐踉跄。法瑞克向下还击,头上却挨了一记过肩砍,将他的头盔打凹。他又使出一记侧劈,结果阿尔萨斯拨开他的剑,然后用戴了护腕的手肘撞击他的腹部。法瑞克重心不稳,狠狠地跌坐在雪地里。阿尔萨斯跟上砍中他的腕关节,痛得他惨叫一声丢下剑。

“够了!”亚历山德罗爵士的话音如刀锋裂空。

法瑞克揉着手道:“小王子把我手腕打脱臼了。”

“假如用的真剑,小王子早已挑断你的腿筋,劈开你的脑袋瓜子,砍断你的双手了。算你走运,我们血色十字军不只需要游骑兵,也需要马房小弟。”亚历山德罗爵士朝手下挥手道:“把这头笨牛扶起来,他可以准备办丧事了。”

其他的男孩搀扶法瑞克起身,阿尔萨斯脱下头盔,结霜的晨气吹在脸上,感觉很舒服。他拄剑而立,深吸一口气,容许自己短暂地享受胜利的喜悦。

“那是剑,不是老人的拐杖。”亚历山德罗爵士尖锐地说,“阿尔萨斯大人,您可是脚痛?”

阿尔萨斯恨透了这个绰号,打从他练剑的第一天起,亚历山德罗爵士便这么叫他。其他男孩子有样学样,现在人人都这么称呼他了。他将长剑回鞘。“不是。”

乌瑟尔大跨步朝他走来,脆硬的黑皮革甲衣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约莫五十岁,体格结实,精瘦而严峻,一头黑发已有些灰白,那双眼睛却如玛瑙般炯炯有神。“那是怎么回事?”他质问。

“我累了。”阿尔萨斯承认。他的臂膀因为不断挥剑而感到酸麻,如今打斗结束,刚留下的擦伤也开始痛了起来。

“这叫软弱。”

“可我赢了。”

“不。是笨牛他输了。”

一个旁观的男孩在偷偷窃笑。阿尔萨斯很清楚自己绝不能顶嘴。虽然他击败了每一个亚历山德罗爵士派来对付他的对手,却还是得不到应有的待遇。教头的嘴边只有嘲笑和讥讽。阿尔萨斯暗自认为,乌瑟尔不喜欢自己;不过话说回来,乌瑟尔不喜欢任何人。

“今天就到此为止。”乌瑟尔告诉他们。“我对饭桶可没什么耐性。假如哪天亡灵真打过来,我倒希望他们带上弓箭,因为你们只配当靶子。”

阿尔萨斯跟着其他人返回兵器库,孤零零地走在中间。最近他一直都孤零零的。一起受训的小队约有二十人,却没有一个称得上是朋友。多数人长他两三岁,打起来却连自己的一半都比不上。泽恩动作敏捷,但很怕挨打;派普老把剑当匕首来使;杰伦弱得像个女孩子;法瑞克迟钝又笨拙;霍德攻势虽猛,可总是没头没脑。阿尔萨斯越是和这些人交手,就越鄙视他们。

进到室内,阿尔萨斯把入鞘的剑挂回石墙的钩子上,刻意不理睬其他人。他有条不紊地解下盔甲、皮衣和汗湿的羊毛衫。长长的房间两端,铁火盆里的煤炭熊熊燃烧,但阿尔萨斯仍止不住发抖。此地,寒意总是如影随形,想必数年之后他便会忘记温暖的滋味。

他穿上日常的粗布衣服,倦怠感突然排山倒海般朝他袭来。他找条板凳坐下,手指摸索着系上斗篷。好冷啊,他一边想,一边回忆起王宫的厅堂,那里有温泉终年流贯壁垒之间,仿如人体内流淌的血液。壁炉谷里没有暖意,只有冰冷的墙壁,和更加冷漠的人。

除了克尔苏加德,没人对他提过血色十字军部队竟是这副光景。那个四处游历的达拉然大法师在与他同行北进的时候就把事情真相告诉了他,但那时已经太迟了。阿尔萨斯不禁怀疑父亲知不知道这支部队的真正情形。他一定知道,想到这里他更觉心痛。

无敌死后,就连阿尔萨斯自己都能闻到自己有些低落的气息。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自愿报名调防来到北部边境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里近来有着越来越多部队被袭击的情报,同时他自己也想散散心。即使冬幕节也无法让他提起兴趣。

阿尔萨斯想不通的是,就连叔叔,竟也这么把他遗弃在这世界尽头的冰冷寒荒。他原先所认识的那个个性温和的卡米拉,到这里完全变了个人。他是军事实际掌控人,整日与乌瑟尔,阿比迪斯和其他高级官员为伍,而将阿尔萨斯丢给坏脾气的亚历山德罗爵士。

他们抵达壁炉谷三天后,阿尔萨斯听说卡米拉将率领六百名手下深入森林巡查。当天夜里,他在城堡的木造大厅中找到叔叔,央求他带自己一道去。卡米拉直截了当地回绝了他。“这可不是洛丹伦。”他边用刀叉切肉边对他说,“在白银之手里,想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就得证明自己有什么样的本事。阿尔萨斯,你还不是游骑兵,你只是个稚气未脱,身上还残留着夏天气味的小鬼。”

阿尔萨斯愚蠢地争辩:“到明年生日我就满二十三岁。”他说,“我已经是成人了。”

卡米拉皱眉道:“在亚历山德罗爵士判定你成为血色十字军部队的汉子之前,你都只是个小鬼,只能是个小鬼。假如你以为仗着自己王族的身份,就可以坐享其成,那就大错而特错。圣骑士宣誓入伍时,早已断绝一切身家背景。拿你父亲来说,虽然他会永远在我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但如今这些人才是我的手足兄弟。”他拿匕首朝身边的人比画两下,指指这些饱经风霜的圣光战士。

翌日拂晓,阿尔萨斯起身目送他叔叔离去。叔叔手下一名高大而丑陋的游骑兵一边装配马鞍,一边高唱歌词猥亵的曲子,吐出的气息在清晨的冷气里蒸腾。卡米拉对他是满脸笑容,对自己侄子却没好气。“阿尔萨斯,你要我说多少遍?你不能去,等我回来我们再找时间谈谈。”

阿尔萨斯看着叔叔牵马走进隧道,向北而去,不禁想起克尔苏加德在国王大道上告诉过他的事,脑海里接连浮现出卡米拉倒卧雪地,血迹斑斑的情景。这个念头令他反胃。我究竟成了个什么人?

之后他在孤单的卧室里找到一张床,把脸深深地埋进厚厚的被子里。

既然他注定孤单,他便要化寂寞为力量。壁炉谷没有礼拜堂,只有一间小小的圣堂和醉醺醺的修士,但阿尔萨斯实在无心向圣光祷告,管他是什么。他心里认为,倘若圣光背后的神明真的存在,想必也是和这里的严冬一样残酷无情罢。

想到无敌,阿尔萨斯一阵烦躁。

……

“小王子,你把我弄脱臼了。”

阿尔萨斯抬眼朝那充满怒意的声源望去。法瑞克脸红脖子粗地高高站在他面前,身后还有三个跟班。他认出生得既矮且丑,还有副难听嗓音的陶德,新兵们都叫他癞蛤蟆。他想尽办法不和他们说话,他们全都是生性残忍的恶霸,从不知荣誉为何物。

阿尔萨斯霍地起身。“你如果好好求我,我很乐意帮你把另一只手也打断。”法瑞克今年十六岁,整整比阿尔萨斯高出一头。他们个头都比他大,但吓不了他。他在校场上早就教训过每一个人。

“说不定断手的是你哦。”其中一名跟班道。

“有种你便试试。”阿尔萨斯伸手拿剑,但对方中的一人抓住他的手,扭到背后。

“你老让我们难看。”癞蛤蟆抱怨。

“咱们没打照面以前,你们就够难看啦。”阿尔萨斯告诉他们。抓住他手的男孩用力往后一拧,剧痛立刻直穿脑际,但阿尔萨斯依旧不吭一声。

癞蛤蟆向前逼近几步。“咱们小王子生了张碎嘴。”他说。他生得一双小而亮的猪眼睛。“小杂种,是不是你舅舅传给你的啊?王后大人可是和索力丹公爵睡一张床呢!搞不好他们未成年的时候就搞过几回嘞。”他咧嘴笑道。

阿尔萨斯像条鳗鱼般地用力一扭,后脚跟朝抓住他的男孩胯下狠狠踢去。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然后他便挣脱了。接着他朝癞蛤蟆扑过去,一拳把对方打得翻过长板凳,他穷追不舍,跳上对方胸膛,两手掐紧脖子,使劲往地面撞。

两个布瑞尔来的家伙拉开他,粗暴地把他摔倒在地,法瑞克开始踢他。阿尔萨斯正要滚离他们的拳打脚踢,只听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划过兵器库的阴霾:“通通给我住手!马上停手!”

阿尔萨斯爬起来,奥拉尔德·施米尔怒视着他们。“要打架到场子里去打。”武器师傅说,“别把你们的恩怨带进我的兵器库,否则别怪我插手。相信我,你们不会喜欢的。”

癞蛤蟆坐在地上,小心翼翼摸摸后脑勺,只见手指上全是血。“他想杀我。”

“是真的,俺亲眼看到的。”其中一名强奸犯说。

“他把我的手给打断了。”法瑞克边说边举起手给奥拉尔德看。

武器师傅瞟了他手腕一眼,“我看只是擦伤,顶多扭到,维克多牧师那里有的是好膏药。陶德,你跟他一块去,头上的伤注意一下。其他人回营去。王子留下。”

阿尔萨斯重重地坐回长板凳,不理睬其他人离去时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向他保证事情没这么容易解决。他的手一阵抽痛。

“血色十字军需要每一份力量。”待他人都离开后,奥拉尔德·施米尔道,“甚至像是癞蛤蟆这种人。杀了他,你也没什么光荣可言。”

阿尔萨斯怒火中烧。“他说我是——”

“——是个杂种。我听到了。那又如何?”

“我的母亲是王后,她是一个高尚的人。”阿尔萨斯冷冷地说,“而我的舅舅——”

“——言语就像风,不是么?”

阿尔萨斯气得浑身发冷。“我可以走了吗?”

“我说可以你才可以。”

阿尔萨斯恨恨地盯着火盆中升起的白烟,直到奥拉尔德伸出粗壮的手托住他下巴,把他的头粗暴地扭过来。“小子,我跟你说话的时候看着我。”

于是阿尔萨斯看着他。武器师傅的胸膛宽阔得像个酒桶,肚子更是大得惊人。他的鼻子又宽又扁,那一脸胡子好似从来没刮。他的黑羊毛外衣左襟用一个长剑形状的别针系在肩头。“光嘴巴上说说,你也不会变成杂种。王后或者大公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和癞蛤蟆怎么说有何干系。话说回来,咱们部队里还真有些人是杂种。”

我可不是,阿尔萨斯倔强地暗想。他对自己的母亲十分的尊敬。出走以来,他经常梦见她,次数频繁到他几乎可以拼凑出她的容貌。梦中的她出身高贵,美丽动人,眼神慈蔼。

“你以为自己王子,别人就会尊重你?如果他们侮辱你,就特别难受?”武器师傅继续下去,“告诉你,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是渣滓,流氓、强奸犯、小偷、杂种,我们和你不一样。有很多人加入到这里,只是为了一口饱饭。”

“我不在乎。”阿尔萨斯道,“我才不管他们怎样,我也不管你或乌瑟尔或卡米拉或是谁谁谁怎么样。我恨死这地方了。这里……这里好冷。”

“是啊,又冷又苦又险恶,这就是北疆的景况,也是这里守军的写照,绝不像你奶妈所说的睡前故事。哼,去他的睡前故事,去你的奶妈罢,事情就是这样子,而你现在跟我们其他人一起,就要和我们一样。”

“一样。”阿尔萨斯苦涩地重复。武器师傅可以拿身份来大做文章,因为他见过世面,经历过大风大浪。他是在上次大战洛丹伦之围中失去了一条胳膊后才加入血色十字军的,在那之前他是自己父亲的铁匠。他足迹遍布七国,吃过山珍海味,尝过女人的甜美,打过不知几百场大小战役。他已经做过阿尔萨斯永远也不可能做到的事,等到年过三十,却因一记轻微的斧伤发炎溃烂,最后不得不截掉整只手。也就是在他成了残废,这辈子的幸运已经结束的时候,奥拉尔德·施米尔才来到壁炉谷。

“是啊,阿尔萨斯,一样。”奥拉尔德道,“或长或短,操之你手。照你现在这种态度,早晚会有弟兄半夜割了你喉咙。”

“他们才不是我弟兄。”阿尔萨斯驳斥,“他们恨我,因为我比他们优秀。”

“错了,他们恨的是你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们眼中的你,是个城里来的、自以为是小王子。”武器匠靠近来,“记住,你不是什么大人少爷,而现在,你不但是小王子,还是个恶霸。”

“恶霸?”阿尔萨斯差点说不出话。这指控实在太不公平,气得他喘不过气。“是他们四个先来找我麻烦。”

“他们四个人在场子里都被你羞辱过,说不定怕你怕得要死。我看过你练剑,跟你比画那不叫练习,要是你使的真剑,他们已经死上好几回了。你很清楚,我很清楚,他们也很清楚。你完全不留情面地羞辱他们,难道你觉得这样很值得骄傲?”

阿尔萨斯迟疑了。他打赢的时候的确颇感骄傲,难道他不应该么?武器师傅连这么一点点喜悦也要剥夺,还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他们年纪都比我大。”他防卫性地说。

“他们是比你年长,也比你高壮。不过我敢打赌洛丹伦的教头一定教过你如何对付比自己高大的人。他是谁,某位老骑士?”

“是穆拉丁爵士。”阿尔萨斯小心答道。他觉得对方话中有话。

奥拉尔德·施米尔向前靠,几乎要贴上阿尔萨斯的脸。“小子,你想想罢,这儿的人在遇上亚历山德罗爵士以前没一个受过正式训练。他们的父亲是农民、车夫还有盗猎者,是铁匠、矿工或船上的桨手。他们的打架技巧是从甲板上,从闪金镇和南海镇的暗巷里,或从国王大道路边的妓院、酒馆中学来的。他们或许相互耍耍棍子,但我跟你保证,这里面没几个买得起真剑。”他一脸冷酷的表情,“所以阿尔萨斯大人,你倒是告诉我,打赢这些人真的很爽么?”

“不要这样叫我!”阿尔萨斯激动地说。但他的怒意已没了力气,突然间只觉得惭愧和罪恶感。“我不知道……我以为……”

“好好想一想。”奥拉尔德提醒他。“不然就准备枕着匕首睡觉。行了,你回去吧。”

阿尔萨斯离开武器库时,已近中午。太阳拨开云层,露出脸来。他转身背向阳光,将视线抬至北境之海,看着城墙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蓝光。虽然已在此生活了好几个星期,可每当他目光触及这番景象,依旧不禁浑身颤抖。无数世代的风沙污泥,早在城墙上留下印痕,宛如一层覆盖的膜,以至于城墙有时变成了浅灰色,犹如阴霾天际……但当晴日里天光直射,城墙又仿佛有生命般闪闪发亮,如同一道横断半天的蓝白绝壁。

当初他们在国王大道上遥遥望见城墙时,卡米拉告诉阿尔萨斯这是人类所造最坚固的城池。“毫无疑问也是最没用的。”克尔苏加德嘻笑着加上一句。然而随着距离渐渐拉近,连大法师也沉默下来。若千里之外便可清楚地看到这条横亘海岸线的高耸山峦,毫不间断地向东西两边延展,直到消失于远方,好像在宣告:这里便是世界尽头。

待他们终于见到壁炉谷,却发现那不过是这面广大山峦下的城楼和石砌高塔。血色十字军的古老堡垒远不如洛丹伦,甚至称不上是座像样的城堡。城墙修筑在山峦的绝壁之上,高近七百尺,足足是它所庇护的要塞上最高的塔楼的三倍。叔叔说城墙之宽,足以让十二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并肩共骑。巨大的弩炮和怪兽般的投石机守卫着城墙,行走其上的血色十字军渺小如同蝼蚁。

如今站在兵器库外向上看去,阿尔萨斯感受到的震慑丝毫不亚于当日在国王大道上初见之时。城堡就是如此,有时你会忘记其存在,一如你对头顶长空和脚下大地司空见惯,不以为意,但有时又仿佛是举世间唯一真切的存在。它比七大王国还要古老,每当阿尔萨斯站在城墙下抬头仰望,总是觉得头晕目眩。他可以感觉到雄浑繁厚的冰层向他重压而来,仿佛城墙崩塌要将他掩埋。阿尔萨斯隐约知道,倘若哪天这里真的陷落,整个世界必将随之瓦解。

“海外是什么,真叫人猜不透,对吧?”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阿尔萨斯转过头。“大法师。我没看到——我的意思是说,我以为这儿只有我一个人。”

克尔苏加德全身裹满毛皮,活像只熊。“乘人不备好处多多,你永远也不知道会学到些什么。”

“从我这儿你能学到什么?”阿尔萨斯告诉他。自他们的旅途结束之后,他便很少看到这法师。克尔苏加德是达拉然的贵客,自然受到贵客般的款待。乌瑟尔让他住在国王塔——说得好听,其实已有一百年没国王住过了——和他同桌用餐。克尔苏加德白天在长城上骑马,晚上则与亚历山德罗爵士和其他高阶官员饮酒赌博。

“唉,我走到哪儿学到哪儿。”这法师用一根粗糙的黑拐杖指着长城,“我常说……怎么前人千辛万苦才把城墙盖好,后人立刻便想知道海的另一面有什么?”他歪着头,用那双大小不一的古怪眼睛看着阿尔萨斯。“你也不例外,对不?”

“我看没什么特别。”阿尔萨斯道。他好想跟随卡米拉一同出外巡猎,深入森林,好想与食尸鬼交锋,守护王国免于亡灵侵袭,但自己心里想要什么,还是别说出来的好。“游骑兵说海外不过就是更远的无尽之海,一片冰天雪地。”

“还有害人的亡灵呐。”科尔苏说,“可别忘了,阿尔萨斯大人。否则大伙儿干吗这么大动干戈?”

“不要叫我阿尔萨斯大人。”

法师扬扬眉毛。“难道我喜欢被人叫大法师?一旦别人发现绰号对你的杀伤力,这绰号就跟定你啦。既然他们爱给你起绰号,你就大大方方地接受,最好还装出乐在其中的样子,那他们就再也伤不了你了。”他举起拐杖指指前方。“哪,跟我走走。他们这会儿应该在大厅里弄那难吃的汤了,我正想喝点热的。”

阿尔萨斯也饿了,所以他走在克尔苏加德身边,刻意放慢脚步以配合法师笨拙而古怪的姿势。风势渐大,他们可以听见周围木屋嘎吱作响。远处,一道被遗忘的厚重窗户反复噼砰。一堆雪从屋顶滑下,落在他们身边,发出低沉的撞击。

“这两天没见你呢。”克尔苏加德边走边说。

“训练的时候,你在游历,其他时候他看不见我,我睡在哈丁塔。”

“就那座连城垛都塌掉的塔,是吗?那塔下面的广场都是碎石头,整个还歪歪斜斜。我以为那些塔早就废弃不用了。”

阿尔萨斯耸耸肩道,“反正没人管你睡哪儿。这些古堡几乎都荒废了,爱睡哪里随便你。”城堡曾经拥有多达五千名全副武装、鞍马齐备、仆从如云的战士。如今却只剩十分之一的数量,建筑也纷纷沦为荒颓废墟。

克尔苏加德的笑在冷空气里蒸腾。“那我就请你老爸务必在你那座塔垮塌之前,多抓几个石匠过来。”

阿尔萨斯听得出话中的嘲弄意味,却无法否认那是事实。血色十字军一共沿海岸山峦建了十九座雄伟要塞,如今只剩三座仍有部队驻守。其他堡垒早已被人遗忘,现在都成了孤独的鬼城,冷风飕飕吹过黑窗,死者幽灵游荡其中。

“我一个人住比较好。”阿尔萨斯固执地说,“其他人很怕我。”

“他们倒聪明。”克尔苏加德说。他随即转变话题,“最近大家都在议论你叔叔,他是不是出去太久了?”

阿尔萨斯忆起自己失望之下的幻想,那幅卡米拉倒卧雪地的景象,立刻撇过头去。法师很擅察言观色,他可不想让他瞧见自己眼中的罪恶感。“他说会赶在我生日前回来。”他坦承。但他的生日早在两周前便已悄无声息地来了又去。

“听说近来有不少游骑兵好手失踪。”他们一边登上大厅的阶梯,克尔苏加德一边说,接着嘻嘻笑着打开门。“也许食尸鬼今年特别饿罢。”

厅堂内,虽然炉火熊熊,仍旧感觉地方宽敞,寒气逼人。乌鸦栖息于高敞的木天花板上,在众人头顶嘎嘎叫着。阿尔萨斯从厨子手中接过一碗肉汤和大块黑面包。法瑞克、癞蛤蟆和其他几人坐在最靠近火炉的长凳上,彼此粗声笑闹咒骂。阿尔萨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在大厅的角落挑了个位子坐下,远远离开其他人。

克尔苏加德坐在他对面,一脸狐疑地嗅着浓汤。“大麦、洋葱、胡萝卜。”他喃喃念道,“这些煮饭的到底知不知道芜箐不能当肉啊?”

“这是羊肉浓汤耶。”阿尔萨斯脱下手套,探手到汤碗溢出的热气里取暖。闻到肉香他口水都流了下来。

“阿尔萨斯。”

阿尔萨斯认得亚历山德罗的声音,但这回话中却有种他从前没听过的语气,他转过头。

“乌瑟尔大人要见你。现在就去。”

一时之间阿尔萨斯吓得不敢动弹。为什么乌瑟尔要见他?难道他们有了卡米拉的消息,他胡乱揣测,叔叔一定是死了,他的想象果然成真。“是我叔叔的事吗?”他冲口而问,“他平安回来了吗?”

“乌瑟尔大人可不习惯等人。”艾里沙回答,“而我更不习惯下了命令还要听小王子问东问西。”

克尔苏加德霍地跳下长凳,站起身道:“够了,兄弟,你吓着他了。”

“克尔苏加德,你少管闲事,在这儿你没资格说话。”

“在朝廷里就不一样喽。”法师微笑,“我只消几句,你下半辈子就准备当个孤苦老人,别想再训练小毛头了。快告诉王子那个冰疙瘩找他干嘛,到底是不是他叔叔的事?”

“不是。”艾里沙道,“完全两码子事。今天早上有信鸦从洛丹伦飞来,带来的消息。”他更正道,“应该说是来自另一个王子。”

“艾利顿。”阿尔萨斯疑惑了一下,缓缓着起来。“有什么事要发生?”

在这里待久了,阿尔萨斯觉得有人关心他真的很开心。

克尔苏加德伸手搁在他臂膀上。“阿尔萨斯。”他说,“我真的很担心你。”

阿尔萨斯几乎没听到他的话。他拨开克尔苏加德的手,大跨步穿过厅堂,到门边时跑了起来。他一路冲过积雪,狂奔至司令官堡垒。守卫让他通过,他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塔顶。等冲到总司令官面前,阿尔萨斯已经满身大汗,喘不过气来。“艾利顿。”他说,“信上说艾利顿怎样了?”

血色十字军军团总司令阿比迪斯是个坏脾气的老人,一把灰胡子,顶着个大光头。他正拿玉米粒喂食停在手上的乌鸦。“我听说你识字。”他把乌鸦挥开,它拍着翅膀飞到窗边,然后蹲坐下来看着他从腰际抽出一张卷好的纸交给阿尔萨斯。“玉米。”它刺耳地叫道,“玉米,玉米。”

阿尔萨斯的手指在未拆封的白蜡印记上摸索,顺着奥特兰克的轮廓。他认出这是艾利顿的字迹,但随着阅读,信本身却模糊旋转起来,他方才明白自己在哭。透过泪水,他拼凑出信上的意思,抬起头。“无敌。”他说,“他说他有办法复活无敌。”

“好消息。”阿比迪斯道,“王子,我很高兴。把信读完罢。”

他把视线移回信上,但上面写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艾利顿说可以复活无敌来。“我的无敌可以活下来了!”他告诉阿比迪斯。总司令摇摇头,拾起一把玉米,吹声口哨。乌鸦立即飞上他肩头,叫道:“活了!活了!”

阿尔萨斯满脸笑容,手中握着艾利顿的信奔下楼梯。“我的无敌活下来了!”他告诉守卫。他们互看一眼。他跑回厅堂,发现克尔苏加德刚吃完东西。他一把抓住大法师的腋下,将他抱到半空转圈。“无敌活下来了!”他喊。克尔苏加德一脸惊讶的表情。阿尔萨斯放下他,把信塞到他手中。“这里,你自己读。”

其他人聚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阿尔萨斯看到法瑞克站在几尺之外,一只手上绑着厚厚的羊毛绷带。他看起来既焦虑又不安,一点都不凶恶。于是阿尔萨斯朝他走去,法瑞克见状立即后退,同时举手说:“小王子,你离我远点。”

阿尔萨斯微笑道:“把你手腕弄成这样,我很抱歉。以前穆拉丁也用同样的招式对付我,虽然用的是木剑,可七层地狱,真他妈的痛。我想你的伤势一定更严重。这样罢,如果你愿意,改天我来教你如何克制这招。”

亚历山德罗爵士听到了这句话。“哟,阿尔萨斯大人这下想抢我的位子啦。”他冷笑道,“我看教狼变魔术都比教这些笨牛容易。”

“亚历山德罗爵士,我就跟你赌。”阿尔萨斯说,“我倒是很想看狼变魔术。”

阿尔萨斯听见法瑞克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四周一片死寂。

接着克尔苏加德捧腹大笑起来。邻近餐桌上三名黑衣弟兄也跟着笑。笑声快速散播,连厨师们也忍不住加入。梁木上的鸟群被笑声惊动,最后连法瑞克也咯咯笑了起来。

相关推荐:我的剑灵是个小萝莉落难哑女革命记苍蓝之握五年领主三年治国汉元1836龙纹末代纪元我继承了十颗星球异世界的生活黑暗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