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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成为格拉摩根人

狄奥、加雷斯,还有安福瑞索斯三人走在格拉摩根的中心集市上,晨祷的钟声刚响,来往商贩已在此之前做好了准备。

谷物是被交易最多的商品,烤制好的硬壳面包还冒着热气,毛皮与布匹摆放整齐,农民们在指定商铺贩卖剩余蔬果,或是席地而坐,试图在巡逻人到来之前碰碰运气,在看见持着长杆的巡逻人后落荒而逃——他们有权捅落违规搭建的棚子上的茅草*(1),以防引起火灾,顺便检视市场的各种违规行为,并开出罚金。

在集市的尽头,是剧团的露天表演。一边是庄严肃穆的宗教剧,另一边是乡村俗剧,很显然后者吸引的人更多。

“我很难想象你的剧本该被归属于哪一种。”狄奥干巴巴地说:“如果称它为宗教剧,异教信仰很显然玷污了上帝,但后一种……”

狄奥摇了摇头,难以想象一出古典悲剧被修改成下流笑话与低俗暗示的混合体。

“如果讲述耶稣降生之前的异教徒故事,这还好吧?”安福瑞索斯皱着眉说,在狄奥半鼓励半打压的激励下,他顽强地坚持创作,剧本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在彻底完成并誊抄前,安福瑞索斯坚定地拒绝了狄奥的

“当它的全貌出现在你眼前,你会爱上它的!”安福瑞索斯曾嚷嚷道,尽管在当时的半天之前,他还在灰心丧气地抱怨着说想放弃。

“更何况我已经修改了部分情节。”他踌躇了一下,说道:“我淡化了神明的存在,比如说,伊菲革涅亚的献祭并不是真正的神谕,而是奥德修斯与卡尔卡斯为报复阿伽门农捏造的阴谋,伊菲革涅亚……最后也真正死了,并没有神明相助。”

狄奥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评道:“我想我会喜欢它的,但观众就不一定了。”

“所以我还往强化了欧里庇得斯剧本*(2)原有的个别情节,比方说,王后克吕泰涅斯特拉受到了阿伽门农的欺骗,以为丈夫需要女儿前往港口是为了与阿基里斯的婚事,后来误会解除,但阿基里斯最终还是将伊菲革涅亚视为自己的未婚妻,愿意为她以命相搏……”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欧里庇得斯的原因,尤其是这部作品。”狄奥说:“阿基里斯对伊菲革涅亚的爱是莫名其妙的,对他的着墨过多,甚至分散了原本属于主角的光彩,更别提他的心本应属于帕特罗克洛斯*(3)。”

“在临死前得到他人真挚的爱,这更能突显死亡的悲哀与无可挽回。”安福瑞索斯坚持说,他似乎格外青睐这个情节。

“其实安福瑞索斯的剧本写得挺好,我已经看了他目前写完的内容。”见俩人快吵起来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加雷斯轻咳一声,决定站在安福瑞索斯那边。

“加雷斯,这是希腊人的故事,你一个威尔士人……”话说到一半,狄奥像咬住了舌头一样,匆匆止住。

“对不起,无论你属于哪个民族,都可以对文学创作作出评价,它没有对错之分。”

“你似乎变成一个好人了。”安福瑞索斯显然注意到了狄奥的异样,有些惊奇地说。

他正欲感慨,注意力却被其他事物吸引了,随即反射性地捂住了脸。

“我很确定那几个小姑娘小伙子在专程跟踪你,狄奥。”从指缝中,安福瑞索斯悄声说:“刚刚在皮革铺前我才刚看到他们,还有水井旁也是。”

“这很正常。”狄奥说,与羞怯的安福瑞索斯不同,他冲着那方向眨了眨眼,并微笑了一下。

安福瑞索斯当然清楚自己的朋友有多么受欢迎,甚至堪称魅力横溢。在西班牙与意大利也是如此,除却狄奥高雅的衣着品味,他特征鲜明,令人见之难忘的面容与极富异域风情的五官也提供了不少便利,更别提他对自己的好看程度明知且自持,并善加运用。

但是这已经有些不正常了,明明在去年安福瑞索斯刚登陆威尔士时,狄奥还不曾被沐浴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下,从玻璃工坊事端来看,他甚至遭受了不少人的记恨。而在今年二月之后,狄奥突然博得了广泛的好感。

无论走到何处,狄奥都会受到人们的注目礼以及热情或害羞的问好,安福瑞索斯敢肯定他们在背后一定对自己的朋友议论纷纷,至少在近一个月,狄奥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人们的日常话题。

“因为现在我是郡守。”狄奥解释道,话语中不免带上了些自得,他以一种近乎享受的态度面对扑面而来的关注。

这个解释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

在结束巡回,并简单构建了流动治安体系后,狄奥代替已经前往伦敦的高文以新任郡守的身份召开了郡集会——相比以往几年,郡法院迎接了更多的参会者。除却被赋予参会义务的自由土地保有人,还有其他想要获知格拉摩根最新政策动向的土地所有者。

对于格拉摩根掌权人突如其来的更换,他们既惊奇又疑惑,唯恐新人的计划为自己遭来祸患,又或许是想要从中投机获利。

接下来,狄奥以全副精力投入新式船只的构建以及市场规划与立法中。安福瑞索斯也忙得脚不沾地,他需要准备一系列格拉摩根产品作为样品,运至伦敦,寄希望于高文能够对他们多加推销,让雪片似的订单飞往格拉摩根,赚得更多金钱。

他们还迎来了狄奥预定的瑞士人,以尤尔根为首的少数长矛兵,他们在多年前与狄奥在意大利有过数面之缘,现今因年事已高而惨遭退货。狄奥希望他们能为格拉摩根的民团建设起到些许帮助。

“至少注入一点稳定的因素。”狄奥说:“威尔士人在初次进攻时非常凶猛,可一旦被击败就难以维持镇定与纪律*(4),如果维京人真的兵临城下,我只能祈祷他们不要逃跑得那么快。”

太高要求了,安福瑞索斯还记得这是自己听到狄奥话语的第一反应。威尔士人擅不擅长逃跑他不清楚,但假若这一天真的发生了,恐怕他才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原因恐怕不止如此。”安福瑞索斯鼓励道:“起码你现在不像从前那样了。”

他还惦记着狄奥方才的道歉,放在以前,他从不会这么做。而且安福瑞索斯太清楚狄奥所谓“蜜月期”理论,在比萨的经历使他对这一理论深信不疑,即与领主以及当地民众刚开始相处融洽十分正常,但呆得越久,裂痕与憎恶就会越发深刻。

安福瑞索斯只希望在格拉摩根,狄奥能打破这一规律,蜜月期最好持续到他离职为止。

如果狄奥能够放下他的高傲与偏见,对这一结果的促成大有益处。

“好吧。”狄奥承认了,视线略微下移,原先安福瑞索斯还以为他看的是脚面,但观察了一会儿后,他发现狄奥注视着自己身上的斗篷,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

“事情是这样的。”他讲述道。

……

在一个月前,也就是伯顿主教前往拜访,而高文得知自己将前往伦敦的那天晚上。

下完一盘棋*(5),并被希腊人以其高超技艺彻底击溃后,他告知了狄奥这一消息,并把手上的印戒褪下,放到狄奥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狄奥皱着眉问,而当高文告诉她自己将把职权移交给她时,狄奥高高兴兴地拿过印戒戴上了。

“我会看顾好格拉摩根的。”希腊人保证道。

其实在内心深处,高文不太确定自己这一决定是否正确。他大可以将郡守一职授予罗安达,至少能坚持到他返回时,格拉摩根不会出大乱子。

狄奥惹麻烦的能力很强,唯有她的创造力可以相匹敌,而高文也清楚现下正值格拉摩根发展的黄金时间,没有人能够替代她,就连自己也不行。

他这样想着,担忧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狄奥很显然也察觉了,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一下。”高文说。

“与暴露特里斯坦相关?”

“不。”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他没打算再翻旧账。

“比萨?”

“也不是。”高文怀疑狄奥一辈子也不会开口说出在比萨的经历,这件事如圣诞节狄奥所说的那句希腊语一样,是他已经询问却被搪塞过去的。

不想再浪费时间让狄奥胡乱猜测,高文干脆明明白白将它说了出来。

“根据传统,郡守一职有时会由外地人担任,但从来不会是外国人。”他注视着狄奥变幻的神色,说道:“我不那么在乎传统,只是这一传统并不是毫无缘由的。”

“我不确定你在为其他领主工作时会不会这样做,狄奥,根据我的观察,在过去的一年,你与格拉摩根本地人呈现一种格格不入的状态,在任何时候,你都会充分考虑希腊人的利益。”

“我并没有说这不好,毕竟你是他们的保护人,这样做是应当的。”在狄奥开口之前,高文接着说了下去:“你不知道该如何去统治一个完全的格拉摩根郡,以及这块土地上的领民,因为你不理解他们,也从来没有将自己放在这样一个位置上。”

“我理解他们。”狄奥终于找到机会打断他了,对这一指责看起来恼怒且忍无可忍了:“我已经尽力去学习英语,尽管还不能掌握威尔士语,我与他们交谈,走遍了几乎一整个格拉摩根,并且付出了全部精力——”

“这不在于你的工作态度,狄奥,你所说的是’了解’,而不是理解。”高文说,这一句话成功阻止了狄奥的反驳。

“你已经在格拉摩根生活了一年,可你仍然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以一个希腊人的视角在观察着威尔士人这个民族。你知道如何促使一件事成功,可你仍然不懂得如何像一个格拉摩根人那样去思考,去期待,去掌控与周边地区,乃至与全不列颠的关系。”

“没有什么人能够比土生土长的格拉摩根本地人更了解它想要什么,而你没能把自己置身于这一情绪之中。”

狄奥哑火了,甚至看起来有些迷茫。

“可我就是一个希腊人,这是无法改变的。”她说:“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威尔士人,那就去找一个威尔士人。”

“不。”高文捏了捏鼻梁,或许以狄奥的英语水平,她不足以完全了解方才高文所说的意思。“问题不在于血脉,在于情绪。”

他打算换另外一种方式引导。

“你的出生地是哪里?”

“黑海。”狄奥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问的是,你具体在哪个城市,或者哪个城市周边的乡村出生?”

“就是黑海,我在一条船上出生。”

这可真令人意外,至少他终于弄明白狄奥的称谓从何而来了。

“你儿时长时间居留在哪个城市?”高文已经从安福瑞索斯那里了解到狄奥曾于雅典求学,之后又来到波尔图、摩德纳和比萨等多个城市或公国,可他希望能追溯到更早的时候。

“都不会很久。”狄奥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一直在黑海周边的各个城市迁徙,短则数月,最长也没能超过两年。”

这是一个令人悲哀的回答,高文想,也就是说,狄奥从未归属于任何一个城市或者村落共同体,这也是问题所在。她习惯于一个人,习惯于从高处俯瞰,而从来没天然隶属,或者试图将自己融入任何一个群体。

为了确认自己的这一猜想,高文再次发问:“在这些城市之中,你最喜欢哪一个?”

“雅典,还有波尔图。”从狄奥的神色来看,她的回答是经过认真思考的。

“你会称自己为雅典人,或者波尔图人吗?”

狄奥无可奈何地卡壳了,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她确实不会。

“尽管如此,我希望在接受这枚印戒时,你能把自己当成一个格拉摩根人,至少从心理上。”

狄奥看着他,就好像高文突然发疯了一样。

”我没法更进一步了。”她抱怨道:“我已经接受了你们的语言和食物,适应你们的武备体系和造船习惯,你们的建筑和生活作息,接下来还希望我能做什么?更换服饰?”

服饰?这好像确实可以施加影响。狄奥典型的服饰令她鹤立鸡群,顽固的希腊风格无疑昭显着她的血脉,而对于着装,她也不同寻常地看重。外在的特征不是问题,也不容他干预,重要的是心理上。

这代表着狄奥的身份认同。

“不,你想都别想。”狄奥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移开过,意识到高文在想什么后,她果断地说。

当高文拿过他搭在椅背的斗篷时,狄奥进乎仓皇地站起,至少她没有试图逃跑或者进一步抗拒,这似乎是一个好现象。尽管当斗篷在狄奥肩上抖落,并将她完全包裹时,希腊人已经僵硬如石雕。

“试一试它吧。”高文说:“你可以想象你是一个格拉摩根人,而且各地的斗篷样式几乎没有区别,你不用担心在外观上与此前有任何不同。”

“它不能使我更像你所期待的。”狄奥微愠地强调,并未将它脱下。

“你太清醒了,狄奥。”高文叹息着说:“有些事不能用理智衡量。”

他礼貌地送别希腊人,尽管后者仍处于迷茫之中。

并不是任何事情都能被言语解释,高文知道,很多情绪只有经历过后才能体会。

……

“所以你身上的斗篷——”加雷斯问,一脸费解:“我记得你在郡法院也穿着这件。”

“是你哥的。”狄奥回答,尽力使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我试图通过它让自己体会到格拉摩根人的想法,从另一个视角去……看待事物。”

难怪它几乎长到了脚踝,加雷斯想,这件斗篷出现的时间不多,大约也就两三次,但都是在重要活动或者前往关键地点,看得出狄奥确实是在努力了,努力按照高文的要求去体会,至少他的态度是真诚的。

“所以这有用吗?还是说你从现在开始得穿威尔士服饰,作为接受郡守职位的代价?”安福瑞索斯迷惑地问。

“我不知道。”狄奥恼火地回答,看起来想敲掉他的头:“我接手的是他的工作,又不是他的衣柜,仅此一件而已。”

“好吧。”安福瑞索斯踌躇着说:“至少你现在没有以前那么混蛋了。”

“我从没有。”狄奥警告他:“如果你指的是我对待不列颠人的态度,别忘了你在布列塔尼说过什么。”

“至少我愿意承认我错了,我那样说话是因为无知。”

“但你……”安福瑞索斯琢磨了一下,并未想出任何合适的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看不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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