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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夜谈

当菲利希亚和奥利弗之间的冲突一触即发之时,在距离二者数公里外的某片林地之中,凯莉和艾登的旅途也并没有因为逐渐蔓延的月色的停止,在赶了数个小时的路之后,二者终于在远离伯拉尔村的一处丘陵之上搭建了一个临时的营地。

由于担心会被冯卡斯登们注意到的缘故,这个营地连一个基本的篝火和帐篷都没有,在简单地放置了一些用于警戒的小陷阱之后,二人便开始准备过夜。

而无论是在进食之时还是在后来的休息之中,二人之间都没有一句对话。

艾登在毯子上微微翻了个身,他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凯莉的背影,在月光的映射之下,少女骑士的身形显得愈发的瘦弱,而在少女的左肩,一片微微泛红的绷带正在衣衫的裂口之下若隐若现。

[凯莉她,是生气了么?]

艾登回想起夕阳西下之时那双包含着不满与愤怒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的在凯莉的身上感受到这两种情绪,在他的印象之中,少女骑士就好像永远不会生气一样,即使菲利希亚再怎么冷嘲热讽,凯莉也只会用那标志性的微笑或者平淡的表情来面对。

但是那一刻....

艾登回想着记忆之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他可以确定,那并不是他的错觉,在那一刻,凯莉是愤怒的,但是....

[为什么呢?]

艾登缓缓地背过身,他不知道为什么凯莉会生气,是因为自己太无能了么?还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懦弱了呢?

艾登微微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莫名的压力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白天所积攒的恐惧压制了艾登内息的疲惫,而当艾登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已经安全了之后,这些被压制的疲惫感便宛若决堤的洪水一般吞没了他的神志,死灵法师学徒迟钝地思考着自己存在的意义,但是却不知不觉之中缓缓地陷入了沉睡当中。

[艾登,不要再整天游手好闲的了,快过来帮忙准备饲料,我先去准备一下今天的晚饭]

[为什么父亲这么看重我?当然是因为我将来要继承家业喽。你?不清楚呢,可能会被父亲送到城里当一个学徒工吧?嗯?不想去?昨天我听老妈和老爸说了,家里养不了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个人被送到城里自己活着,嗯?为什么是你?因为你是弟弟,我是哥哥啊。]

[艾登!快跑!山贼,山贼过来了....我们分头跑,你到秘密基地里去,我先把他们引开然后再过去找你....快点!别拿什么伞了你个鼻涕虫!!!!他们快过来了....快跑!!!!]

艾登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他很讨厌雨天,因为雨水总是让他觉得身上又冷又湿,就算待在家里烧饭的炉灶边上也只能暂时让他暖和起来,只要他一离开炉灶,那种见鬼的感觉又会如附骨之蛆一般重新缠上来....

[哼?一个小孩子....看起来我可以剩下一笔买奴隶的钱了....起来,小鬼,接下来,你就跟着我走了....爸爸妈妈哥哥?哼,等你跟我走了,你就会见到他们了....]

[蠢货!我说过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要乱动那些书,你个该死的低能儿,现在立刻给我从我的试验台边上滚开!!!!肚子饿?那你去吃泥巴好了!!!!]

艾登微微皱了皱眉,棍棒抽打在身上的感觉很不好,每一次被“师父”打完之后他都要一瘸一拐好久才能够恢复。

然后再次因为各种难以理解的原因被“惩罚”。

他能去哪儿呢?爸爸妈妈不见了,哥哥也不见了,外面的世界让他感到恐惧,街上的人群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他不知道如何融入他们,更不知道如何在他们之中生存。

他只想活下去。

[该死,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为什么会这样....或许只是我的材料用的不对....但是我应该去哪儿....艾登?过来一下,我有些....事情....]

艾登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他聆听着身后愈发靠近的脚步声,感受着鼻尖愈发浓重的血腥味,他疯狂的奔跑着,但是却无法甩开身后的那个声音。

[艾登....]

[不,不不不不!!!!]

[艾登.....]

[走开,走开走开走开!离我远点!!!!不要过来!!!!]

不知不觉之间,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死灵法师学徒疯狂的奔跑着,他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恐惧,也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拼命,但是不知为何,他不愿停下来,虽然周围早已经是一片死寂,但是艾登迈动的双腿却没有一丝一毫停下来的脚步,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注视着眼前无尽的黑暗,用尽全身的力气驱使着自己双腿。

[快点,再快一点!!!!]

一只手轻轻地从艾登的身后伸了出来,这只手轻轻地放在了艾登的额头之上。

[艾登]

死灵法师学徒猛地挺起身,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我....那是梦?]

艾登举起手捂住自己的脸,在掌心接触面孔的一刹那,艾登可以感觉到一阵湿滑的触感,大滴大滴的汗珠在死灵法师学徒的脸上凝结着,不仅是脸,艾登可以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湿掉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艾登的肌肤上,就好像是一群贪婪的水蛭一般紧紧地包裹着艾登的身体。

“你醒了?”

死灵法师猛地回过头,他看见凯莉不知何时已经跪坐在自己的毯子旁,此时此刻少女骑士正举着一只手,在月光的照射之下,艾登隐约看到那只手上有一些水迹。

他想起了梦中最后一刻的那只手。

“是....是你叫醒我的?”

“摩尔同样掌管着人们的睡梦,而身为摩尔的骑士,梦中人和逝者一样都是我曾发誓要保护的对象,而你看起来在梦中并不安宁。”凯掏出一块布递给艾登,“要擦一下么?”

艾登下意识地从凯莉的手中接过了那块布,随着夜风的吹拂,他可以嗅到少女骑士天生自带的体香,不知为何,在闻到这种味道之后,艾登觉得自己内心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略微缓和了一些。

“....抱歉....”

“为什么要....”凯莉看着眼前一点一点低下头去的艾登,她顿了顿,然后改口道:“如果你真的想道歉的话,你至少应该先看着我。”

艾登一愣,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和凯莉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快速地将视野转到了一旁。

凯莉注视着眼前的艾登。

“为什么?”

“呃?”

“你为什么要成为一名死灵法师?”凯莉问道:“以你的性格,你更应该去当一个农民,或者去当一个手工艺人才对。”

“你....”艾登抬起头,“你看到了我的梦境?”

“梦境?”凯莉摇了摇头,“我不会窥探他人的梦境,这种行为对于摩尔教徒而言是对神的不尊敬。”

“那你....”

“我只是这么觉得罢了。”凯莉淡然道:“你不适合当一个死灵法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连一个人都还没杀过,是么?”

“我....”

下意识地,艾登想要反驳,但是很快他便有些无奈地发现凯莉似乎猜的不错,自始至终艾登都没有杀过一个人,甚至连一个亡灵都没有召唤过,事实上,当初和菲利希亚相遇的时候的那个女人才是艾登即将到手的“一血”。

但是就在艾登犹豫的时候,菲利希亚直接破门而入,少女不仅拿走了艾登最重要的素材,还把艾登本人给一并“顺走了”....

凯莉看着眼前的少年,其实如果算年龄的话,艾登恐怕还比凯莉要打上一两岁,但是此时此刻,艾登却反而更像是年龄较小的那一方。

“要我教你剑术么?”

“唔....啊?”

艾登一愣,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没听清楚....

“我说,如果在完成了这一些系列事情之后,你和我都还活着的话,你就跟着我回教团吧。”

“啊?可,可是我是....”

“没关系的,人们都以为摩尔教派立志清剿亡灵和死灵法师,但是他们不知道....”凯莉顿了顿,然后轻声道:“其实摩尔教派的人之中也有不少人会死灵法术。”

“什,什么?!”

艾登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凯莉,在巨大的信息冲击之下,艾登甚至短暂的忘记了从白天开始便一直纠缠着自己的忧虑。

摩尔教派内部居然有人会使用死灵法术?!!!

这简直就像是消防员主动防火,或者警察带头抢劫一样令人难以置信,或者说摩尔教派会死灵法术这一点对人们的冲击绝对要比前两者加起来还要夸张,要知道,哈兰大陆是存在神的,在很多时候,哈兰大陆的教团往往比国家更具有权威,在哈兰大陆,官员可能贪污,但是诸神教派的牧师以及骑士是不可能违背自身的教义的,如果有教派的人违背了教义甚至是做了什么亵渎神明的事,根本不需要其他同僚出手,神明本身就会赐予那个人神罚,也正是因此,当艾登知道摩尔教派居然会死灵法术之后才会这么惊讶,要知道凯莉本身可是一位摩尔骑士,虽然摩尔在人们的印象之中不想其他神明那么严厉,但是在这种涉及教派根基的事情之上,即使是摩尔也不可能就这么放任凯莉的诬蔑。

而既然凯莉此时此刻还安然无恙,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凯莉说的话是被摩尔所认可的。

“不用惊讶,教派里面试命令禁止使用死灵法术来亵渎死者以及研究禁忌咒语的。”凯莉重新将视野转到了远处,“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教团有理由接受你,毕竟你还没有亵渎过任何死者。”

艾登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骑士,他其实还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之中缓过来,直到过了好几分钟,艾登才有些近似于喃喃自语地说道:“可是,可是我根本就没有一点用处....”

“没有用处?”

凯莉转过头,她用一种极为认真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艾登。

“在这个队伍之中,你比我和菲利希亚加起来,还要重要。”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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