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钟声响起前数分钟。
“我们的探马已经传回消息，议会军的主力部队已经完全撤出了首都圈。”
布伦瑞克的米歇尔爵士咬了一口手里用报纸包着的咖喱饺，馅料的热量随着极具异国风味的香料气息一同在他的舌尖上扩散开来。
这位慈祥温厚的老军人此时也再没有顾及自己的风度，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哈呼哈呼地喘着气。
贝克特爵士看着自己老朋友这幅滑稽的模样，几乎要笑出来——虽然他现在也是一手拿着甜甜圈一手端着奶泡咖啡的状态，实在没有什么资格取笑别人。
而且“谈论军机大事的时候吃早饭是否合时宜”这个问题确实还有待商榷。
“据我手下的观察，议会军超过半数的兵力已经渡过美茵河，在河流北岸的几个渡口村镇就地设防，”米歇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老战友：“他们沿着河岸布置了火炮工事和壕沟，还在河滩上放了拒马，看样子是准备和我们隔河对峙。”
“有意思。”贝克特把甜甜圈泡进咖啡里，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觉得他们有可能筹备反攻吗？”
“奶奶个熊！如果那帮怂逼软蛋真想要反攻，早就该攻过来了。”
说这句话的是莱莫恩的领主“蛮子”菲利普，这家伙一如他的绰号，是个粗鄙之人，但并非没有脑子。至少他知道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不该吃咖喱饺这种味道太大的食物，转而选择了清淡爽口的穷小子三明治作为早餐。
将口中鲜美弹滑的黑岛小龙虾肉与裸麦面包咽下之后，“蛮子”抹了抹自己油光可鉴的胡须，露出了满足的表情，他轻蔑地竖起自己右手的小拇指，冲着身旁的诸位同僚们笑道：“但是他们现在比起我们，更要担心的是林登万老头的部队！奶奶的！老将军一世英名，怕是晚节不保啊！”
“义勇军经过这次临阵兵变，只怕短时间内...”贝克特拿起自己那个泡过热咖啡的罂粟籽甜甜圈，刚咬了一口，就被烫着了舌头：“啐，别说短时间...我觉得他们这辈子都难翻身了，现在这些部队在议会军高层眼里估计就是一个个定时炸弹，有脑子的都不可能继续信任他们。”
“确实，我的探子们说，现在北佬的主力精锐基本都已经渡过了艾茵河，滞留在南岸的大部分是穿蓝色军装的国民义勇军。”
米歇尔继续吃着咖喱饺——布伦瑞克那穷山恶水不产别的，尽产各种健康食品，蔬菜、粗粮、山羊、奶酪之类的，吃得老人家嘴里淡出个鸟来，好不容易吃点垃圾食品简直和见了亲人一般：
“美茵河上的跨河大桥已经被他们炸毁，过去的几天里，那些可怜的北佬只能通过临时搭建的两座浮桥慢慢撤离。而且昨天那场暴雨还把其中一座浮桥给冲走了，这样看来，他们要想全身而退，至少还得要个三天左右。”
“所以让义勇军殿后，掩护撤离啊...”
塔斯塔菲尔家的小姑娘沉吟道，与在场的几位年长者不同，这女孩没有骑马，而是站在一旁，默默地啃着青苹果：“其实林登万阁下如果收拢了足够的兵力，他完全可以组织起一波攻势来袭扰我们两翼，又或者干脆派出敢死队绕路去劫杀我们的运输线——明明主动出击能更好地牵制我们，何必要在无险可守的滩头附近按兵不动呢？”
“哈！当然是因为议会军那些生孩子没P眼的腌臢货啦！”
“蛮子”菲利普一掌拍在马鞍上，他座下的卷毛青鬃马不解地斜过脑袋，大大的眼睛里写着满满的疲惫。
“这可不是义勇军第一次闹兵变了，孩子。”贝克特抿了一口咖啡，用关爱后辈一般的（虚假）眼神看着这位年轻桀骜的米兰领主，为她科普起历史常识来：“大革命的时候，国民义勇军就是以喜欢建街垒和喜欢闹兵变而闻名的，这两项都是他们的传统艺能，改都改不过来。”
“兵变嘛，林登万年轻的时候没少干过，算是前科累累的那种。”米歇尔补充道：“当年那疯子可是带着十三个人就把开会的临时政府一锅端了，逼他们和我们讲和来着，只不过现在他估计已经没这个胆了。”
“毕竟能失去的东西变多了不是吗？”
贝克特爵士仔细品味着咖啡的香味，即便加了许多牛奶和糖，这令他不适的苦涩味道依旧挥之不去。
“这次可不单单是一条腿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