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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旧友

他当即起身前去追赶,然在人群中四处搜寻,却是再也找不到方才那名白衣少女的身影,就仿佛她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魏玦不禁奇道:“莫非是我眼花了?”疑惑间,忽觉自己肩头被人轻轻一拍,身后转而响起一阵熟悉的笑声:“嘿,臭小子!”

魏玦闻言一怔,忙回首瞧看。但见那人用手搓了搓微微发红的鼻头,正一脸笑意地望着自己,身上还隐隐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气。正是老酒鬼。

魏玦又惊又喜,诧异道:“你……你怎么……”他一时激动,竟是不知说些什么,语无伦次起来。

老酒鬼哈哈一笑,啐道:“你什么你,瞧你这傻样,看见我就跟看见了鬼似的。”

魏玦疑惑道:“那天我跟你一起掉下山崖,可我醒来的时候你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你已经……”他口中那个“死”字还未说出口,便是被老酒鬼一拳打在胸口上,登时吃疼,连忙后退数步。

老酒鬼当即笑骂道:“呸呸呸,刚一见面你这臭小子就咒我归西,枉费我还到处找你。真是个小白眼狼!”

魏玦见老酒鬼言辞依旧如此洒脱,便是知晓他并未有恙,当下揉了揉自己胸口,傻笑道:“老酒鬼你没事便好。其实我也就是奇怪为何你当初会不辞而别罢了。”

老酒鬼闻言,当下将他一把拉到茶摊旁坐下,拿起方才魏玦的茶水一饮而尽,抹嘴道:“那天在山崖上,我也不知是喝高了还是怎么,迷迷糊糊地就忽然瞧见了李白李大诗人。”

魏玦听得眉头一皱,奇道:“李大诗人?”

老酒鬼又倒了一杯茶水,边喝边道:“对对对,李大诗人。他从我身后突然就把我的宝贝酒坛给抢走了。我自然是着急了,也是扑过去抢,可谁知眼前一黑,结果醒来就发现自己已是在地上躺了一夜,你小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正想去山上山下找你,可偏偏肚子里的酒虫不争气起来,闹得我浑身难受,只好回城里找酒吃。”

魏玦闻言,一脸将信将疑的神情,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是嘀咕道:“这老酒鬼时而正经,时而疯癫。眼下他所言七分假三分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见老酒鬼忽地仔细打量起魏玦的衣衫,碎碎念道:“咦……你这衣服怎么瞧得眼熟,好像……好像是流云轩门人穿的东西。”

魏玦颔首道:“我当日找不到你,就一个人上山去了。没成想遇上几位熟人,引荐之下便是入了流云轩门下。”

老酒鬼蓦地一拍魏玦肩头,乐道:“没想到你小子也是能耐,居然能拜入这么个响当当的门派。”但见他话锋一转,皱眉道:“不过……”

魏玦见他口气有异,不禁疑道:“不过什么?”

老酒鬼缓缓道:“这半年来,流云轩与岳州城的部分百姓颇有不和,最近据说还有官府老爷想插手此事。眼下你身着流云弟子的行头在这城中大摇大摆地来回转悠,只怕会惹上些许麻烦。”

魏玦一脸正色道:“想必那些皆是以讹传讹的谣言罢了,不足为信。况且我行得正坐得直,也不怕他们找我问理。”

老酒鬼闻言,哈哈一笑,摇首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事,不过有时候也是坏事。”他说着,忽地想起什么事来,当即搓手道:“对了,我这几日发现湖边有一家店,那里做的干炒银鱼真是叫人拍案叫绝,来来来,我这就带你过去尝尝,咱俩顺道一起喝点小酒。”

魏玦还未回过神来,便已被老酒鬼强拉硬拽,一路拖着往洞庭湖而去。他不禁埋怨道:“别这么着急,我自己会走!”

不多时,两人便是来到湖边。老酒鬼三步一晃,五步一摇地将魏玦领到东北边一处僻静之地,不远处架起一座临湖小阁,其上写着“偷得浮生半日闲”七个小字。

老酒鬼满脸欢喜地快步走入店中,嘴上止不住地絮絮叨叨,似是等得有些着急了。

而魏玦瞧着了一眼四周,暗自思索道:“此地离渡头仅有两三里的路程,应是能赶回去和师叔汇合。”他尾随老酒鬼而去,刚一进门,忽地发现店中角落里对坐着两人。一个满脸黑须,身形魁梧,另一个年少得意,眉清目秀,竟是还尘和苏瑾。

魏玦登时一怔,当即开口叫道:“还尘大哥,苏瑾兄弟!”

那两人闻声回首,瞧见魏玦朝此间招手,亦是颇为惊讶。苏瑾缓缓起身,施礼道:“魏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一旁的还尘见他竟是与魏玦相识,不禁笑道:“巧了巧了,原来苏老弟也认识这小子。”

苏瑾淡然一笑,不可置否。但见内堂里缓步走出一名青衣书生,手中拿着两碟小菜,摇头晃脑道:“宝地识新友,他乡遇故知。真是妙哉妙哉!”

魏玦走上前来,甚是欢喜道:“王二哥,你也来了。”

此人正是当日与众人接应的王再临。他放下手中之物,拱手作揖道:“魏兄弟,有礼了。”

老酒鬼眼见魏玦与这三人甚是熟络,不禁眉开眼笑道:“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下倒是省了一顿酒钱。”他说着,当即大马金刀地坐在还尘身旁,竹筷一打,夹起眼前的菜便吃。

魏玦瞧他举动有失礼仪,不免一脸尴尬,当即拍了拍老酒鬼的后背,低声埋怨道:“喂,人家都没请我们,你怎么就大大方方地自己吃起来了!”

只见老酒鬼满嘴是菜,口中含含糊糊道:“孔大夫子不是说过么,有朋自远方来,就……就要一起高兴高兴,嘿嘿!”

此言一出,令在座三人皆是放声而笑。苏瑾道:“魏大哥的朋友果然都是生性豪爽,不拘小节。”说着,便是回首朗声道:“店家,劳烦再抬一张桌子来。”

老酒鬼闻言,脸上甚是开心,当即用手肘一顶魏玦,白眼道:“你瞧瞧,你瞧瞧。这才是大家风范,臭小子你多学着点。”

魏玦亦是一脸嫌弃地瞥了老酒鬼一眼,在苏瑾身旁入座,开口问道:“苏兄弟,还尘大哥,你们怎么也到岳州来了?”

还尘倒了一杯酒,悠然道:“我来这儿是想找几位老朋友叙叙旧。”

苏瑾闻言,不禁笑道:“我与王二哥也是来岳州寻一位朋友。”

老酒鬼听得嘿嘿一笑,乐道:“原来这小小的岳州城里还有那么多你们的亲朋好友,有时间我一定多去拜访拜访。”

魏玦又问道:“我看方才苏兄弟与还尘大哥相谈甚欢,想必你们二人也是旧友吧。”

还尘哈哈一笑,得意道:“不瞒你说,我与苏老弟是在这店里才认识的。”

魏玦闻言一怔,奇道:“是么?”

王再临颔首笑道:“确是如此。先前我与七弟在店中闲谈,见还尘兄在一旁独自吃酒,便邀他一同共饮。原本我俩只是一时兴起,不想还尘兄不仅为人洒脱,更是博识洽闻,令我二人敬佩不已,于是乎便是越聊越投机。”

还尘摆手笑道:“王兄过奖了,你与苏老弟一个气宇轩昂,一个性情豪爽,才是真叫人佩服。我只是粗人一个,是朋友便喝酒,不是朋友,连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

王再临听得嘴角上扬,当下将手中折扇一打,朗声道:“酒遇友兮千杯换,言不投兮话无多。快哉快哉!”

老酒鬼听闻此言,捧起面前的酒壶,咧嘴笑道:“说得好,说得好!来来来,今日我便要喝上它个一千杯。”说着,他便是仰面而起,提壶而饮,双目微阖,神情惬意。

苏谨不禁拍手赞道:“前辈海量!”说罢,亦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然一对秀目却是在老酒鬼身上上下打量,不时瞥向身旁的王再临。王再临见此会意,仅是微微摇首,脸上则是笑意不减。

此时还尘似是注意到魏玦身上的衣饰,当下开口问道:“魏兄弟,你穿的可是流云轩的清风衣?”

魏玦闻言颔首,似是有些惊讶,笑道:“还尘大哥真是见多识广,连本门的清风衣都识得。”

此言一出,还尘、王再临、苏瑾三人神色皆是微微一变。但见苏瑾转而笑道:“哎呀,原来魏大哥眼下已是武林翘楚流云轩的高徒,真是失敬失敬。”

魏玦脸皮登时微红,摸头笑道:“苏兄弟说笑了,就我那点微末的本事,哪算得上是什么高徒呀,今日比试还输给了同门师兄弟呢。”

还尘听得眉头一皱,奇道:“当真?以你的修为怎么……”他说到此处,忽觉不妥,当即住口。但听老酒鬼懒声道:“就这小子的三脚猫功夫,不输才怪呢。哎呀,你们这些人,放着一桌佳肴美酒不好好享用,一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咯。”

说着,老酒鬼已是拿起眼前那半壶酒,咕噜咕噜便是喝了个底朝天,一脸享受之余还不忘咂咂嘴。

还尘瞧他转眼就喝下满满一壶酒,不禁竖起大拇指,赞道:“老前辈当真是好酒量。”他言语间,甚是微妙地打量了老酒鬼一眼,亦是拿起手边酒壶,起身朝老酒鬼笑道:“晚辈生平最敬佩海量之人,这壶酒我敬你。”

言罢,只见还尘仰面而饮,转眼间便是将酒壶一扫而空。苏瑾、王再临二人见此,登时齐齐喝彩。苏瑾淡笑道:“这半日闲里的三杯倒可是出了名的烈酒,没成想二位如此豪饮,居然仍是面不改色,果真是当世豪杰。”

魏玦闻言,心存疑惑,当下亦是举杯喝了起来。不想仅是半杯入喉,便是觉得一股辣意直冲而上,蓦地连咳数声。

老酒鬼瞧得哈哈大笑,打趣道:“你这黄毛小子,还想学大人喝酒,再等上五百年吧!”

但见王再临也是拿起酒壶,悠然道:“良辰如此,若是不尽兴,真是大大的罪过。”说着,已是将满满一壶酒送入肚中。

还尘朗声笑道:“没想到王兄一身文人装扮,酒量却是不小。”他转首对身后的小二道:“店家,再来三坛酒!”

片刻的功夫,跑堂小哥便是将酒捧来,每坛足有四、五斤的模样。老酒鬼瞧得两眼发光,乐道:“大兄弟,你若是想斗酒,只怕是找错人了。”

还尘大笑道:“咱们难得在这儿相遇,自然是要高兴高兴了。王兄,你说呢?”

王再临淡然一笑,道:“自当是舍命陪君子!”言罢,他回首朝苏瑾一瞥。但见苏瑾举杯饮酒,微微颔首示意。

三人当即端起酒坛,张嘴便饮。那坛中酒水犹如三道水龙,直直钻入三人肚中。老酒鬼一马当先,转眼间已是抱坛入座,连打两个饱嗝,面色不改,神情惬意。

而还尘紧随其后,将酒坛重重按在桌前。原本他喝完之时,脸色微红,待到王再临放下酒坛,便已是恢复如常。

魏玦瞧得王再临满脸紫红,回身入座之时,脚下略显虚浮,暗自忖道:“王二哥的酒量还是差了些。”他思量间,不小心将手边竹筷碰落在地。正要低头去捡,却是忽地发觉王再临衣角不断渗出水滴,已是将脚下打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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