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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船渡

魏玦虽说曾是无数次想象着外面的世界会是如何,想去一探究竟,可真当无念说出这话,心里却是有些不舍,默默道:“徒儿走了,怕是师父一个人在山上会寂寞。”

无念回头看着魏玦,右手搭在他的肩上,脸上竟是少有地泛起一丝微笑,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念想,为师就心满意足了。为师本就在这崖上久了,何来什么寂寞不寂寞的。可幼鸟的翅膀长好了,哪有不往天空高飞的。”

魏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神色略有不愿,低头道:“师父教诲的是,徒儿知道了。”

无念又道:“世上能人异士甚多,邪法恶法也是不少,眼下你也跟着为师认识些毒物,好有些防备。”

自那天起,魏玦白天随无念练些简单的指法,身法,到了夜里便是研习千奇百怪的花草毒虫。他心无杂念,学习这些陌生之物,倒也是饶有兴趣。

一个月的光景弹指即逝。这一日清晨,无念早早叫醒魏玦,嘱咐道:“玦儿,你听好了。世人多有苦难,凡事莫与之纠葛。能避则避,切不可争强斗狠。你心中以为心善便能行善,这下山之行,你就自己去参透吧。”

魏玦合十道:“徒儿谨记师父之言。”

无念转过身,拿出藏在床底许久的画卷,递到魏玦手中,叹道:“当日玦儿你说得无错,为师心中确是存有执念。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帮我把这画送到天山,交到一个姓喻的女子手中。你办完此事回来,为师便教你真正的武功。”

他言罢,将一早收拾好的包袱塞进魏玦手中,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想必到时,你心中便有了自己的答案。”

魏玦心底一酸,当即跪在无念面前,连磕十个响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失声哭道:“师父,徒儿走了。”

无念闭上双眼,盘腿入定,却是不再看他,淡然道:“去吧。”

魏玦缓缓迈出房门,三步一回头,仔细打量着绝念崖上的一草一木,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由得自责道:“魏玦啊魏玦,当初你争着吵着要出去,可现在怎么就下不了决心呢。师父这般良苦用心,万万不能因为你自己的一时之念而付之东流。”他轻叹一声,背起手中的包袱,大步走下山去。

魏玦行至崖底溪涧,驻足而立,回首朝着高耸的绝念崖合十一拜,眼角忽然瞥见身侧一抹雪白,仔细一瞧,发现原来是那只小白狐缓步走向此处了过来。

魏玦本是心情沉重,看到这小家伙,心头一喜,笑道:“小家伙,你也来送我么?”

那小白狐只是自顾自地走着,停在距他十余步的地方,低头舔了舔腿上的白毛,神情傲慢,确实未予理睬。

魏玦也是没有在意,朝它摆摆手道:“谢谢你,我走啦。”说罢,便转身踏上山路,径直往西向去了。

他两年未走出这绝念崖,发觉连这岛上的花花草草都显得有些陌生,东瞧西望,心中的繁杂思绪如同他脚下的山路一般,慢慢被抛之脑后。

魏玦走至码头之时,已是几近晌午。此时正值晚夏初秋之季,岛上海风不歇,迎面吹来,令人倍觉清爽。他不经意间一回头,居然发觉那小白狐仍是跟着自己。

魏玦不免一奇,走上前去,俯身瞧着它,问道:“小家伙,你怎么还不走呀?”

那小白狐任凭魏玦靠近,似乎也是消了敌意,它双眼惺忪慵懒,抖了抖身上的毛发,却是忽然跳进魏玦怀里。

魏玦猝不及防,险些跌到在地,他低头一瞧,见它竟是在自己胸口悠闲地睡了过去,当真是哭笑不得,对它轻声道:“好吧好吧,既然你要跟着我,那我就带你出去看看岛外的世界吧。”

魏玦抱着白狐,走上靠在码头的一艘客船上。一旁忙着拉帆扯绳的船夫瞧他这般模样,笑着调侃道:“哟呵,小官人带着小媳妇过海咯!”

魏玦朝着那船夫一笑,坐在一旁的木板上,开口问道:“大叔,咱们的船往哪里去呀?”

那船夫四十余岁的年纪,皮肤黝黑,体格健硕,两手拉着指粗的缆绳,显得双臂虬筋暴突,甚是精壮,朗声道:“天分四海,上船既友。地行八方,且去明州!”

魏玦瞧他说话时,脸上的一对八字黑须上下抖动,显得格外有趣,心觉好笑,又是问道:“那明州离天山远么?”

船夫闻言,两眼顿时直愣愣地瞧着魏玦,好像瞧见了什么新鲜有趣的东西一般,当即哈哈大笑,道:“不远不远。哝,你沿着这个方向赶路,等到了能跟媳妇儿生娃的时候,差不多就能到了。”他指着西北方向的海面,笑呵呵地打量着魏玦。

魏玦不明就里,望着船夫开心的模样,还以为他是在说笑,也是笑道:“大叔,你莫要取笑我,要真是走上七、八年,就连天边都到了,这天山哪能有这般远呀。”

他说罢,却听身后一名女子道:“小兄弟,船家说得一点无错。那天山远在西北极荒之地,若是凭你如此年纪,到了那儿恐怕也真是非要走上个三五年不可。”

魏玦微微一怔,回头望去,只见船尾倚着一名青衣女子,一脸淡笑地瞧着自己。

她眼颦秋水,眉蹙春山,丹唇皓齿,玉鼻秀面,肩上青丝随风飘散,仿佛天庭仙子,令魏玦看得心头一跳。

魏玦久居海岛,本是少与外人接触,再加之眼下两年只和无念独居绝念崖,更是极少遇见女子。他见那青衣女子生得美貌,一时间竟是目瞪口呆,瞧得有些痴了。

青衣女子见此,抿嘴一笑,对魏玦道:“怎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魏玦闻言,登时觉得面皮一热,心里也不知怎么的,羞涩难当,居然不敢与她对视,忙避开青衣女子双眼,低头支支吾吾道:“怎……怎么会呢,我……我只是觉得大姐姐你……你长得这般好看,就……就……”

青衣女子看起来二十四、五的年纪,瞧得魏玦这般紧张,满脸羞色,忽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魏玦忍不住又偷偷看了她一眼,只觉这个青衣女子声如银铃,就连这般笑起来也是十分好看,胸口不由得心似鹿撞,莫名其妙。

此时,海上乍起一阵清风,吹得船帆鼓荡。那船夫高喝一声“风来咯!”,双手解开绑在码头的缆绳,拿起脚下的长杆一撑,口中吆喝道:“天高日大好风光,小官人儿娶新娘。轿行半路上了船咯,摇摇晃晃就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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