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
今天反复在想一件事,睡不着,凌晨起来打台灯起来写日记。今天去艺术馆时,看到的那幅画至今还出现在我脑子里,徘徊不停。
画里的男孩一定是他没错,因此那幅画的名字我还特意留意了一下。
无心的人偶―壳,我顺势朝着作者的名字看去,可惜在这幅画的下面作者却并未标注出他的名字。
也许只是一个并不成名的家伙,觉得自己的级别不够署名。
在四岛这个国家,追溯到几百年以前,注重等级森严的时代,这种现象很常见。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很少会对自己的作品署上他的真实姓名。那是一个极度注重名气的时代,现在也是一样。我发现长长的走廊上,能找得到作者名字的画作没有一个。
我今天花了很久来欣赏这幅画,那个男孩坐在椅子上,靠在窗户的旁边,斜着脑袋用抬起的右臂遮住了自己的视线,他身后是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偶,堆在阴影里。杂七杂八,肢体缺斤短两。
那男孩左手放在胸膛,一只兔子玩偶被他抱在怀里,玩偶胸口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肮脏地棉花翻出来。
暗红色的窗帘,遮住了一半的窗户。露出的另一半,阳光灿烂,像是午后。
我望着画中的画,那男孩处在光影交界处,斜靠椅子的半边身子躲在阴影里。
他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画是不会说话的,它不会自己告诉答案,除非有个真正看懂画的人来把这个问题解答。这就是一部艺术品的价值,它的价值是靠别人去衡量的。
楼下传来了妈妈的声音,妈妈又在催了,今天我就写到这里好了,明天再去那里看看。
晚安,我的日记。
某年某月某日
开馆的第二天,我又一大早来到了这里。
今天一个人拿着相机,正在和保安交涉,正讨论着该不该去里面拍照的事。那人并不是记者,没有有效地证件,他不可能说服保安。
可惜这里不让拍照,不然我一定会把这幅画拍下来夹到笔记里。对此惋惜的人,看来并不止我一个。
今天过来观赏这幅画的人,不光是我一个,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姐姐,她穿着黑色的女式西服,站在我身后许久。刚开始我并未注意到她,直到她朝我友好的打招呼。
我们谈得很开心,她请我的咖啡很好喝,她说那是她父亲最爱喝的。她是这次画展的赞助商,目的是为了给那些没有署名的作品找到真正欣赏的人。
她在做一场实验,一件作品的好坏和作者是否成名是否有关。她的对手笑她太傻,原因是很多不懂行的笨蛋只会被名利这种身外之物所吸引,他们只吃大作家的亏。他对她说,人们比起画本身更在乎作者的名字是否著名。钱买不来鉴赏的能力,却能花钱找人来鉴赏。
我问了她那幅画的事,她说那个作者的存在,应该是这些画展中最渺小的一个。
那是经过她很久很久的了解才认识的少年,他和我是一国人,这幅画是他一生的故事。这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恐怕这个少年已经变成了老人,沉眠在我们脚下这片共同踩踏的泥土里,和土里的蚯蚓和树根一起,被这个匆匆的世界遗忘。
听她说,这幅画的作者,在画纸的背面,留下了几句话。
现在的我们扼杀了多少过去的自己?
当你迎着阳光,从昨天的睡梦里醒来,
你确定你还是昨天的自己吗?
或许我们通向的未来道路都在不停地扼杀着身边的一切,食物混着牙齿和唾液流进胃袋,为了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不停厮杀,争斗。
自私纠缠着我,拿贪婪为借口把我推向了悬崖。
我终于还是杀了过去的自己,变成了人外之物。
但下手的绝对不是我,而是被心中怪物挑唆举起的屠刀。
我没有错,我只是做了个“好孩子”。
我终于做了个爸爸最喜欢的“好孩子”。
听着她为我讲解画后面印上的文字,我沉默了一会儿,不是很懂这个画师在背后留下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杀了他自己?自杀吗?
这些话由于写在画纸背面,所以并未展示。我能理解,毕竟我也不是很懂作者留下这些话的缘由。
某年某月某日
昨天我们聊的非常开心,心,我记住了那画展上大姐姐的名字。如果不是今天天气不给面子,下起了大暴雨,我一定会准时去的。
大雨截了我的路,还好这个画展有一周的时间。我还有整整四天的时间可以在画展里慢慢渡过。
今天有几个东西在我们家门口避雨,明明它们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灵了,却因为执念还留在这里。
它们让我心里不由得又想到了树林里的他,他下雨的时候会在哪里呢?那幅画,会画的是他的故事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的年龄岂不是比我的爷爷还大。
某年某月某日
我又要耽误一天了,该死的民突发奇想把我叫到后山,让我陪他一起去那颗最大的树下许愿。
我没怎么放在心上,就是应付的草草留下了三个很一般的愿望,希望真心的朋友可以多一点,希望把流泪的不愉快统统忘记,希望长大后可以去世界各地旅行。
听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管它呢,我反正也不期待这些愿望能否真的实现。我搞不懂为什么总喜欢把自己渴望的东西幼稚地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身上。
我把纸卷起,塞进了玻璃瓶,放在了贴满符咒的树下。
这棵树的传说我有所耳闻,据说它会实现人类的愿望,但必须要有一颗真诚的心。听老一辈说,向树许愿,一定会有灵验的那一天。
我不是很信这种事情,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靠自己努力去实现的愿望更实在。
真诚,那是什么?没人给它一个准确的定义。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力量,只有这样靠自己实现的愿望,人类才会去真正珍惜的。
不劳而获,那在我眼里只会让愿望的价码一再贬值。廉价之物,这就是依靠别的力量实现出来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