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听到这儿露出了点平常少见的笑，打趣道：“你就算了，下次千万别让爷爷跟哪个大妈喝酒，我怕能出事。”
这俩孙子怎么提到他们老爷子都那么损？
于吉捣鼓了半天也没弄好，所以干脆不弄了，问我俩：“你俩喝茶还是喝茶？”
这还有得选么？
“爷爷现在在哪儿，咱们一会儿把他老人家约出来吧。”
于吉摆了摆手：“不成咯，老家伙仗着跟阎王爷那点糖葫芦交情，死缠烂打一直不投胎，这可愁了阎王爷，去地狱又不像回事，在忘川那边溜达他还嫌闷，最后还是阎王爷发了个话，让他索性去阎王爷那儿当差，一来好让他别有事没事聚众赌博说故事，二来他也算有个营生，一直赖着也不像话。现在正在轮值呢，走都走不开。”
大哥点了点头：“承阎王爷的大恩。”
于吉伸了个懒腰，道：“老爷子那样子看来还想熬到十八代重孙子生出来之后他才肯撒手，我还听说那老家伙还打算等咱仨去了之后也给咱哥仨在地府谋个职位，正好跟他作伴。”
“那让他等等吧，再过个五六十年。”
“五六十年后咱仨长得比他都老之后，就不叫他爷爷了，叫他大老于。”
这哥俩还真够贫的，我平时觉得自己就已经够臭贫了，看来还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于吉说到这儿回过头来笑的贼兮兮的：“听说于洋那小东西看上一个死了千八百年的老妖婆，还嚷嚷着要等她今生今世？他倒也不嫌恶心。”
于洋是我朋友，我哪能出卖他，但也不能敷衍眼前这位，所以我斟酌了一番，答话：“今生今世这事我没听过，还真猜不准，要不我给你探探口风？”
于吉摆了摆手：“由他去吧，我最不爱操闲心。你俩快喝，等会儿我带你们去忘川那儿找找老爷子，老马，走，哥带你见识见识三途河奈何桥忘川水。”
我笑着点头：“感激不尽”
黄泉路上到处灯火璀璨，道两旁挂着一长串的红灯笼，街上十分热闹，往来人群川流不息，有三三俩俩的孩童追逐着沿街跑过，还有摆摊叫卖的担夫，还有跟蜜三刀一样紧紧黏在一起的青年男女，此情此景，真的跟上面没什么区别。
于吉看我一脸惊诧，颇为得意在前面介绍：“今天不是鬼节么，鬼门关大开，连同那些被关在十八层地狱的鬼魂都可以被允许放出来一天，有的阳间有牵挂的就回了阳间，没有的那些人就自己在阴间玩玩乐乐赶个集什么的也挺好的，快到忘川了，我去叫爷爷，老马你阳气那么重就在这儿呆着吧，可别惊动上面了。”
我点头，又走了一段距离，周围渐渐的冷清了起来，在我们面前不远处有一道巨大的深渊，前后都开满红色的花，密密麻麻，泛着点点红光。深渊之上有一座连接两岸的石桥，看来这里就是于吉口中所说的忘川，比我想象当中的更为霸气。
我到了桥头就不能走了，大哥和于吉继续前进，桥头站着一个拄拐的佝偻老太婆，身边放着一个大缸，缸里灌满了看不清楚颜色的水，手里拿着碗，一碗一碗的递给过桥的鬼魂。
这就是孟婆。
我垂头探看那无尽深渊，只见那水和岸边的花一样是血红色的，里面不断翻涌着什么，似乎还传来人类的哀嚎和野兽的咆哮，我忍着扑面而来的腥气眯眼去看，只见那河中，似乎有人的手臂头颅伸出，哀声震天。
老太太面无表情的一碗一碗的舀着缸里的水，有趣的是那缸里的水一直没少。
我翘首以望，但隔着一条汪洋大河我也看不太清楚对岸的情况，又站了一会，觉得两腿发麻，刚要坐下歇会，那一直没有抬头的老太太此时抬起了脸，扫了我一眼：“不要坐，坐下就回不去了。”
老太太的声音如同夜枭，尖锐刺耳，她的声音一出来，吓得我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我不好意思的朝老太太笑了笑，老老实实的呆在那儿等着，过了一会儿大哥跟于吉回来了，还领着一个老头儿，于吉朝我招了招手，道：“这我家老头儿，这是老大的员工。”
我鞠了个躬，笑道：“您好。”
老头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回头对两人说：“洋洋那小子怎么没来。”
于吉撒了个谎：“今儿个发烧了，说改天再过来。”
老头哼哼两声：“别以为你爷爷死了就好糊弄了，我怎么听我底下的人说前两天地府有个女鬼偷跑出去找她生前的对象，结果找上了洋洋，洋洋还叫她名字来？”
于吉笑道：“不就是叫个名字么？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你还不在地下调戏人家良家老妇女来？”
老头听他这么说，脸涨的通红，喝道：“谁造谣的！是不是想下拔舌地狱了！”
于吉笑嘻嘻的看着老头，道：“你别打岔，一说不过我就拿地狱来压我，我倒想看看我哪天要真死了你能舍得让我下地狱？你也就说说吧。”
老头脸红的像关羽，朝着于吉吹胡子瞪眼，大哥看这爷孙俩估计是要杠上了，适时岔开了话题，老头看见台阶松了口气，瞪了眼自己孙子：“真该有个人管管你！” 我立马想起来刚刚看到的那个脑袋，没憋得住，笑了。
老头儿困惑的看了看我：“怎么了？难不成于吉这小子终于交代出去了？嗨，我说二孙子，人家也不嫌弃你这德行。”
我忙摇头：“我不知道。”
于吉搓了搓牙，看向老头：“就算我交代出去了又怎么地，也比你这个在地府呆了十来年一个老太太都没勾到手的强。”
两方又开始对峙，我真心觉得这对爷孙可以去评一评年度最没大没小奖，这也太逗了。
老头儿刚刚换班，于吉提议老头儿做东请客吃饭，老头儿撇撇嘴：“臭小子，来我这儿一次坑我一顿，你这抠劲像谁了，我跟你奶奶都大方，看来问题是出在你妈那儿。”
于吉嘿嘿笑道：“老头儿你小心我跟我妈告状，让往后的清明重阳都不给你烧钱花。”
老头儿哀叹一声：“孩儿他娘，家门不幸啊。”
老头儿带我们进了于吉他们那条街的一个小酒馆，老板娘正在嗑瓜子看电话，我问大哥：“地府还有电视么？难道真像上面人说的那样，给烧个什么，底下的人都能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