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的。”
理所当然的回答，凯隆拒绝了安博。
这本就是莫名的请求，被拒绝也是在预想之中。
但为何还是如此的难受呢？
也许这就是失望吧，真是奇怪呢。
很多事明明就是如此，从一开始就不大可能会有结果，一开始，就仅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但是呢，期望落空之时，人还是会对此感到失望。
安博拖着无力的脚步走出了书库。直接回到了寝室，将被子蒙住头，倒头睡去。
黑暗从现实与精神两个层面上吞噬了安博。
真是可悲呢。没有勇气去追求自己的所想，却又放不下，不甘就此归于平常。
渴望变强，却连努力的方向也没有。
年少时所憧憬过的一切，在心中虚构了一个理想的自我。
而今，方才知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追不上那个身影，却又不忍将他撕碎。
无病呻吟的造作，其中苦楚只有自己尝得到。
‘好讨厌，我现在的自己……’抱着这样的想法，安博失去了意识。
他做了一个梦，不同于以往虚渺混乱的梦，这个梦是如此的清晰，仿佛是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那是一头黑色巨龙，漆黑的、密集的鳞片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两个气势不凡的角立于头上，角尖直指天穹。
微闭的眼睛泛着熔岩般的红光。雄壮的四肢上长着如利剑一般锋利的银白指甲。
然而，它的项上有枷，四爪又被铁链所束。破败的双翼的翼膜被肉钩勾住，无法伸开，也无法闭合。小山一样的身躯被束在暗无天日的地下。
它想张开它的巨口咆哮，然而就连它的嘴上也被锁链缠绕，无法张合……
安博从梦中惊醒，从床上坐起来，梦中的巨龙似乎还未从视野中完全退去。
环顾四周，是黑暗的一片，室友们都已睡下，传来鼾声阵阵。
安博倒下想接着睡，但睡意已无，不管怎么辗转，皆是无意。啊，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又是只有安博一人清醒的夜晚。
思索一阵，还是决定再次去到普罗米修斯像前。
今夜，月空朗朗。似乎一切都与那一夜相同。依旧是那轮银月，依旧是那寥寥的几颗星，依旧是层层薄雾，依旧是可怖诡异的树影。
这一次，众神的雕像前没有蜡烛，也许没有蜡烛对于它们来讲才是平常。
它们也似安博一样，归于了平常。
雕像是不变的。众神也许就像雕像一样，有着永不结束的辉煌。
他们的宴席可以一直下去，就像太阳，可以永远的光芒万丈，无论几度落下，皆会再度升起。
安博又走到了普罗米修斯像前，果然，也没有蜡烛。可怜的普罗米修斯也归入了平常。
不过普罗米修斯无法享有众神的宴席，他是永远的永远的在山崖上受着刑罚。
这也是神王宙斯所期盼的，这样他便可以吹嘘，他的敌人，永远被锁在山上。
孤独的普罗米修斯，孤独的安博。
石像终归是石像，它无法向安博分享它的孤独，也无法替安博承担孤独。
“沙沙，沙——”灌木里传来了阵阵声响。是狸之类的小动物吗？
安博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狸是不会有这么大的响声的。察觉到这一点，安博立马向响声追去。果然，远远的，便见到那是个人影。
那人的身形轻盈，很快便慢慢甩开了安博。
安博尽自己这几个月所学，在掌心慢慢聚齐一个小小的火球向对方丢去。
然而很可惜，那个小火球只飞了两米不到的距离，在地上滚了两下，便熄灭了。
等抬起头，那人已消失不见。
又是无功而返的夜吗？安博这样想着，准备转身回到寝室里去。这时，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啦~真是有缘啊，该怎么说呢。你是在找我吗？”
安博回头，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被灰色布条包裹的身影，即使只见过一次，也足以令人印象深刻。
即使距离这么近，安博也依然辨不出它的性别。就连它的声音也是模糊的。
“小家伙哦，这似乎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吧？”那个模糊的声音问到，想必它也是清楚的，只是需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安博犹豫着，点了点头。
“是吗，不爱说话吗？这样的小朋友可不太招人喜欢。”那人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不过你可真不是个乖孩子，大晚上不好好睡觉，到处乱跑。你家大人或者老师没教过你，你这样容易被狼吃掉吗？”
那人抬起双手，故作唬人状的咯咯说着。
“嘛，也罢。我毕竟也不是什么豺狼。既然两次都遇见了你，那想必也是命运指引吧。”
它把手放到了背后，翻找着，然后将一块猩红透亮的宝石递到了安博手上。
“这个就作为你在捉迷藏中两次都找到了我的奖励。但是呢，你见到我的事，可不许随便跟人说起哦。而且以后也不要大晚上的瞎晃悠了。”
它把双手放到安博瘦小的肩上，弯着腰，和安博对视。然而安博甚至连它布条下的眼睛也没能看清。
安博畏缩着，再次点了点头。
“嘛，这样才对嘛。这才是一个乖孩子该做的事。很好，那便快点去睡觉吧。”
它摸了摸安博的头，然后另一只手再次拍了拍安博的肩头。
安博抬头还有想问。可是一瞬间，那人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如同鬼魅一般。
第二天，还是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安博继续着自己没有什么变数的生活轨迹。
他遵守了承诺，什么也没说。所以也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个全身灰暗，如鬼魅般存在之人来过。
今天的课，依然是没有一点听了进去。昨日与那人的对话恍然如梦。
但手里那颗红石告诉安博，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他又想起了昨日与凯隆的对话。那令人不甘但却有些意料之中的拒绝。
他把玩着红石，回想着昨日的每一个细节。
真的是没有周旋的余地吗？似乎也不是，也许再求一次就会有结果呢？
此时他转身看了眼莫顿。
‘莫顿是如何恳请法汗教他的呢？对了，是礼节与态度。’
啊，是呀。没有人会无偿的为他人服务。莫顿投其所好，赢得了法汗的认可。
那自己不也是一样吗，就像进入学院也要支付金币一样。至少，自己也要给付相应的代价，表现出自己的诚意才是。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安博看向自己的手心。这颗很漂亮却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红色宝石。
安博今天一直把玩着它。它似乎就像天降的一笔意外之财。
虽然不知具体价值几何。但看卖相倒也十分不错。安博就此打定了主意。
下课后，安博再次径直走向书库。和昨天一样，在地板上擦擦自己的鞋底。
这一次那个老头没有在睡觉，一见到安博便问他干嘛，让他注意自己的手脚。
安博直接无视了他，径直朝里走去。背后不断传来那个老头的咒骂声，要他切记小心对待这些书，否则的话，定不会轻饶。
还是在昨天的那一角，还是昨天的那副情景。那个男人依然埋头苦寻着。似乎整个人都要跌进了书里。
“又是你啊，又有什么事呢？如果还是昨天那件的话……”依旧是头也不抬的便得知安博的到来。凯隆的敏锐力似乎远超常人。
安博吞了口唾沫，拿定了主意。单膝跪在了地上，双手托举起那颗红石。遵照礼法庄重的说道：
“尊敬的先生，请原谅我的无知与愚昧，请你看在神明的份上，施与怜悯。授我以救赎之道……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