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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两次豪赌

19世纪人们的寿命很短,对年龄和基础教育的要求没那么高,许多天才早早就能在各自的舞台上崭露头角。

这些人物往往在艺术界扎堆出现,还没成年就能获得皇家贵族们的青睐,只因为艺术创作靠的是天赋和灵感而不是时间沉淀下来的经验。

但即使如此,卡维这一路的晋级也堪称魔幻。以这样的年纪获得几乎所有外科医生的认同,同时还能得到弗朗茨国王的重用,在奥地利医学界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历史。

卡氏剖宫产、朱斯蒂娜的改良乳腺癌切除+汝房重塑、费尔南的腹腔手术、老元帅路德维希的嵴椎手术......

在外科条件极为苛刻的19世纪,靠着一台又一台超出现有认知下的手术,卡维才勉强走到了这个地步。

军医包括医疗后勤需要一整套完善的制度才能保证运转,维持老一套肯定会遇到相当大的麻烦,所以一开始他想让整个军医处都做出改变。

可惜一山不容二虎,成为和艾丁森对等的另一个负责人并没有消除某些人的质疑。表面上他是皇权特许,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卡维的资历和爵位依然不能服众。

站上风口浪尖就会被所有人盯着,与其这样不如退一步。

最后在讨论之后,卡维选择放弃了干预军医处和医疗委员会的权力,也进一步缩减了自己干预外科手术的权力。他只从艾丁森手里拿来了北线奥尔米茨陆军要塞总医院,成了那儿的院长。

就这,还是布来希特大公帮忙说话之后才到手的。

权力只有被手下承认才有意义,这种交换和主动退让反倒让卡维觉得轻松。

在艾丁森眼里,北线离维也纳最近,有重兵驻守,也是奥地利的主攻方向,形势不会太严峻。就算真有大战,战线也早就推进西里西亚,和待在后方的卡维没多大关系。

日子会过得很安逸,同时也拿不到任何功勋荣誉。

经过分权之后,整支奥地利部队的军医院里,也只有北线的奥尔米茨和约德克两家医院严格遵守着卡维的《军医手册》,用的也都是愿意跟随卡维的外科医生。

而在西线,军队整体以防守为主。

尹萨尔河沿岸的慕琛小镇是这次的重中之重,那里的总医院由艾丁森亲自督建,整体水平基本和普鲁士在格兰塞尼的医院相当。

当然,这也和小镇规模有关,当地没有像奥尔米茨那样的大型医院,一切都需要在小医院的基础上进行扩建。

可以这四个月的准备期,完成一家1500+床位的医院扩建根本不是问题。卡维当初还给出了医院所需后勤物资的清单,以及病房规划图。包括如何灭鼠灭虫,如何做病房消毒,如何清洗床单器械,如何取水,如何运输物资、伤兵等等......

可惜艾丁森仍维持原先的安排,没有采纳。

他只在小医院原有基础上做了一小部分的扩建,然后把大量病房全部安置在医院周围的民房中,用简单的墙板围出一大片医疗区域。这样确实节省了成本,离开后也不会对城市带来太大的变化,可他却严重低估了战场伤亡的烈度。

三天时间,民房所带来的1000张床位迅速消耗殆尽。面对不断后送涌入的伤兵,想要再往外扩建显然是不可能了,只能原地靠帐篷来解决住宿问题。

到第三天,帐篷也用完了,只能借用小镇的教堂和一些大宅院作为伤兵的临时安置点。

病房还只是他遇到的困难之一,更为关键的问题在于,之前没能考虑到伤兵数量,扩建出的四间手术室也发生了严重挤兑。

这里的手术室无法和卡维精心改建后的专业手术室相提并论,没有相连的后勤仓库,没有定时消毒打扫,更没有与病房相接的绿色快速通道。想要送病人来手术,需要找到病人所在的某间民房,然后调用马车运送而来,费时费力。

更麻烦的是,手术室的面积十分有限。

艾丁森不像卡维,很难摆脱手术剧场内部布局的束缚,一间手术室一张手术台严重限制了手术室的利用率。

2300名伤亡士兵,其中有近800人需要及时手术,只靠四间手术室显然是不够的。最后就演变成了把民居改建或者直接拿来充当手术室的情况,之前卡维强调的消毒概念也变得荡然无存。

当一切因为人员数量激增而发生改变的时候,医生们的治疗操作就开始变形,手术变得没了章法,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任务去做手术,而非救治伤兵。

慕琛总医院院长是一位从匈牙利远道而来的主任医师,埃特勒。

之所以艾丁森愿意将这间医院交由他打理,是因为现年45岁的埃特勒在匈牙利布达佩斯开了一家医院,有14年医院管理经验。同时他也认同艾丁森的理念,不管怎么看,埃特勒都是一位非常难得的人才。

但管理牙科病院和前线军医院是完全两码事,开战第二天埃特勒就遇到了许多麻烦。

其中最让他困扰的倒还不是伤兵的救治问题,而是语言交流。

奥地利的西线部队中混杂了匈牙利人、捷克人和波兰人,甚至有些部队还有斯拉夫人,语言难以统一。而且这些非奥地利士兵的士气远谈不上多优秀,刚遇到挫折就开始在病房里散播恐慌情绪。【1】

很快,这种恐慌情绪伴随着敏感的士兵伤亡数字,扩散到了整个西线军营。

奥地利只能在尹萨尔河东岸,联合萨克森王国军一起构筑防御工事抵挡普鲁士人的攻击。

10月3日的战损直接击碎了奥地利军营最后的坚强,整整1000多人的伤亡远超普鲁士的130人。

这种战损比是统帅布来希特大公所不能容忍的,所以他在10月4日将第六军派往慕琛前线后,思来想去还是越过了艾丁森,直接给奥尔米茨要塞的卡维去了电报。

装备上的劣势已经凸显,如果医疗后勤还像现在这样一团糟,战争必败无疑。

卡维在10月8日上午接到了电报译文,组建了一支医疗队离开了奥尔米茨。

他留下了希尔斯代为管理要塞医院,比尔罗特作为外科主任医师统管所有外科手术。而尹格纳茨、第一外伤处理小组、卢修斯、戈拉姆、萨尔森和一群助手和护士,则被他打包送上了去往西线慕琛小镇的马车。

这里全是精英,由原本负责卡维安全的王国军护卫队护送,沿途倒还顺利,没遇到什么情况。

然而此时的慕琛早已不是四天前的慕琛。

在第六军进入西线战场后,布来希特大公旗下副元帅威廉·冯·拉明立刻指挥部队再次越过尹萨尔河,与正在河岸小镇部署部队的普鲁士梅茨中将打了个照面。

战斗于10月8日凌晨时分打响。

拉明副元帅的这轮夜袭非常有效,时机正巧卡在了正在运输物资的夜里。

茫无数辎重车及炮车都拥挤在通往小镇的咽喉小道上,就连梅茨和他的参谋们也被困在了这场“交通堵塞”中。普鲁士部队在此处显得臃肿不堪,整个行军队伍好似被挤在了中间动弹不得,更无法做出有效的决定。

部队无法展开,先头部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直到后半夜,费尽千辛万苦之后,梅茨的主力部队才从拥挤中脱身,并很快命令军队收缩防守,抵御住了拉明的第一波攻势。

两军在上午做了短暂修整,时间来到了下午2点,普奥两军在高地发生了一场开战以来的真正会战。拉明副元帅的六军第1旅先行占据了制高点,并对修整后的普军进攻展开了极具勇气的激烈抵抗。

其中尤以拉明麾下的猎兵们表现最为突出。

但普军还是凭借着新式步枪的迅勐火力立刻发动了反扑,到了下午4点左右,第1旅在普军的打击下已是支离破碎。得知了战况的拉明立即又派出一个旅前去支援,但很不幸的是,这个旅很快就落了个相似的下场。

在战斗中,成排成排的奥军步兵被子弹和炸弹碎片撩到。他们在巨大的火力网下,成批地倒在草丛与荆棘当中。

战斗打得极为惨烈,让人又不禁回想起了七年前与法国人在索尔费里诺战役中的场景。死尸堆积如山,后来的士兵们踏着战友的尸体继续前进,然后成为新的尸体......

当初就是因为战斗伤亡过重,不论是拿三还是弗朗茨都没有心情再战,最后以奥地利失败放弃了伦巴第地区告终。

可此时的拉明错误估计了形势,他以为普鲁士人经过几番激战后已经精疲力竭,于是便在傍晚派出了自己的精锐骑兵,希望一举结束战斗。

然而奥军骑兵很快就遭到了梅茨的龙骑兵以及枪骑兵的拦截。

与此同时,因为后方小镇的辎重运输被打通,更多的步兵和炮兵涌入战场,加入到了这场战斗当中。到了晚上8点,在英勇的奥军骑兵们近乎自杀的数波冲锋彻底失败后,顽固的拉明最终下达了撤退命令。

狼狈的残余士兵越过尹萨尔河,重新回到慕琛小镇。

此战,奥军总损失为超过了6000人,其中2500人被宣布死亡或失踪。对面的普鲁士则只损失了62名军官与1060名士兵,其中死亡人数仅为315人。

......

直到10月12日,卡维带着自己的医疗小队来到西线战场时,原本的慕琛总医院早已离开了奥军的掌控,成为了普鲁士的一部分。

8日夜里,战斗遭遇了惨败的拉明,带着残余部队离开了尹萨尔河,并且继续向东撤退。原本在慕琛的奥萨联军根本不是普鲁士人的对手,所以也就跟着一起离开了。

原本按照布来希特大公和拉明的预测,普鲁士人的推进速度不会太快。

可事实证明,这两位奥军统帅都太小看对手的行军速度了。

梅茨中将并没有选择等候后方的主力部队,他深得老毛奇指挥作战的精髓,临场变现得极为果敢坚决。在奥军撤退的第一时间,他便组织部队快速渡河,向尹萨尔河东岸的慕琛小镇发起进攻。

如果奥萨联军没有一起撤退,那这起进攻必然会宣布失败。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梅茨赌赢了。

普鲁士部队一路碾压着奥军残余部队一路向东,直到来到慕琛东面25公里外的加布伦茨郊外,遭到了拉明麾下炮兵的勐烈反击,这才停下了脚步。

梅茨的部队仅有6门火炮,根本不能给进攻中的友军提供有效的炮火支援。在这一关键时刻,普鲁士的步兵却一反常态,向奥军主动发起了刺刀冲锋。

第二次豪赌再次取得了成功,从普奥士兵刺刀见红的这一刻起,双方的军队便开始承受着完全对等的伤亡。

白刃战持续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普鲁士主力部队迎头赶上,拉明的第六军只能摆脱普鲁士部队的纠缠,再次宣布撤退。

“所以西线向后退了30公里......现在来到了加布伦茨。”卡维看着墙上的地图,连连摇头,“这儿可没有之前准备好的军事医院,一切都是临时的。”

埃特勒作为西线慕琛总医院的负责人站在了卡维面前:“卡维医生,一切都乱套了,我军死伤太多,根本来不及做处理。”

“我一路上都见到了。”

卡维心中唏嘘不已,如果是自己被调配来西线恐怕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前线战斗的胜负和军医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最后也只能选择撤退。

不过埃特勒的处理方式确实太业余了,如果是自己,就算撤退也不可能无序到这种地步。

卡维叹了口气,并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事已至此没什么好多解释的,好在也有值得庆幸的事。”

“什么事?”

“至少普鲁士人没有发觉出奥地利军医系统和自己有任何区别。”

卡维调侃了他一句,从怀里掏出了布来希特大公的电文递了过去:“我接到统帅命令,前来这里支援,希望埃特勒院长能给予我最大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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